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过。”瓦而兴致缺缺,直接一把拉开了教堂厚重的木门。
詹航康跟在她身后,顺手将门带上。
“等等!”
别代荷跑得极快,却仍未追赶得上。
“咚”一声,她扑撞在了厚重的木门之上,沉闷又巨大的声响,很疼。
她来不及揉剧痛的肩膀,也跟着快速拉开了木门。
迈出一只脚。哗。
她用不禁抬起了手,黑色的宽大袖子却遮不住这刺目的阳光。
太阳正行至中天。
此刻,刺目的阳光,正如同老式照相机的镁光灯一般。
狠狠地将光线打在了这个老式的、黑白的、中年女人身上。
别代荷先是感觉浑身一冷,接着又浑身一暖。
她漫步在温柔和煦的暖冬艳阳之下,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一股别扭的舒适。
她来不及去观察周围的景物,直接冲到了瓦而与詹航康的面前。
詹航康蹙着眉头,条件反射一般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等等!你们也是玩家吗?”
瓦而无奈道:“你说呢?”
别代荷赶紧道:“玩家就是要帮助玩家对吧?这样我们才能够一起通关。”
瓦而道:“你想说什么?”
别代荷继续说:“我曾经有一个伙伴,她是个年轻的女生,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她和我一起在这个游戏里。但是我现在失去了记忆,我和她走散了。”
詹航康比较敏感,听见别代荷这句话,他道:“你似乎想怪我们,是我们把你弄得失去了记忆,所以你才和她走散的。”
瓦而也道:“我们到教堂来看见你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外面还有一个保安,兼职摊贩,名字叫曹澈。”
别代荷赶紧道:“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也不认识那个曹澈。”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问,我能不能加入你们,然后你们能帮我一起寻找到她?”
瓦而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你有什么用?她有什么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瓦而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她心里其实是非常想要这个队友的。
又帅,又强。
别代荷道:“我会给你们治疗!我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但你应该看见了吧!我很能打,很有用的!”
瓦而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在别代荷沉睡的时候,她给詹航康非常具体地阐述了别代荷化身巨莲的战斗能力。
但是治疗......
她还真没看见。
难道是那个恢复成人形的视频?这也算是一种恢复吗?
瓦而和詹航康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詹航康道:“你能治疗你自己,但你也能治疗我们吗?”
别代荷激动道:“没错!我可以生长出绿叶和枝蔓!它们能变成血肉,堵住伤口。”
“而且,”别代荷观察了一下两人,虽然都高高瘦瘦,但看着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也可以冲在前面,变成莲花之后,我的身体非常难受伤,可以吸收很多伤害!”
过了一会儿。
“行吧,”瓦而一脸吃了大亏的样子,故作勉强道,“那你先跟着我们,我们先试一下。”
别代荷一脸欣喜,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走了。
瓦而转过头去,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她乐开了花。
挥舞着长鞭的莲花头人身战士,还是奶妈,帅!
走着走着,别代荷逐渐发现了不对。
自己的袖口、裤腿、裙摆,都极为不合身。
相对于自己的尺寸来说,长了不少。
而周围的景物,和自己司空见惯的,虽然也说不上是天差地别。
但其中的变化,不用多说,一眼就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来。
华丽的金色喷泉,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喷着水。
底下铺着细密的鹅卵石,鹅卵石上方铺着一枚又一枚虔诚的、或是不虔诚的信徒所抛洒的许愿币。
而那池水看起来却非常清澈,里面嬉戏着几十尾红橙白相间的锦鲤。
锦鲤养得非常好,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投喂、不缺吃的肥胖样子。
每一条,都足足有一位成年男子的小臂长度。
再仔细看去,池子里面的荷花,亭亭玉立。
仔细一看,却都是假花。
因为被剥离了生命,所以它们早已超脱了时间,更别说四季。
所以即使在这冬日里,金色莲花依然能够勤劳地盛开。
别代荷眨了眨眼睛,她不敢确信。
这些荷花到底是铜做的,还是用金箔贴的。
但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它们都给这座本就富贵逼人的教堂,装点得更为金碧辉煌。
就连那池子,似乎也镶嵌了一圈又一圈的金色丝线。
而自己见过的、脑海中的喷泉,应该又是什么样的呢?
简单、朴素、大方,不应该沾染着铜臭味。
会有植物,但哪怕是残荷,并不怎么好看、美观,那也是有生命力的。
即使那种生命力,是颓败的、即将消散的。
里面或许也会养鱼,但那些鱼都不会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它们好看,不是因为自身所带着的华丽色彩。
而是因为它们在活水中拼搏,所迸发出的恒久的、健壮的生命力!
她知道自己已经早早地就不在了自己所生活着的那个空间。
但是这次,或许是因为失忆,她头一次产生了恒久的惶恐。
我,真的还在我记忆中的那段时间里吗?
别代荷心里一悚,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只能盯着地面,盯着自己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尖。
但就连地面,似乎也经过了仔细的打磨,不再是那么崎岖不平。
而以前的地面,是坑坑洼洼的,像顽皮的孩童,故意地跟你使绊子。
而现在这片路,像是那顽皮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冷漠、疏远、不可亲近。
走在前面的瓦而突然道:“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吧,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别代荷站在旷阔的地面之上,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地面溜溜得直打滑,她几乎站立不住。
艰难开口:“手机是什么?我只有BB机,你要我的传呼号码吗?”
走在前方的瓦而与詹航康惊讶地回头,那目光让她更加晕眩。
看见两人宛如看着一件稀世古董的目光。
别代荷此刻突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她已经不在自己的时间中了。
颤抖地摸向自己的头发,解开发髻。
一缕缕的发丝枯萎、发白,一如记忆里枯败残荷的色彩。
失落了多年的记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小姑娘了。
她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瓦而和詹航康对视了一下眼神,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瓦而看见别代荷的脸色非常不好,道:“看起来你有点营养不良,还站不住。是不是吃得太少,低血糖了?教堂大门外有个保安开设了个摊子,我先给你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别饿晕过去。”
别代荷苦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的事情就不用再多说。
别代荷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身后,想要寻找到黎梵玲的心,更为强烈了。
她与她有着共同的经历,在这片走不出去的游戏时空之中,都是过时之人。
别代荷不敢再说话,怕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成为了更大的拖油瓶。
会惹面前这两个人不高兴,将她踢出队伍。
这样,她寻找到黎梵玲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曹保安!买点东西吃!”
走到门前的时候,詹航康突然加速。
快步上前,掏出钱包,准备去买一些面包糖果。
瓦而却突然有点犹豫,对詹航康道:“别买太多,小心他无证经营。那个巧克力应该不是假货吧?”
门外,曹澈搬着个马扎,坐在摊子前,背对着众人。
听见声音,他转头看是谁。
大家也都看见了他。
此刻,曹澈一身蓝色保安服,歪歪地戴着保安帽,却压不住他那一头蓬乱的黄毛。
曹澈一身打扮,随意又不显精致,通身有一种贬义的气派。
具体来说,那帽子,戴在他的头上。
不像是他自己的,倒活像是他偷来的。
最令门内三个人震撼的是,他正在抠着鼻屎,用大拇指。
见到生意来了,曹澈不好怠慢。
犹带不舍地闻了闻手指,他“嘶”了一声站起来,砸吧砸吧嘴。
弹了一下大拇指,那一颗浑圆黑球就以极快的速度发射到了马路之上。
随后他将手指往黑色裤子一擦。
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开始招待起詹航康来。
正在往钱包外掏钱的詹航康:......
曹澈看见詹航康犹豫的神情,赶忙满脸堆笑。
随后精准地在摊子里挑出那一瓶灌了自来水、并且被两人发现的矿泉水瓶子。
拧开盖子,开始冲洗起了自己的两根手指。
詹航康抹不开面子,买了一条巧克力。
他很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拎了回来,却不知道要不要给别代荷。
别代荷倒是没有犹豫,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并且道谢:“谢谢你,我现在没钱。但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冲在前面去做的!”
她撕开包装,那巧克力包装和自己记忆中的也完全不一样。
花纹非常精美,图案印刷得非常漂亮,色彩非常分明。
她拿着一条,咬下一块,进入嘴中。
糖非常甜,甜得甚至有点假。
甜得太过,嘴里就有点发苦,她突然有点想哭。
别代荷突然想:她最爱甜食了。要是她也吃到了,那该有多好啊。
詹航康是出了门又跑回了门内。
他与瓦而汇合,将巧克力交给别代荷之后,三个人正慢慢往门外走去。
眼见着就要走出这片区域,走出这片教堂。
那又坐了回去、守在摊子前一动不动的曹澈,此刻却突然长了眼睛似的,转了过来。
冷冷地对着三人道:“你们要带她走?”
瓦而惊讶地发现,他浑身猥琐的气质,此刻突然一变。
而与那气势同步、飞快拔涨着的,还有他那一头茂密的黄毛。
三人眼睁睁地见着头发越来越长,直到长到了他的小腿。
此刻,曹澈满头的黄毛已经变的金光灿灿,宛如太阳一般耀眼,不可逼视。
他眼神冰冷,从背后扭曲的空间中,反手抽出了一柄七尺重剑。
那无锋的重刃审判般地指向了三人:“走可以,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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