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画家之笔”握在手中的感觉十分奇异,冰冷沉重,笔杆上沾染的粘稠颜料仿佛拥有生命,在缓慢地蠕动,传递来一种混杂着疯狂、偏执与创造欲的混乱情绪。贺松卿强忍着将其丢开的冲动,将其紧紧攥住。脚踝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

闻悸语拍在他肩膀上的那一下,力道很轻,停留的时间也极短,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驱散了部分因疼痛和恐惧带来的寒意。贺松卿抬头,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瞳,里面清晰映着的,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评估,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认可,或许是……关切?这让他心头那点因冒险成功的得意,迅速转化为一种更加踏实、更加滚烫的情绪。

“接下来怎么办?”贺松卿晃了晃手中的笔,试图驱散那笔杆传来的不适感,“拿着这玩意儿等12小时过去?还是它另有用途?”

闻悸语的目光从他脚踝的伤口移开,重新扫视着这条暂时恢复“平静”的通道和路口中央那个空白的画架。“‘真实藏于色彩之下,谎言浮现于光影之间’。”他重复着任务的警告,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这支笔,或许能揭示‘真实’。”

他示意贺松卿看向路口中央的空白画架:“去那里试试。”

贺松卿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闻悸语走回路口。站在那纯白的画架前,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手中的画笔靠近空白的“画布”。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纯白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不需要他主动做什么,画笔上那些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颜料自行流淌起来,脱离笔尖,如同拥有意识般在空白的画布上迅速勾勒、涂抹!

色彩晕染开来,却不是形成一幅具体的画面,而是呈现出一片扭曲、旋转的混沌色块。色块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些断续的、模糊的景象——是这座画廊!但视角却像是在高空俯瞰,或是透过某种扭曲的透镜观察。他们能看到自己和其他玩家如同渺小的棋子,在错综复杂的画廊迷宫中移动,而在某些区域的画作背后,或是穹顶的阴影里,潜伏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由浓郁阴影和恶意构成的形体。

“这是……画廊的‘真实’地图?”贺松卿惊讶地看着画布上不断变化的景象,那些潜伏的阴影,显然就是潜在的威胁。

“不止。”闻悸语指向画布上一个不断闪烁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点,那个点的位置,似乎就在他们所在路口的另一条通道深处。“那可能就是‘生存’的关键,或者……是离开的线索。”

画布上的景象还在变化,显示着其他玩家在不同的通道里遭遇着各种诡异的状况——有人被突然活过来的画中手臂拖拽,有人被困在不断循环的走廊,有人则对着空白的画布陷入了癫狂的臆想。

而代表着他们两人的光点,在画布上清晰可见。

“这笔……是个外挂啊!贺松卿咋舌,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使用它会不会有什么代价?”他能感觉到,握着画笔的手,精神上承受着一种持续的、细微的侵蚀感,那些混乱的情绪碎片正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闻悸语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精神力消耗。不宜长时间使用。”他果断道,“记下白光点的位置和路径,我们过去。”

贺松卿立刻集中精神,强忍着不适,快速记忆画布上显示的前往白光点的最优路径——那需要穿过两条布满潜伏阴影的通道,并避开几个标注为高危险区域的画作。

当他感觉头脑开始发胀,太阳穴突突直跳时,画布上的景象骤然消失,重新恢复了一片空白。他手中的画笔也停止了异动,变得沉寂下来,只是那冰冷的触感和隐隐的精神侵蚀感依旧存在。

“记住了?”闻悸语问。

“嗯。”贺松卿揉了揉额角,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路线有点绕,而且得避开几个‘大家伙’。”

“走。”闻悸语没有废话,率先朝着目标通道走去。

接下来的路途,因为有了“地图”的指引,虽然依旧危机四伏,但至少避免了盲目探索带来的最大风险。他们依照记忆,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潜伏着强大阴影的区域,对于无法绕开的、具有攻击性的画作,则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

闻悸语负责主要火力压制和破解画作的诡异能力,他的符纸时而化作烈焰焚烧试图蔓延出画布的藤蔓,时而凝结冰霜冻结嘶吼着探出的鬼爪,虽然脸色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但出手依旧精准狠辣。

贺松卿则凭借强化后的反应和速度,负责查漏补缺,用脉冲手枪点射那些从死角袭来的小型威胁,偶尔在危急关头,也会尝试动用“画家之笔”的力量。他发现,这支笔对画廊内的造物似乎有着某种“定义”或“抹除”的权能,但每一次使用,都会加剧他精神上的负担,仿佛在透支自己的意志。

在一次应对从一幅抽象画中涌出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阴影时,贺松卿试图用画笔将其“定义”为无害的尘埃,却因为消耗过大,脑海中瞬间涌入大量疯狂的呓语和扭曲的图像,动作不由得一滞。

一道阴影抓住机会,如同利箭般射向他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闻悸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快如闪电,直接抓住了那道实质化的阴影!刺耳的腐蚀声响起,手套上冒出缕缕黑烟,但那阴影也被他硬生生捏碎!

“集中精神!”闻悸语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在他耳边响起,“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贺松卿一个激灵,猛地甩头,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清明。“明白!”他咬牙回应,再次举起画笔时,感觉对它的掌控似乎凝实了一丝。

两人互相配合,一个沉稳如山,一个灵巧如风,在危机四伏的画廊中艰难前行。贺松卿脚踝的伤口因为频繁活动又开始渗血,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危险和身边的同伴身上。

他能感觉到,闻悸语虽然话语依旧简洁毒舌,但行动间对他的掩护和策应却越来越周密。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配合中,变得愈发深厚。

终于,在躲过最后一波从天花板壁画中坠落的、如同**雕塑般的石像鬼后,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白光点所在。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隐藏在巨大帷幕后方的小隔间。隔间里没有画作,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页泛黄,上面用一种优雅却透着一股疯癫气息的笔迹,写满了潦草的文字和诡异的素描。

而散发着微光的,正是笔记本旁边,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质的书签。

【发现关键物品:“画家的日记”与“宁静书签”。】

【生存时间剩余:4小时37分钟。】

贺松卿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靠着墙壁,看着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书签,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片刻。

闻悸语走上前,拿起那枚书签。书签触手温润,散发着一种安定心神的奇异力量,连带着周围那令人不适的窥视感都减弱了不少。

“看来,握着这个,就能平安度过剩下的时间?”贺松卿猜测道,语气带着期盼。

闻悸语感受着书签的力量,却摇了摇头:“未必。这或许是‘寂静’的象征,但任务要求是‘找到画家之笔’并生存。笔在你手上,危机就不会真正解除。”他看向贺松卿,目光落在他因精神消耗和脚伤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脸上,“最后这几个小时,恐怕不会轻松。”

贺松卿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色眼睛,心里那点侥幸瞬间消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依旧倔强的笑容:“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他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闻悸语,深青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有你在。”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自然,没有任何玩笑或撩拨的成分,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闻悸语握着书签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看着贺松卿,看着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信任,看着那眼底深处因为与自己并肩作战而燃起的、与疲惫交织的亮光。

画廊里死寂依旧,帷幕之外隐约传来其他区域玩家遭遇危险的隐约声响。但在这个小小的隔间内,时间仿佛凝滞了。

几秒后,闻悸语移开目光,将书签递向贺松卿。

“休息。恢复体力。”他的声音依旧是平的,却似乎比平时低沉柔和了那么一丝丝,“我守着。”

贺松卿接过那枚带着安定力量的书签,握在掌心,冰凉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奇异地抚平了他精神上的躁动和身体上的疲惫。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如松的闻悸语,粉色长发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流淌的月华。

他没有再说谢谢,也没有再插科打诨。

他只是看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知道,最后的考验即将来临。

但他也知道,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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