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广袤无垠，脚下是柔韧而无法分辨材质的“地面”，头顶是均匀散发光芒的“天空”，没有光源，却亮如白昼。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颗悬浮在前方、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光芒的【主神】光球。
贺松卿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虽然这里的空气也谈不上多清新，但至少没有了那股腐朽医院里令人作呕的甜腥和焦糊味。他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深海里挣扎出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腿肚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闻悸语。
闻悸语站得笔直，仿佛刚才的激战和力竭只是错觉，但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唇上那抹未完全擦净的暗红血痕，无声地诉说着真实。他正凝望着【主神】光球，金色的眼瞳里是惯常的冷静，像是在阅读某种无形的信息。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主神空间？”贺松卿环顾四周，语气带着新奇和一丝脱力后的茫然，“比想象中……朴素了点。还以为会有豪华套房和温泉按摩服务呢。”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找回节奏，但声音里的疲惫显而易见。
闻悸语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生存点不是用来享受的。”
“生存点？”贺松卿捕捉到关键词，立刻来了精神，“听起来像是游戏货币？我们刚才通关了，有奖励对吧？多少？够不够我换个能让你多说几句话的道具？”他凑近一步，深青色的眼睛带着促狭的笑意，打量着闻悸语没什么表情的脸。
闻悸语没理会他的贫嘴，直接对着光球的方向抬了抬手。下一秒，两道柔和的光束分别笼罩了两人。
贺松卿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冰冷，连精神上的紧绷感都缓解了不少。同时，他“看”到眼前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文字：
【副本：腐朽病院（团队模式）通关完成。】
【任务评价：A】
【获得奖励：生存点 1500点。】
【获得物品：无。】
【新人首次通关奖励：额外获得生存点 500点。】
【当前总生存点：2000点。】
“A级评价？还不错嘛！”贺松卿有些惊喜，随即又看向闻悸语，“闻先生，你得了多少？肯定比我多吧？毕竟输出主力是你。”他语气自然，带着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闻悸语面前的光束已经消失，他显然也接收完了信息。“足够。”他依旧是言简意赅，显然不打算分享具体数字。
“小气。”贺松卿小声嘀咕，却也没纠缠。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那2000点生存点吸引。“这生存点能干嘛？真能换东西？”他学着闻悸语的样子，尝试在脑海中“呼唤”主神。
瞬间，一个琳琅满目、如同科幻光屏般的列表在他眼前展开，上面分门别类地罗列着无数可兑换项：【血统】、【技能】、【功法】、【异能】、【科技武器】、【魔法道具】、【生活物资】……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贺松卿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念了出来：“……赛亚人血统（残缺）……需要……十万生存点？！御剑术（入门）……八千点？！等等，这个‘基础身体强化（一次）’……五百点？还有‘美味泡面一碗’……1点？”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和悬殊的价格差冲击得有点懵。“这物价跨度也太大了……”
“根据价值和潜力定价。”闻悸语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新手期，建议优先强化基础属性或选择一个有成长性的低阶技能。浪费点数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等于自杀。”他的目光扫过贺松卿，似乎在评估他这个“新手”会不会犯蠢。
“明白，明白，好钢用在刀刃上。”贺松卿连连点头，深青色的眼睛却在列表上快速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选项，语气变得轻快而……意味深长：“那这个呢？‘基础通讯器（配对型）’……100点一对？看起来挺划算的啊。”
那玩意儿说明很简单，就是可以让配对的双方在一定距离和某些特定环境下进行通讯，功能单一，价格在众多选项里确实不算高。
闻悸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金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说话。
贺松卿趁热打铁，转过身，正对着闻悸语，脸上挂着那种混合着真诚和狡黠的笑容：“你看，闻先生，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一起扛过枪（打过骷髅），一起……呃，骗过鬼（忽悠过领域核心）。这缘分，总不能出了副本就一拍两散吧？下次万一再匹配到一起，有个通讯器也好互相照应不是？”他顿了顿，眼神瞟向闻悸语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心，“而且……你这次消耗这么大，我总得确认一下我的‘最强队友’恢复得怎么样了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啊。”
他把“互相照应”和“良心不安”咬得格外清晰，深青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闻悸语，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
闻悸语沉默地看着他。纯白空间的光线落在他粉色的长发上，映得那发色愈发显得不真实。他似乎在衡量，在判断贺松卿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玩笑，多少是认真的，又或者，是在判断这100点生存点的“投资”是否值得。
几秒后，就在贺松卿以为又会得到一句冰冷的拒绝时，闻悸语却移开了目光，看向主神光球，用他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随你。”
成了！
贺松卿心里的小人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但他表面上只是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像是怕闻悸语反悔一样，迅速操作，兑换了那一对看起来像是老式蓝牙耳机、通体哑黑色的【基础通讯器】。
他将其中一个递向闻悸语：“给，你的那份。”
闻悸语看着递到面前的通讯器，又看了看贺松卿带着得意和期待的笑脸，停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与贺松卿的指尖轻微触碰，一触即分。通讯器入手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
“谢谢闻大佬给我这个‘随你’的机会！”贺松卿笑眯眯地将属于自己的那个通讯器熟练地戴在耳朵上，大小正好，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心情大好，连带着对这个冰冷的主神空间都顺眼了不少。“这下好了，以后就能随时聆听您的‘教诲’了。”
闻悸语将通讯器拿在手里，没有立刻戴上，只是淡淡地说：“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嫌吵。”
“怎么会？”贺松卿挑眉，“闻先生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就算天天骂我‘蠢’，我也当是享受……”他话没说完，自己先觉得有点过于肉麻，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接下来干嘛？就在这里等着下一个副本？还是有休息区？”
“可以返回个人空间休息。”闻悸语解释道，“通过意念沟通主神即可设定和进入。任务间隔时间不定，短则数小时，长则数天。”
“个人空间？这个好！”贺松卿立刻尝试，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个舒适、有张软床的房间。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牵引力，身体周围的空间开始模糊。
“等等！”他急忙喊道，看向正准备消失的闻悸语，“那个……闻先生！”
闻悸语的身影已经有些虚幻，闻言停下，金色的眼眸望向他，带着询问。
贺松卿看着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带着点狡黠和认真的笑容，晃了晃自己耳朵上的通讯器：“记得加好友啊！还有……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你可不能再赖账了！”
话音落下，没等闻悸语回应，牵引力骤然加强，贺松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纯白空间中。
闻悸语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冰冷的通讯器。纯白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小小的黑色装置，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其光滑的表面。
半晌，他抬起另一只手，动作略显生疏地将通讯器戴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通讯器已配对。】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抬起眼，望向贺松卿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金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难以捕捉。
随即，他的身影也缓缓淡化，最终彻底融入这片无垠的纯白。
空间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那颗【主神】光球，依旧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光芒，等待着下一次任务的开启。
而在某个刚刚被构想出来的、舒适温馨的“个人空间”里，贺松卿呈“大”字形瘫倒在柔软的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耳朵上的通讯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虽然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这种感觉，还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