电子屏上的时间数字跳到11:25,云岁聿助跑两步,几乎一口气从安全屋冲向走廊尽头。
五个阻拦过他的护工似有所感,同一时间追出门外,用着压根不是人类能够匹敌的速度径直扑向走廊里唯一的活物。
巴掌大的小黄鸭从天而降般地砸中一个护士的脚腕,“叽”一声和对方被酸蚀掉的皮肤融在一起,护工哀嚎着抓住另一个护工双双摔倒。
洛薇如法炮制地扔出一个伸缩球,撂倒一个,紧接着掏出水枪对准即将闪出射程范围内的剩下两个护工,两道水柱瞬间浇在目标的后背,“滋啦”一声,其中一个应声倒下,另一个紧追不舍。
云岁聿在最后一间病房门前站定,气还没来得及喘,见状将长杆一挥,一步之外的护工歪了脖子,眼睛一翻,躺倒在地。
“得罪了。”
长杆没有立即收回,转了一圈后斜着插在门和门把手手柄之间,长度又足以越过门框,将房门从外面死死卡住。
云岁聿隔着玻璃窗与门内的护工对视一眼,浑然不顾对方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铁了心地要探出门框上究竟有什么。
双手刚碰到门框,面前的门轰然一响。
云岁聿身体离房门远了点,手上动作却不自觉加快,可是无论他是敲、是拍、还是上下扳动,门框没有丝毫变化。
难道他想错了?
还是说,他中了障眼法?
地面和墙壁的同时震动再次出现,云岁聿无暇顾及身旁那扇重新打开的通往休闲区的大门,他在这十秒的震动中,看到门框上方那片只有人胳膊宽的区域右端被震出一丝平整的裂缝又迅速闭合。
他立马改变目标,双手覆在那块被白漆刷过的墙壁,就像包书皮时把书脊推进塑料抽杆里那样用力往左一推,右端果然露出一条容纳手指指尖大小的裂缝。
云岁聿眼睛一亮,右手随即扣住这块薄薄的遮挡板,配合左手的力度一点点地把它拉开。
两道长水柱让水枪内的硫酸见了底,洛薇正借助计时工具按毫秒回溯到两道水柱射出之前水枪内的液体容量。
计时工具开始运作的一刹那,变故突生,两个摔在一起的护工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一样歪歪斜斜地站起,手脚并用地爬向云岁聿所在的方位。
洛薇应对不及,忙喊道:“小心!!!”
遮挡板拉到一半突然卡住,并且有回弹的迹象,云岁聿死死压住,他已经看到一块白色的边角,更不可能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身侧的通道飘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视角”一转,两脑袋八肢的怪物一刻不停地逼近,他心下一横,用尽全力拉开挡板。
“咔”
“咯咯”
遮挡板从中间断裂,蜷缩在天花板灯与灯间隙中的人形蓝环章鱼倒吊下来,甩开的红布一下卷住向一侧歪倒的云岁聿,一条粗壮的触手勒住扑空的怪物,一把甩向那扇通往休闲区的门。
“外面什么动静……啊啊啊——呃!”
漆黑的长剑将左右粘在一起的护工分成上下两个部分,被贴脸的奚预双手胡乱摇摆一通,眼白一翻往后倒去。
蒲天筠持剑伫立在门前,与天花板上卷着水母想要进入门内的章鱼无声对峙着。
他身后走出的病人和护工对此却熟视无睹,或沉默或交谈着原路返回他们自己的病房。
蒲天筠举剑直指元鸣惊,无波无澜道:“你们有什么目的?”
对方却像不怕死一样,脖颈贴着剑刃将脸滑到他面前,眼珠动了又动,才拉长声音戏谑道:“无——可——奉——告——”
时间无声无息地跳到11:30,身后的门开始自行关闭,吸在天花板上的触手带着元鸣惊的上半身和脑袋一起转了个圈,他后仰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抹寒光。
蒲天筠身形敏捷,转身拦下身后旋转飞来的利刃,让出的身位却让章鱼钻了空子,几条触手见缝插针用力把他拍开,一眨眼的功夫便带着一水母两兵器无比灵活地溜进即将闭合的门内。
秒针从59跳进下一个分钟的开端,那扇紧闭的门重归寂静,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找不出任何能够人为打开的切入点。
没了长杆的阻挡,最后那间病房的护工终于打开了门,和原本就在副本里的其他人一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拿着空饭盒向上一层走去。
“003!”洛薇焦急地喊了一声,对方和路过的护工都没反应,她便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声,“003!这边!”
蒲天筠收回放在胸口想要回溯时间的手,提剑将遮挡板和门框一起斩去,接住从挡板内掉下来的白色木胚,边走边拿在手里摩挲着。
洛薇也看见刚才那短暂的混战,她往003身后看一眼,问道:“那个,奚预……他也被带走了?”
“那是谁?”
“就是跟你一起行动,抱着孩子的那个男性玩家。”
安全屋的门被叩响,汀兰拎着三份午餐推开了门。
“中午好。病房里没有人,我想你们可能还在这里进行收尾工作。”汀兰和善地打着招呼,“我给你们带了午餐,剩下的工作我来就好。”
“谢谢汀兰姐。”洛薇接过午餐,“我很快就忙完了,等同事带孩子回来我们就休息。”
“他们还没有回来?”汀兰扭头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可能是孩子贪玩,偶尔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去找他们,你先休息。”
她轻拍洛薇的肩膀,安慰她不用着急,又对蒲天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离开了安全屋。
奚预抱着孩子倒在门内,通道已经关闭,她要怎么找人?
“保管好。”
蒲天筠把木胚交给洛薇,自己走出安全屋,跟在了汀兰身后。
——
“叫地主。”
“抢地主。”
“到你了,抢不抢地主?”
云岁聿被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性推了推,他下意识看向手里这一把被对方不由分说塞过来的扑克牌,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
十分钟前,他记得自己被元鸣惊卷成涂了辣椒酱的春卷,胸闷的情况加剧,他喘不上来气的同时还有一路的颠簸,在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错位的时候,对方终于把他面朝下扔进一缸水里。
水的味道异常刺鼻,带着诡异的甜味以及油漆或是脂肪的味道,熏得云岁聿眼睛都睁不开,忙捂住口鼻裹着红布凭感觉翻出缸外,摔倒在地。
他平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等呼吸顺畅后才尝试扯开身上的红布,结果这块比被子大的红布还比被子灵活,他滚了两圈调整角度,居然找不到一个能抓住的边角,无奈只能对着一块布拳打脚踢,几十回合下来终于用脑袋顶开一片新天地。
阴冷潮湿的空气直接灌入缝隙,云岁聿不免瑟缩一下,头上的矩形铁板遮住了大部分视线,他尽力伸长脖子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疗养院因为建在地下,所以白天也是灯火通明,但这里一片昏暗,云岁聿眯着眼睛,隐隐看到不远处一个巨大柜子的轮廓,柜子上好像还有一个接一个四四方方的方格,而距他最近的那个方形玻璃水缸上贴着一个方形的标签:甲醛水溶液/福尔马林。
云岁聿调整角度滚远了些,还好有块红布加上他翻出来得快,不然现在他的身上已经开始脱皮了。
红布在滚动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松垮,他一鼓作气挣开红布从地上站起,发现眼前停着两排可移动的病床,八个病床上整齐地躺着八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原来是个太平间。
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旺盛的好奇心暂时压过尸体带来的恐惧,云岁聿轻手轻脚地走近距他最近的病床,揭开第一个尸体的白布。
脸是他认识的脸,但粗糙的工艺和廉价的染色剂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躺在这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木头假人。
他把八块白布一一掀开又盖上,每个木头人只刻出与八位玩家对应的脸,躯干四肢还都是一节节的木头桩子。
思索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不远处,房门响了一声,门外传来一道有磁性的女声:“有人吗?”
这声音听着耳熟,云岁聿前脚刚迈出去,腿边一个方格安了弹簧一样猛地弹出,创得他身子一歪,一头栽在狭长的停尸格中。
动静不算小,门外的女声再度响起:“元老三?是你在里面吗?”
"是——我——"
前不久就听过的男声几乎贴着耳朵跑过,云岁聿揉着耳朵又揉着腿迈出停尸格。
“不好意思,不知道有人在这儿。”
光线太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面容,云岁聿倒是听声音认出这是元鸣惊,可他一字未说,对方却像怕他跑了一样,长臂一身揽住他的脖颈,径直拖着人往门外走。
“有钥匙没?”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侧打开,耀眼的灯光冲进昏暗的房间,光下站着一位拎着电脑包的年轻女士,她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前凌乱的碎发被拨到两边露出困倦的双眼,宽大休闲的卫衣和长裤让她看起来懒懒的,不怎么运动,鲜有血色的面容也能佐证这一点。
“门没锁,要什么钥匙。”她习以为常地看着一人绝对自愿和一人被迫自愿勾肩搭背地走出,“云老二?你不在车上,怎么也到这地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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