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大作,满院子的仆人相继吐血倒地,连挣扎都没有,就失去了性命。
阿项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看着满院尸首,忽然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一个胖子,他摇着铃铛,踉跄着质问:“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是人吗?”
胖子牙关打战,他是人。
“他是人,但你的铃铛用到现在,已经失效了。”沈苛说道。
阿项转头看他,道:“不可能!”
沈苛说着,放开了人质,道;“我现在不想要你的铃铛了,你的铃铛,已经废了。”
“绝不可能!你在诈我!”
阿项急于证明自己的铃铛,他冲到那胖子身前,很近很近的距离,铃声响亮,滴在铃铛上的血越来越多,但胖子依旧毫发无伤。
“你记得我进出过少爷和你的房间吧,既然我能偷走你的钥匙,就也能找到你藏在床下的铃铛,碰巧,我也动了点手脚。”
沈苛是很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也有我的份儿呢,”沈安骄傲道:“不信你看看铃铛里面。”
阿项警惕了半晌,最终还是看了,他看见铃铛内壁上贴着几张非常细小的符纸。
“你……”阿项怒道:“你们早就知道我还有一枚铃铛?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苛淡淡地说道:“我们去囚室的时候,假装成神婆摇晃铃铛催我们出来的就是你吧?怕我们弄坏人蛹,把我的猫套进袋子里扔在一边的也是你吧?你腿上的伤,看来并不全是少爷打的,毕竟我的猫很记仇,谁欺负了他,他总要讨回来。”
阿项唇色苍白,微微颤抖,立刻将那几张符纸撕扯下来,紧接着,铃铛在他手里,裂成数片,掉落在地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
阿项显然愣住了。
而看到这一切,沈苛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浅淡笑意。
而沈安则松了口气,好心解释道:“神婆贴人蛹的符,贴着的的时候并无异样,但只是一撕掉,东西就毁了。被我学会并改造了,想到是贴在铃铛上的,本来还担心失效,用血画了好几层,看来试验成功了。谢谢你配合啦!”
“你们耍我!”阿项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但为时已晚。
阿项从桌下抽出把短刀,狠狠地朝沈苛冲过来。
“我们并不想耍你,”沈苛道:“我们是想,要你的命。”
沈安从衣服里掏出个五颜六色的东西,塞进茶壶里,摇晃了两下,趁着阿项扑过来的时候一壶热水泼在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沈苛长腿一迈,捡起神婆的铃铛,划破手掌,将血淋在铃铛上。
“不会有什么鬼宅了,这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沈苛说着,摇晃了铃铛。
阿项捂着脸,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身上慢慢冒出几缕青烟,他最后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那个男孩。而男孩只是面露惧色,退了半步,从头至尾,他对阿项别说感情,就连怜悯都不曾有过。
他才是最无辜的人。
阿项想要将他爱的男孩变成人,从始终在不过是他一人的贪念而已。而这一丝贪念会在日复一日里发酵,如果最终手持青铜铃铛的他得偿所愿,那他是否就是下一位“王老爷”。
他的野心,究竟是为其所爱,还是抢夺控鬼的权力?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他选择伤害别人的时候,他已经是鬼非人。
在阿项倒下去的地方,凭空地伸出来一截悬梯,悬梯的尽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沈安的脸上露出喜色,忍不住欢呼一声,道:“哥!我们做到了!悬梯出现了!我们活下来了呜呜呜呜!”
而这个世界,在快速地坍塌。
“我们快走!”
刘树、祝佳洋扶着严羊已然跳上悬梯,沈安紧随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沈苛忽然朝别处跑去。
“哥!你去哪啊!这个世界要塌了!”沈安急道。
地面裂出缝隙,屋舍倾塌,随着落石的轰鸣,这里正在变成一片断壁残垣,而院中一棵巨型槐树不知何时倒下,沈苛冲进倒下的树冠里。
“哥!”
沈安又退了下去,郭付越过他,匆匆忙忙手脚并用地爬上悬梯。
锋利的树枝在沈苛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而他浑然不觉,俯身扛起一段枝桠。同时,一只黑色的小东西窜上他的肩膀。
沈苛没说什么,抿唇轻轻拍了拍猫头,长腿跨过横陈的树枝、砖块和尸体,如履平地般返回到悬梯前。
“走!”他对沈安说道。
沈安眼含热泪地点点头,这时前面刚手脚并用爬上悬梯的郭付,又手脚并用地爬了回来。
“你回来干嘛啊?你又没猫!”
沈安差点被他撞着,不满地催促着。
而郭付神色惊恐,他从悬梯上跌下去,茫然地坐在一地横陈的尸首中间,口中嗫嚅道:“出不去了……我出不去了……”
像是见了鬼。
“有点不对劲。”沈安道。
沈苛从后面轻推了沈安一下,低声说:“他确实出不去了。”
但他们可以。
悬梯的尽头是有一束光,光的另一边,隐约有个金色的现代大厅的样子,祝佳洋背对他们,跪在地上。他们走进光中,世界仿佛颠倒了一瞬,再看时,他们身处大厅之内,刘树在旁边发呆,严羊不见了,而祝佳洋身边,是一地的骨灰。
死去的人,真的回不来了。
周围有些人在打量着他们,大大方方地交流。
“又出来了两个。”
“能活四个,这些人可以啊,算是厉害了。”
“他们的衣服,看来还是中式恐怖的那种世界,能脱身更是不容易啊。”
“等等还有没有别人了?”
“不会再有了,你看,悬梯已经消失了。”
人群中有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观察了一番,最终目光锁定了沈苛,状似无意地朝他走来,走近后自来熟地说道:“小哥,看你不像新人啊,来刷东西的吧?我是做生意的,要不要跟我交易?”
沈苛淡淡地看他一眼,说道;“不必。”
那人孜孜不倦道:“别急着拒绝啊,我的店,童叟无欺,你看,你现在至少需要换身合适的衣服对吧?瞧你,模样这么漂亮,换身低调的衣服,在这休息大厅里才不会被坏人盯上……”
被其中某个字眼刺激到,沈苛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男人被他刀子般的眼神一瞟,顿时打了个磕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他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后退半步,道:“算……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对……对吧……”
沈安上前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去市集的。”
那人立刻接了台阶,转身溜了。
“哥,”沈安道:“那就是个商人,谄媚惯了,你就当啥也没听见?”
沈安是见过年纪更小的时候的沈苛发疯的。现在的沈苛长大了,心志更坚定,也更能忍耐。但是那个逆鳞,依旧谁也碰不得。
沈苛将他肩膀上的黑猫抱进怀里,轻轻挠了挠黑猫的下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发火的时候,黑猫同时也炸了毛。
是能察觉他的情绪?
“没事,”沈苛捏了捏挺拔的鼻梁,轻轻呼出一口气,平静问道:“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沈安道:“一楼的休息大厅,一会儿我们……”
他话未说完,一个侍应生打扮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恭喜几位,这里是各位的钥匙。”
他掀开托盘上的餐巾,露出四把刻有名字的钥匙,侍应生又是一笑,说道:“那么,需要我帮忙带路、顺便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吗?”
沈安和祝佳洋忙道:“不用!”
格外地默契,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苦涩。
沈安一把抓起他和沈苛的钥匙,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休息大厅的面积难以估量,总之是超过了一整栋筒子楼的占地面积,准确地说,更像是没有边际,大厅高四五米,所以虽然人多,却不至于压抑,整个装潢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风格,梁柱与墙壁都是金色雕花,装饰中欧混杂,虽然奢华,但也略显老土。
沈安很快找到了一扇模糊的门,他想了想,说道:“哥,要不先去我房间?我虽然家当不多,但几件换洗衣服还是有的。”
“房间?”沈苛摸着下巴,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是的,虽然这里是一楼休息室,但以后上了二楼、三楼,不管在哪,只要有这把钥匙,打开的就都是自己的房间。”
沈苛点点头,指着他名字的钥匙,道:“看看我的。”
“行。”
沈安也挺好奇的,他进来有一段时日了,但从没串过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房间都长一个样子。
房门打开,那是个三四十平米的房间,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一张黑色的整洁大床,卫生间里马桶浴缸一应俱全,还是那种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有点像……
“我去!豪华大床房啊!”
沈安留下了羡慕的口水,而他自己的房间,相比之下简直自惭形秽,只能说是一间家庭旅馆。
偏偏沈苛问他:“你的房间不是这样?”
沈安疯狂摇头。当然不是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串门,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黑猫跳下来,巡视一番,跳上衣柜。
“哥,你这里实在太好了呜呜呜,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住……”
“不行。”沈苛无情地拒绝了他。
沈安叹了口气,这就是一个注定会被拒绝的问题。他在房间里转了转,边说:“对了,刚才那个侍应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心,他专门挑新人下手,给你带路然后跟你索要小费,他们受这里的制度保护,你只要接受了他的服务,就一定要给他报酬,所以新人啊,很容易就被剥削干净了,我当时就是这样。”
回忆起来,也是不堪回首,他就是吃了没有前辈带路的亏。
沈苛脱了身上的脏秀禾,问道:“垃圾扔哪里?”
“哦,这儿。”沈安从墙上找到一扇可以拉开的小抽屉,解释说:“扔进去,关上,马上就消失了。”
他把自己身上那件晦气东西也扯下来团起来,刚要扔,从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沈安眼睛一亮,道:“差点忘了,咱们的奖励,让我看看,我的是什么……诶,一只香囊?”
跟沈安自己的那只有点像,但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也不知道有毒没毒,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就好像是,为了补偿他用掉的香囊原样还了他一个。
“哥,你的是什么?”
沈苛也抖了抖那件秀禾,掉出来一个跟沈安的十分相似的小香囊。
“一样的东西?”沈安帮他捡起来,忽然惊喜道;“不是!哥,你这是个锦囊!”
虽然模样相似,但沈苛的这个是用金丝绳缠着的,鼓鼓囊囊的一包,像是充气的。
“锦囊?打开看看。”沈苛道。
沈安急道:“不行!哥!据说,只有一楼才能刷出来锦囊,相当于是新人福利了,但很难刷到,也就百分之一的概率,一旦刷出来,以后不管遇到多诡异的境遇,打开锦囊,都能得到一样保命的好东西,简直就是万能道具!”
沈苛掂了掂,说:“听上去,很珍贵?”
“当然!”
沈苛扔给他:“送你了。”
“啊?”沈安接住了,但烫手似的,换了两次手,又塞回沈苛怀里,道:“别啊,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还是你拿着,你拿着锦囊,我跟着你,还是我赚的。”
沈苛随手扔到柜子上,他打开衣柜,发现里面竟挂着一身衣服,仔细一看,是他进来这个筒子楼时穿的那一套,风衣整整齐齐挂在衣挂上,肩膀那里还有猫咪爪子勾出的三个小洞。
就连他带进筒子楼的那束重瓣珍珠蓍都在衣柜里,丝毫不见枯萎。
而现在,不用理会什么订单,这束花就是沈苛的了。想到这里,沈苛表示十分满意。
他当即将花拿出来,找了个装饰花瓶,收拾了一下,摆在床头。
大朵的花儿开得正好,娇滴滴的,黑猫也凑过来贴着花瓣嗅,沈苛摸摸他,道:“你也喜欢?”
黑猫继续眯着眼睛嗅得痴迷。
“对了,你说的市集,”沈苛收起温柔神色,转头对沈安道:“是可以交易‘奖励’的吗?”
“啊,是,要去吗?”
“洗个澡休息下再去,”沈苛顿了顿,问了个重点:“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待多久?”
说到这里,沈安立马愁眉苦脸起来,他说道:“十天,最多十天,悬梯一直都在那里,可时间到了,你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也必须向上走。”
只要身在筒子楼内,就永远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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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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