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见诚他们的视角看,这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像,但他们并不知道——画像的另一边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玻璃那头是一间明亮的房间。
房间足有三十平,中间摆放着一张椭圆形桌子,六个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屋子里除了这张桌子再没有第二样东西。
而刚刚说话的人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尽管留着成熟的披肩长发,穿着深色系的西装套裙,依旧掩盖不住稚嫩的脸蛋,这个年轻女人正是金见诚的辩护律师——狄丝。
狄丝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实习律师,按理说,以她的资历根本不可能接手这样重大的刑事案件,无奈金见诚的案子过于棘手,这就是一个必输的案子,一点胜算都没有,任何一个律师都不愿意自毁名声,最后甩到了她这个无名无分的小实习律师手上。
可以这么说,金见诚全家灭门惨案是她接的第一个案子。
狄丝站在玻璃前,透过玻璃,她对金见诚那边的状况一览无余。
原以为金见诚坐上电椅的那天,将是她和这个固执男人的最后一面,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遇。
她现在是陪审团的一名成员。
狄丝能被选上也是一种机缘巧合,因为毕业论文写得一塌糊涂,导师建议她进入陪审团,参与案件的审理,这样有助于对司法程序的深刻了解。
于是稀里糊涂的就被选进来了。
原以为进入陪审团就是和六到十二个人一齐参与庭审,然后做一下最终裁决,她以为就是这样简单的差事,谁知道竟然是看着这些死刑犯玩游戏,然后随机裁定一个人是否有罪,是否应该执行死刑。
六个人,六张票。
【陪审团六人投票,全票一致通过处死伯爵夫人——露西,死刑执行完毕】
那边响起类似AI的播报语音。
那位玛丽的继母就是他们六个人选出来的被执行死刑的人。
【亲爱的陪审团成员们,规则大家还记得吗】
一个胡子拉碴的糙汉斜靠在椅子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不就是看谁不顺眼投谁死么!记得!”
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开口:“哎呦!快点吧,反正这些人都该死,全投不就行了么,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我还等着接孩子放学呢!”
眼镜大姐的话引起了对面白领中年男的兴趣,白领男探过身子问:“你家孩子多大了?”
“16岁。”
“哎呦,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在哪上学啊?”
“日落高中。”
“那是私立校啊,学费可不便宜。”
“不便宜能怎么办啊,还不是为了孩子。”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当爹妈的真不容易。”
“……”
俩人聊上了。
坐在最靠边的小伙,年纪跟狄丝不相上下,戴着一顶渔夫帽,穿着小马甲,正在摆弄自己的照相机,对他来说,比起判谁死刑,照相更有点意思。
而挨着相机小哥的旁边坐着一位七十来岁的奶奶,穿着花布小袄,鼻梁架着一副小巧的老花镜,正专心致志地织毛衣。
【能给我一个你们投伯爵夫人的理由吗】
白领男双手交叉,垂着脑袋说道:“她跟我老婆一样聒噪。”他伸手在半空中挥打,“就像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
家庭主妇给的理由最简单:“漂亮的女人最危险。”
相机小哥耸耸肩:“大家投谁我投谁,跟票么,谁不会。”
轮到狄丝,她想了想说道:“反正又不是真的执行了死刑,这只是一场游戏,总是打破平衡的人需要给一点教训。”
老奶奶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她蠕动了两下缺失了门牙的嘴巴,缓缓开口:“像我这样一把年纪了,对生死已经看淡,一切随缘。”
糙汉猛地回过神:“什么!把她投死了!我不知道啊!规则也没人跟我说啊!这么漂亮的女人死了多可惜啊!”
【……】
【大家要记住投票规则,只有六人投票一致才能生效,有一人弃权就需要重新开始投票,如果有一人投的票与其他五人不同,那么——这个人将被投入游戏中,强制参加游戏,直到本轮游戏结束为止,中途不可以退出,听明白了吗】
六个人不耐烦地拖长音回答:“听明白了!”
回答完,狄丝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玻璃的另一边,她的视线停在了那个漂亮男人的身上。
金见诚双手扶住画像,端详着画像中的年老妇人许久。
卡罗索开口:“五年前玛丽是怎么失踪的,能有人跟我讲讲吗?”
约翰不可思议道:“五年前你和小妹举办婚礼,你是新郎,竟然不知道新娘怎么回事,还来问我们?”
杰克抱着膀子,冷冷来了一句:“这家伙肯定没看剧情卡吧。”
有人责难自己侄子,萝拉姑妈当然不会允许,开口道:“五年前玛丽失踪后,莱因受了刺激,忘记了一些事也是正常的。”
鬣狗也帮腔:“五年前的事在场的所有人肯定也有不知情的啊,找个人讲一讲怎么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伯爵说话了:“五年前,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和莱因结婚,她有些紧张,突感心口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她走出了庄园,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塔塔黎妮:“这么说,玛丽应该是在庄园外失踪的?”
老伯爵摇摇头:“外面我们都找了,没有。”
大卫一挥手:“那我们就去找玛丽了!走吧!”
人们依次走出了会客厅,他们全都着急完成寻找玛丽的任务,唯独金见诚没有离开,留在了房间里,鬣狗临走前瞅了一眼金见诚,见他在画像前敲敲打打找了好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心里这才舒坦点。
出了会客厅,卡罗索问鬣狗:“你觉得是谁杀了薇薇安?”
鬣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还能是谁,肯定金渐层那个杀人狂啊!他杀人如麻,心理变态,连爹妈都不放过,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嗜血就是他的本性,不管你们怀疑谁,反正我是怀疑他。”
鬣狗这是把现实中的人代入了游戏角色中,而且深深中毒,卡罗索并没有急于否定或者肯定,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秀气的眉毛紧紧攥着,鬣狗一把搂住他肩头:“那你呢?你怀疑谁?”
卡罗索和鬣狗个子差不多,但是体格上比对方小了不止一个型号,被这样一个壮汉死死搂着,他很不自在,推开了鬣狗:“我还没想明白。”说完,他突然转身跑回了会客厅,对正在四处搜寻的金见诚说道,“金见诚!只要你肯加入我们的队伍,如果我们得到了复活卡,就给你——”
鬣狗听到这样的话,下巴差点没掉到地面砸在脚背上:“你疯了吧!”
金见诚站起身,越过卡罗索,几乎与他擦肩,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鬣狗:“他不会回复你的。”
卡罗索:“为什么?”
“因为他是哑巴,迄今为止,从他入狱开始,没有人听到过他的声音。”鬣狗拍拍狱友的肩头,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危险的人你为啥执著拉他入伙呢?”
卡罗索平静的说道:“越是危险的人越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啊。”
鬣狗一听,有点道理,猛拍卡罗索胸口:“别说,你小子还挺有大智慧的!”
鬣狗察觉手感不对,看到卡罗索西装上衣的口袋插·着什么:“这是啥?”他指了指卡罗索的胸口,卡罗索一低头,赫然发现西装口袋里多了一张卡牌。
卡罗索掏出卡牌,细细端详,这是一张身份卡,正面是红桃K,背面是人物身份信息:你是伊凡,年龄25岁,是莱因男爵家的园丁,虽然相貌英俊可惜家境贫寒。
鬣狗凑过来,诧异道:“伊凡是谁啊?咱们几个里面没有叫伊凡的人啊。”
卡罗索:“怎么没有,伊凡应该就是金见诚的身份。”
对于金见诚来说,一切都太不真实,明明坐在电椅里等待死刑,却在摘掉黑布后发现自己进入了游戏里。
从这些玩家的聊天中他大概也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不过他对游戏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死刑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特赦是多余的,只不过对这里的一些人和事产生些许兴趣。他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监视自己的眼睛是无形的,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窥探着玩家们的一举一动。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对谜团的好奇让他稍微打起了精神。
玛丽是死是生?
薇薇安和通灵师被谁杀死的?
那个准备袭击自己的壮汉和继母又是怎么死的?
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他拿走了桌子上的蜡烛,沿着走廊挨间屋子搜查,想找出一些线索。
整座庄园浸染在黑暗之中,外面的林子里不断传出野兽的嘶鸣,月光穿过窗户,在每一片地毯上投下一片片白斑,他拿出火柴点燃了蜡烛,蹲下身,掀开地毯,发现地面上有黑色的印记,带着一些糊味,这种印记应该是火烧后留下的。
他索性把整个毯子都翻开,黑色印记几乎布满地面。
难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吗?
哐一声。
窗户被疾风冲开,金见诚起身正要去关窗户,一团黑影从外头窜了进来。
金见诚扭过身,看到一只通体黑毛的小猫咪正警惕的瞪着自己,它尾巴翘得很高,如响尾蛇高高直立的身子,嘴里呜呜作声向他发出了警告。
原来是猫。
很瘦小的猫咪,看个头应该只有几个月大,绒毛炸起来,两只耳朵又大又长竖在头顶,琥珀色的眼珠露出戒备的神色。
金见诚摸了摸口袋,翻出一袋小饼干,蹲下身,把饼干掰开放在掌心,试图逗弄猫咪来吃。
小黑猫倒是不怕他,慢慢走到他跟前,闻了闻饼干,随即睁大了眼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它在——瞪我吗?
金见诚自诩很有招猫体质,从小就喜欢喂养一些流浪小动物,小猫小狗都和他很亲近,爱跟他贴贴,可是这只小猫好像有点讨厌他呢。
算了,别跟猫浪费时间了。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一回头,小猫竟然跟了过来。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着我呢?
他停下脚步,小黑猫也停下了,他走,小黑猫也走,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了一米以上的距离。
这小家伙有点怕我呢,人也怕我,猫咪也怕我,有点意思。
金见诚忽然转身,朝小猫一跺脚,没想到小猫站在原地,并没有被吓跑,而是歪头,用一种求知的眼神盯着他打量。
到底怕不怕我啊?
就在他跟猫咪四目相对僵持的时候,头顶再次响起那个童谣。
“玛丽玛丽你在哪儿?”
“桌子下?椅子后?橱柜里?还是藏在妈妈的裙底下?”
“玛丽玛丽你在哪儿?”
“大床下?窗帘后?草丛里?还是藏在爸爸的皮箱里?”
“玛丽玛丽你在哪儿?”
“大门后?亭子前?榕树里?还是藏在新郎的身子后?”
金见诚一抬头,那六个小孩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他们嘭一下跳到了金见诚的面前,把他团团围住,金见诚怕他们伤害小猫,一把抓过猫咪搂在了怀里。
“玩捉迷藏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金见诚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雪白婚纱的年轻女子站在他面前,女孩年纪也就十**岁,一头卷发洒落在双肩,湖蓝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忧伤,脸色苍白,像是卧床大病了许久的样子。
穿着婚纱?是新娘吗。
可是从外貌看,这个女孩并不是薇薇安,那应该就是玛丽了。
女子又问了他一句:“玩捉迷藏吗?”
金见诚摇摇头。
女子对这样的答复大失所望,她用哀怨的语调问道:“为什么不玩?”她说着,雪白的婚纱裙摆渐渐染上了红色,血开始渗透,一点一点的浸染了她的白裙。
很快,白色的裙子成了红裙。
金见诚感到脚底越来越重,一低头才发现地面已经被血水浸泡,他想抬脚已经很困难了,鞋底就像粘在了地面上一样,拔不动。
“玩捉迷藏吧!”戴着贝雷帽的小男孩拽着金见诚的手就往前扯,金见诚没站稳,身子忽地倒地,他半个身子泡进了血水里,他想挣扎,但是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点了穴,根本就动弹不得,口鼻被血水灌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突然胳膊一疼,小黑猫咬了他一口。
吃了疼,金见诚身体一抖,发现那种被定住的感觉没了,他噌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玛丽和小鬼都不见了,血水也没了,原来一切都是幻觉。
“喵——”趴在他怀里的猫咪仰脸冲他叫了一声。
陪审团投票就像我上班摸鱼,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8、六人陪审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