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而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幕该有多么诡异。

她和詹航康两个人，正合力将这玩意儿按进对面电脑里。

那玩意儿也在拼命挣扎，油油腻腻的头发在空中乱飞。

瓦而不仅不怕，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开始进入到游戏里那个怂样。

居然还能被怪物追着乱窜。

虽然自己确实打不过那怪物就是了，最后还是靠着摇一摇开挂才能活下来的。

渐渐地，瓦而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好歹也是练过的，对上普通武力值的人或者怪物，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当时自己遇上的是这么好欺负的，那也绝对不会被逼上天台了。

最多最多，跑一段路，发现跑不脱，怒而反打。

但是自己为什么偏偏碰上了超级体呢？

如果不碰上那坨合成肉，而是现在手下这一个，自己哪怕赤手空拳至少也有六成胜算。

她回忆起了自己被那怪物掐着脖子的感觉，那“人”力气非常大，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就是她再有技巧，也很难打得过力量相当于七八个人的怪物。

她看着詹航康一手使劲地按着那鬼的头，一手使劲地按着网吧电脑的屏幕。

自己手上的力气逐渐放松。

不对，有哪里不对。

瓦而咬住下嘴唇，眉头紧锁。

换一种思维，这是一个游戏世界。

游戏的难度很高，但是再高，也不至于在新手教程中就开局一刀。

游戏的引导教程的目的，在于引导新手玩家，去认识和学习自己所拥有的技能。

也就是说，其实詹航康的这个“赛博贞子”的新手关卡，其实并不应该有她的参与。

但是，在游戏制作者，即“主神”设置的詹航康实际的新手关卡中，有没有设置将自己排除的选项呢？

第一种可能，这只是詹航康个人的游戏，她并不应该参与。

第二种可能，这虽然是詹航康个人的游戏，但“主神”在初始设置时，已经充分地思考了自己这个变量，哪怕有自己的参与，也会保证詹航康能够通顺地完成新手任务。

不过......说不通啊。

瓦而有点想捂住头，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神经正在突突地跳动。

大脑又晕又热，就像被笼罩在一层热雾中一样。

“主神”会知道我会有这种猜想吗？

它知道我有这两种想法之后，又如何确定我会选择哪一种具体的做法来做呢？

是继续帮助詹航康，但这可能让他拿不到自己的技能。

还是直接对他撒手不管？

瓦而看着对面的台式电脑的屏幕，她的视线晕晕乎乎，眼前荡出了一阵阵的波纹。

头顶吊灯的倒影在脚下光洁的瓷砖之上，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内突然开始耳鸣。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双恶意的巨手，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推倒在地，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她彻底松开了手，倒在了沙发之上，陷入了自我的悖论之中。

事情发生得很快，只有短短一瞬间。

詹航康眼睁睁就看见瓦而突然身体僵直，直直地倒在了沙发之上。

她连腰都没弯，而这个地方又很小，座位紧紧贴着墙壁。

詹航康两只手都在跟怪物角力，别说来不及扶了，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咚”的一声。

瓦而的脑袋直愣愣地砸到了墙上。

那声音，响得令詹航康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

见瓦而突然跟中邪了似的，詹航康也根本不管什么鬼，什么怪物了。

他一时之间急了，在家里自己遇到灵异事件之时，他还能脑子清醒地把电源拔了。

插座一拔，几台电脑立刻就物理停了机。

但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依旧是物理停机的老方法，只不过是直接用拳头。

他邦邦两拳，硬生生将两个电脑屏幕给砸了个对穿，指关节都破皮流出了血。

顿时噼里啪啦，火花四溅，两台电脑不约而同地开始一起冒烟。

而那鬼不上不下的，脖子正正好卡在了两个电脑之间，被迫腾云驾雾。

它挣扎的样子看着诡异极了，而且因为没有脸，它根本就没长嘴，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也根本没有人在关心它，因为瓦而精神再度陷入了错乱的状态之中。

而詹航康看见瓦而疯了，自己也跟着一起疯了。

瓦而大脑混沌地看着詹航康扑了过来，逐渐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头顶的吊灯，因为电压的不稳定，而开始剧烈地变化。

明明暗暗之中，瓦而轻轻推开詹航康，又坐起了身子来。

她摇摇晃晃站直了，走到了那无脸鬼的身侧。

詹航康见她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也并不担忧。

反而见她又重新站了起来，他的眼神里也闪烁着癫狂的光芒。

换句话说，她干什么，自己都无所谓。

毕竟，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什么方向，只有她才是永恒的目标。

瓦而高高地抬起了手，直接以手为刃，将那鬼物的头颅生生斩下！

猩红发臭的血液糊住了她半边的面孔。

她的脸上，一半是苍白到发蓝的惨白皮肤，另一半是深红至黑色的黏稠血块。

就像头顶那明明暗暗的灯光，打到她脸上时一样。

顶着半红半白的阴阳脸，瓦而轻轻地将包厢的门推开。

外面烟雾缭绕，吵闹非常。

各种烟头、饮料瓶，洒了满地，黑色的烟灰混着残余的饮料黏在了洁白的瓷砖上，不好清洗，干净的鞋子在上面随便踩一脚，就能把这份脏污带得到处都是。

瓦而低着头，看着地面。

有一丝淡黄的液体顺着地面朝她的靴子游来，就像蛇一样，细细长长的一条。

游得又快、又灵巧。

瓦而直接跨过了那丝液体，迈出了一步包厢门。

然而奇怪的是，整个网吧仿佛跟按了暂停键一样。

和队友互喷声、疯狂扣键盘声、互相攀比吹嘘声......在瓦而迈出房门那一瞬间，通通都不见了。

没有一个人转头，全都是后脑勺，然而瓦而知道。

她知道，此时正有几十双眼睛，黑眼仁白眼球，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一个人。

在缭绕熏人的烟雾之中，瓦而循着烟雾，从地上摸到了一个啤酒瓶子。

掂了掂，酒早就喝完了，留着也只是为了用里面来盛放烟灰。

她拎着啤酒瓶子，毫不客气，直愣愣往手边一人头上狠狠砸去。

“砰！”

酒瓶顿时四分五裂，在这安静的网吧之中，叮铃哐啷，玻璃碎片掉落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格外动人。

詹航康看着被瓦而抡起瓶子砸的那个人，他愣愣地不说话，也并没有捂住头，叫喊疼痛的样子。

瓦而又弯腰，从地上挑挑拣拣，捡起了一块合自己心意的碎片。

“还装？”她冷冷笑道。

那人正要回头，就被瓦而拎起不长的头发，在脖子上狠狠割了一刀。

顿时，那人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喷满了猩黑发臭的血液。

瓦而又感受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她转头看去，是詹航康正站在门口，默默望着她。

她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詹航康脚下抛去，头颅跟皮球一样，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詹航康像踢足球那样，将这个长了毛的足球拦截而住。

平常的足球是黑白分明，而这个足球不仅长了毛，还几个面全是黢黑，只有一个面红彤彤。

“又是一个无脸鬼，”詹航康低头看，用皮鞋尖拨弄着，微微笑道，“不，应该是无头鬼。”

他并不觉得恐惧，因为无脸鬼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没有脸的头。

它既没有牙齿能够随意地咬住人，又没有目光能够阴森森地盯着别人，并且施下诅咒。

渐渐地，瓦而抛至詹航康脚下的头颅越来越多，堆积得就如同小山一般。

而瓦而，脱下她那件外套，里面的一件白色毛衣此刻已经里里外外，被染成了深深的黑红混色，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腥味。

她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正在清醒，但手中的动作依然不停，就像割小麦一样，轻轻地摘下鬼怪的头颅。

那些东西一开始也只是行动迟缓，但并不是不反抗。

往往它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已经被玻璃碎片轻轻摘下了脑袋。

瓦而感受着手里的触感，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老师将崭新的作业本发下来，让小孩子们统一地撕下答案。

起初一张一张撕下来的时候，还是挺轻松的，也撕得很整齐。

但是后来她撕烦了，直接一手拿着一把钢尺，另一只手揪着几十张参考答案。

“唰”一声，撕下来了，但全是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而此刻，这些头颅的截断面也是这般，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虽然就像撕下一张纸一样容易，但是数量如此之多，还是让瓦而应接不暇。

她直接割下了一排，那些鬼脑袋虽然跟纸糊的一样脆，她却也难免气喘吁吁。

与此同时，那些无头的躯体之上，正在飞速生长着下一个满头是发的脑袋。

还没反应过来的躯体们都乖乖坐在电脑前面，任君采撷似的。

“不行！詹航康，你想快点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制止它们！用电脑解决！”

瓦而总算完全清醒了过来，而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一步开始行动，早早地进行了选择。

天可杀！地可杀！神可杀！鬼可杀！

杀！杀！杀！杀！杀！

杀光它们！

清醒之后，她也不将脑袋扔去詹航康那儿了。

见到洞里仍在飞速生长下一个脑袋，她团吧团吧，将手中纸糊一般的头直接狠狠捏碎，然后按在了鬼物的脖颈空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