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看着自己手里的棒棒糖被瓦而抢去，无奈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你是要站在‘正义’的一方制裁我吗？”
“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前因后果，不行吗？”
瓦而看许容似乎有敌意的样子，道：“我可没那些‘审判’的癖好，我只是单纯‘好奇’。我跟你们活着的人、死去的人，全都非亲非故，却卷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连环凶杀案中。我的立场是‘中立’的，但并不绝对。”
想着，瓦而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现在也不是你该跟我讨价还价的时候吧？”
许容看瓦而并没有要动自己的意思，她仿佛真的只是单纯想听故事。
许容道：“如果你真的没有要杀我的意思，那我倒是可以说出来。”
瓦而笑眯眯地看着许容的脸色：“这么怕死？还是说......”
“还是说，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还没有被你杀掉？”
听见这话，许容的脸色瞬间变得坚定：“没错！我还没有杀掉高浩思！”
瓦而兴致勃勃道：“看来是你更愿意站在‘正义’的一方，更愿意去‘审判’别人呢。”
许容冷笑道：“这个地方的‘秩序’，和你们那儿是完全不同的吧。”
“善良的人被邪恶的人杀害了，在这片土地上，就像狼吃掉了羊一样天经地义。”
“如果是善良的人想要反扑、想要反抗，那就算是破坏了‘秩序’，一旦被发现，清理队就会像清理病毒一样，将善良的人清除。”
瓦而道：“看来你也是个觉醒的NPC了。”
“如果善良的人不能反抗，那能不能先转变成邪恶的人，再进行报复呢？”
许容摇摇头，苦笑道：“人格的底色哪儿是这么容易就改变的？”
“善良的人伪装成邪恶的人，就像是一只羊披着狼皮，在路上行走一样。哪怕样子变了，浑身的羊膻味儿，还是轻易就能闻出来。”
瓦而道：“所以NPC都只能依据世界的设定来行动？那你又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我家是重组家庭，宁阿姨带着两个孩子，她是我的继母。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前两年，我爸去世了，于是我只有这么几个家人了。”
瓦而注意到，许容的面色越来越枯黄。
“两个孩子之中，其中一个就是我妹妹，宁婉婧。”
“高浩思和我妹妹是竞争对手，他就雇人在我妹妹的车上做了手脚，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宁阿姨很伤心，那是她的亲女儿，但我不相信车祸时机会如此凑巧，就偷偷去查，最后查到了高浩思头上。”
许容此刻沉浸在了回忆之中，眼里都是复仇的怒火。
“我妹妹死了，最大受益者就是他！”
“还记得我说宁阿姨带了两个孩子吗？还有一个人，是我哥哥，宁瑞琛。”
说到这个人，许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的嘴角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我查到了消息，自然也告诉了他，于是他立刻就去找清理队了，想要让高浩思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出门前是这样说的。”
瓦而忍不住问道：“之后呢？他怎么样了？”
许容深吸了一口气，道：“之后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那个快递很大，标签上贴着生鲜。我不知道是什么，一点点拆开的时候，化掉的冰块滴着水，混着血液，一起流了下来，流到了我手上。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但是拆到最后，我整个人都傻了。这个时候，宁阿姨正好走了过来。她看到里面是什么，当场就疯了。”
“没错，里面躺着的是我哥哥。”
“我哥哥被他们切成了十八段，装在了这个快递盒子里面。”
许容的嗓音嘶哑：“是我，是我一针一线把他封了起来。我一边缝，一边发誓，一定要弄死高浩思，一定要把他的肉一片片地片下来，放在碳火上面烤。”
“直到现在，宁阿姨还接受不了，我哥也已经死亡了这件事，她一直觉得他还活着。我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
许容把脸埋在了膝盖处，她太累了。
怪不得，怪不得许容能够面不改色地缝上孙文栋和吴桐的肚皮。
瓦而犹豫地举起手，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最终，她拍了拍许容瘦骨嶙峋的背部，道：“宁阿姨也已经死了。”
许容沉默了。
她缓缓抬起脸，麻木道：“是哦，被王智川杀的。”
“对不起，我也有点糊涂了。”许容捶着自己的头。
瓦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也跟着说句：“对不起。”
“那个鳞片，还在你手上吗？”许容突然问。
“鳞片？王智川给的哪个？”
许容点点头道：“没错，那个东西，我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名字，暂且叫它‘生命能源’吧。”
“生命能源是每一个游戏关卡的基石，想要通关一场游戏，有千万种方法。而其中一种，就是获取生命能源。当一个NPC获得了这个东西，就像是小说里的人看见了书写着自己人生的故事，自然就会超脱于本身的维度，苏醒过来。”
“我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秩序的质疑而觉醒，而王智川则是因为获得了生命能源，才会觉醒的。”
瓦而问：“那照你这么说，王智川不是已经通关了吗？他为什么要杀了宁友灵和南寄柳，为什么要挑起我和梅何易的内讧？”
许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说他在那一晚能力失控了......至于你们，这就像是玩游戏，你能够收集所有隐藏物品通关，为什么不去试着收集呢？”
瓦而一听就懂了：“这家伙，把所有人都当怪刷呢。够贪的。”
外面传来打斗之声，瓦而试着往外面探了探头：“她俩能行吗？”
许容颤抖着双手，随便撕开了一个零食的包装，迅速塞进嘴里：“试着相信她们吧。”
瓦而见许容刚一吃下东西，脸色立刻就红润起来，好奇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许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是觉醒的后遗症，需要的能量太多。”
瓦而道：“所以王智川不需要补充，是因为有生命能量？”
许容回答道：“对。”
瓦而又道：“不对啊。既然王智川杀了宁友灵，你为什么会放过他......不，应该说，他为什么会放过你。”
要知道，王智川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菩萨。
许容道：“其一，他和我互有把柄；其二，他需要招揽更多觉醒的NPC，来支撑他的野心；其三，我无法迅速杀死......”
正在这时，船开始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两人几乎被甩到地面，费了好大功夫才稳住身形。
瓦而低头，看到脚底下若隐若现出两条游鱼。
她在船的一端大吼着问许容：“这是怎么回事？船要裂开了吗？”
许容被甩到了船的另一端，也大吼着回答她：“我只是NPC，怎么会知道你们玩家的事！”
“啧。”
瓦而直接走了出去，她倒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不大的甲板上，许容口中的巨蟒不见踪影，倒是山易卜和梅何易两人，此刻正扭打成了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瓦而大声叫道。
没有人理她，没有人回她的话。
山易卜此刻牢牢地用腿锁住了梅何易的胳膊，梅何易的手上正握着一把黑色的剑形刺，想要往山易卜的喉咙刺去。
而梅何易用手肘压制着山易卜的手，那只手上，握着一柄白色的三面樋，直直地指向梅何易的心口方向。
两个人就宛如两条蛇一般绞在了一起，都想要活活绞死对方。
甲板上散落着不少的贝壳和石头，瓦而看着这些东西，非常眼熟。
这不是装在那个大红色塑料袋里的吗？
而在那个袋子之中，自己在几个小时之前曾经把王智川给自己的半枚鳞片也放了进去。
“不会吧。”瓦而自言自语道。
自己在欣赏山易卜捡到的那些贝壳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了梅何易。
如果自己当时没记错的话，确实是和梅何易对上了眼神，拼命使眼色，暗示了她自己已经把鳞片放到了塑料袋里。
像梅何易这种稍微聪明点的人，看见孙文栋和吴桐的死，应该立刻就能想到可能是这个东西分别在两个人身上，才会导致两个鳞片所有者的互相残杀。
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
而且，在两人没有沟通的情况下，梅何易也确实完成了自己预想之中的假死，并且成功钓鱼出王智川来。
那么，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打起来？
来不及多想，瓦而直接走上前，一人一脚，把她们手中的武器远远踢飞到海里。
一黑一白两个武器在空中远远划过了两道漂亮的抛物线，又稳稳落入海中，只激起星点蓝白浪花。
瓦而又分别揪着每个人的领子，迅速地给了两人每人一拳。
她力道一向分配得很均匀，很公平地打在了两人相同的部位。
梅何易和山易卜顿时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