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夜缓缓沉下来,时间仿佛都陷入静止。只有楼下偶尔的车辆经过,才会突然打破这份宁静。

方芳换鞋的动作很轻,几乎是无声地脱掉高跟鞋,一脚踩进拖鞋里,随手把包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陈巧紧随其后进来,关门的动作比她重了些。两人并排站在狭窄的玄关里,谁都没先开口。

屋里安静得像没人住。客厅的智能家居灯,随着开门自动亮起,沙发上几个抱枕东倒西歪的。茶几上还摆着前几天喝了一半剩下的奶茶。电视遥控器扣在桌边,电视机又忘了关,轮换播放着开机广告的幻灯片。

方芳先往客厅走了几步,没坐下,只是在沙发边站定,眼睛盯着空调遥控器看了一会儿,才把它拿起来按了开关。她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看起来像是有些走神,或者是在平复情绪和酒劲儿。

“你先洗吧。”她的声音干干的,没有什么情绪。

“嗯。”陈巧低头解着袖扣,摘下手表。语气也不多余,“我一会儿洗。”

陈巧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了两把脸。水珠顺着鬓角滑进脖子,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那张脸,眼圈有点发红,不知道是酒意未散还是气血上涌。

他用毛巾擦了擦,又慢悠悠地走出来,缓缓地坐在方芳另一侧的沙发上。

“你不觉得,今晚的事,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吗?”方芳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你指的是蔡总?”

“嗯。”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你早就知道我在跟V量对接。”

“我没想到你对的人是他啊。”陈巧语气没有太多波动,“我每天这么多事,又要处理公司运作,又要调试数据。我有过问过你吗?或者你有问过我吗?”

“陈巧,你听起来是不耐烦是吗?”

“我哪里敢。”

“那你跟他配合得很好啊。”她也上了点情绪,“从一开始就配合得很好,饭桌上,我像个外人一样。”

“我这不是……这不是我跟他熟悉一些吗?我也是在为我们的项目争取资源啊。”陈巧转过身看她。

方芳没说话。

“你以为我愿意么?你以为我喜欢那种饭局?”陈巧语气一顿,“但如果让项目死在我们手上,那才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接受的事。”

“死在我们手上?”方芳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所以你已经决定把它交出去了?”

“不是交出去,是让它活下去。”陈巧咬字很重。

“活下去?”她喃喃,“你是忘了这项目原本是怎么起步的了。”

她语气逐渐激动,“你说得没错,服务器升级不起,团队也快撑不住,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还撑在这,不是因为融资,是因为这些年我们咬着牙没让别人插手。”

陈巧没回嘴。

“这是我们从读书就开发到现在的啊!你怎么能拱手让人!这跟我,跟我们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她眼角沁着泪,“底层的代码哪一句不是我们俩一起写的,你告诉我,你现在要卖了它?”

方芳慢慢起身,走到阳台边,拉开一扇窗户。夜风从缝隙间涌入。雨停了,裹着些许湿气,直直灌进胸口。

城市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眼里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沿着脸颊滑落。

陈巧坐在沙发上,也有些着急,却又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下来,带着勉强的解释:“这不是卖啊……只是拉一个大股东进来。你这么理解可以吗?”

“别说了!”

方芳这声低吼打断了他,尾音还发着颤。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眼泪顺着下巴滴在窗沿上。

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轻声啜泣。

陈巧张了张嘴,还是无动于衷。他缓缓起身,声音干涩:“……很晚了,休息吧。”

方芳没有回头。她只是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把情绪都压回胸口。随即利落地转身,走进主卧,关门。

“咔哒。”一声轻响,干脆、决绝。

陈巧看着那扇门板许久,脸上的表情带着无力回旋的妥协。他低头叹气,像是连骨头都疲了,最后起身进了次卧。

——

胡青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偷溜进来,空气里还残留着洗发液独特的香——栀子花味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睡的不是自己的房间。

枕头干净柔软,被子还盖得好好的,整张床都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转头一看,确认无误,这是陈蝶的床。

“……卧槽。”他低声咕哝一句,开始拼凑昨晚的记忆碎片。

喝酒,吐,吐床上,好像陈蝶还给自己洗了澡?

“卧槽,小陈呢?”他猛然想起,“我睡了他的床,他睡的哪儿?”

胡青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出房间。

客厅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空调发出阵阵低鸣。

他往沙发上望去,陈蝶蜷缩成一团,身上披着一张薄薄的浴巾,头发乱成鸟窝。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打在陈蝶背上,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完了完了,这等会儿不得把我阴阳怪气地骂死啊!”他挠挠后脑勺,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歉意。

胡青走到沙发正面,就这么低头看着陈蝶。也不知道脑子里是在措辞等会怎么滑跪,还是直接把陈蝶弄死算了。

他伸出手,想把陈蝶的浴巾往上拉一拉,手刚碰到一角,陈蝶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

“你……你干嘛?”陈蝶被这近在咫尺的大脸吓了一大跳,身体往后缩了缩。

人类大脑被强制开机,意识跟不上条件反射。

“别……别误会,我看你冷得缩成一团,我给你……盖被子,哦,盖……浴巾。”胡青哆哆嗦嗦地解释着。

“那真是……谢谢你哦。”陈蝶坐起身,声音哑哑的,但也没继续追究。

他揉了揉眼睛,随手把浴巾拉了拉,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睡衣,一阵说不出的疲惫袭上心头。

胡青挠挠后脑勺,有点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还好吧?”他小声问。

“还能死了?”陈蝶瞥了他一眼,“我昨晚把你从车上拖上来,你吐了自己一身,一床全是。然后我又要把你拖进浴室、洗头洗澡还清理战场……现在你问我还好不。”

“我错了……”胡青挠挠头傻笑。

“说了让我妈改酒精参数,你非要装!”陈蝶仰天长叹,“啊!这模拟也太真实了吧!有必要吗妈!”

“你!”他回过头,话锋一转,“自己去把洗衣机里的四件套拿出来晾了!再给我把厨房的碗洗了!再给我煎俩鸡蛋!算了,三个!完了我再考虑原谅你的事儿!”陈蝶疯狂发泄着昨晚的不满,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得令!”胡青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陈蝶看着他一溜烟去开洗衣机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没有笑出来,只是揉了揉脑袋,“当傻子真好。”

“空调给我开高点!”

“好嘞,小的马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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