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蹙起眉头，短暂思考后做了决定。
只见她用镰刀飞快将天花板砍出一个洞，双腿倒挂固定，然后握紧镰刀劈砍，将那男人的尸体拦腰斩断，再用左手抱住尸体腋下，硬生生将上半具拖上夹层。
男尸的上身还在动作，但是很慢，不太灵活，没有五官的面孔左右转动，似乎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是不解。
借着漏上来的光，叶凌发现他的五官并非凭空消失，而像是被火焰烧灼融化一般糊在一起，依稀还能分辨出一点轮廓。可以预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面皮就会完全变成一个光滑平面，和那些机械般工作的护士别无二致。
“血丝，把它的胸腔剖开。”叶凌说着用镰刀砍下男人脑袋，将剩下半具躯体推给血丝，自己则抽出匕首，从人头的面中处刺入。
“好。”
血丝点头，很利落地从指尖拉出锋锐无比的丝线，将尸体从中间割成两半，很快，一个疑惑的表情渐渐在她脸上浮现：“叶凌，里面怎么是空的？”
其实刚刚腰斩的时候叶凌就发现了异样，尸体断面处没有任何器官掉出，这本就非常不符合常理，切开验证后更是加重了她的怀疑。
“咔！”
杀人杀出经验的叶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用匕首将脑袋分成上下两半，然而，没有任何外伤的颅腔中只有一层薄薄的红肉，贴在白森森的骨头上，大脑和神经则是消失不见。
“没有脑子也没有器官......”叶凌丢开尸体，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所以这些护士npc才这么笨......”
“这根长针抽的不仅是血液，还会把所有器官都变成液体，将人类抽成一具只有骨骼皮肤的空壳。不过......”
她看向血丝，问道：“这些抽去的东西能做什么？”
血丝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后马上又提了个问题：“如果护士都是被抽空的玩家所变，可我们刚来的时候就有护士啊，第一批护士又是怎么来的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第一批玩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叶凌反应很快，继续自己的推测：“这样就意味着，另外两个空间里可能还有幸存的前一批玩家！”
如此想来，刘斐身份特殊还知道很多内情，会不会就是因为她从上一轮活到现在？
叶凌陷入沉思，愈发觉得这局游戏远比想象得要复杂，当然，也更有趣。
“叶凌。”血丝将带血的手先在短袖上抹了一下，然后再轻轻推她的肩膀，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迟疑之色在面颊上一闪而过，叶凌用手按住输送液体的主管，神色坚定：“先去找出这些东西的作用。”
“好。”
她俩一前一后爬着，在黑暗压抑的环境中渐渐忘了时间，不知多久后，主管总算到了尽头，从一个掌心大小的洞穿下去，连进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
叶凌故技重施，凿出洞后拉着血丝跳下，发现与血管相连的竟是一台巨大的圆柱形机器。不，或许不应该叫它机器，因为这玩意更像是一个血肉团，蠕动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咔声，暗红色的液体流入后又从底下的一个口子里排出，变成散发着甜味的血色果冻。
一叠脏兮兮的餐盘就堆在边上，眼下的情形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呕！”血丝算得上杀人如麻，但一是空气甜腻得发齁，二是自己不知不觉吃了两天的人血冻，多少有些恶心，于是忍不住呕出声。
叶凌一如既往地淡定，对她而言起码可以确定这些果冻的成分，赫连那会儿的白色长虫肉团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原料，相比较而言人血冻已经算得上良心。
她甚至在想，这机器倒是不错，弄一台放宿舍就可以自己制作果冻和冰沙，到时候一边种田一边吃甜品，别提多惬意！
不过门口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无脸护士走进来的刹那，叶凌和血丝一同躲到机器后边，相互靠近，各自屏起气息。
护士们没发现异样，将血果冻分装好后就缓步离开。叶凌知道已经到用餐时间，要不了多久就会熄灯。
“我们得想办法回去。”
“怎么回？回病房吗？”
“对。”叶凌点点头，看向房间里那扇布满发黑血迹的白门，刚刚护士就是从这里进来又离去。
“从这扇门出去，小心一些，只要不被发现应该就没事。不过......”
血丝先是点点头，接着盯住叶凌，问：“不过什么？”
“为什么这扇门上反倒有这么多血？”
从进入游戏到现在，除去杀人时，大部分情况下环境都是很整洁的，哪怕进了禁闭室，一路走来见到的白门都是一尘不染，叶凌想不通这样一扇远离玩家的门为何会如此脏污。
“也许只是很久没清洗呢？这些护士都很笨，可能压根没意识到这里也需要打扫。”血丝说着指指角落里剩下的几个餐盘，“毕竟它们连餐具都擦不干净。”
“嗯......”叶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于是她握紧镰刀，先一步推门出去，确定没危险后招招手，示意血丝跟上。
“你把我当什么？弄得好像我要你保护似的！”这少年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服气的神情，好像是在故意同叶凌打趣。
叶凌对此会心一笑。
血丝是个很奇怪的人，刚见面时她以为这是个索菲亚一般的疯癫杀神，但世界大厦的经历告诉她，这个人不像表面上那么强大，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酷。
血丝怕死，也怕失去，在她坚硬无比的外壳下似乎藏着什么柔软的东西，背叛也好合作也罢，都不过是她保护那样东西的手段。
“你那么想要积分，那么想要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此刻，叶凌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许久的问题。
或许，更直白一点：你因为什么变得如此狠戾，如此决绝，甚至仅仅因为担忧就背叛自己的朋友呢？世界大厦里的事该有个解释。
在透着寒意的黑暗甬道里，在一片寂静中，血丝开口回答：“妈妈。为了妈妈。”
这就说得通了！只有妈妈会让一个少年不顾一切！
“所有人都说积分可以实现愿望，我想让妈妈好起来，想让她来看我的比赛。”
说到这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啜泣，叶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耐心聆听：
“我和妈妈的关系不算好，她太聪明太厉害，我很小就知道她在医学上的成就，那时家里印着感谢薛医生的锦旗可以挂满一间屋子。”
“她是我崇拜的对象，而我是她眼中下一代的新星。然而，姥姥妈妈的医学天赋并没有遗传到我身上，读高中之后我更是对学习提不起一点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
“妈妈说我这是不务正业，以后上不了好大学也就没有好未来。可我对未来的规划是做职业电竞选手，甚至和几个朋友偷偷报名了电竞比赛。”
“在被她发现蛛丝马迹后，我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我甚至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些事，我就该听话的......”
血丝没再说下去，声音却是愈发哽咽。叶凌大概猜到后边发生了什么，回过头，沉默着给了她一个拥抱。
人类，有血有肉，因为爱而连接在一起，也因为爱而永远背负上了使命。那些铁石心肠的神，也正是凭此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实......”叶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说出真相，“其实积分不过是个骗局。”
“什么？”血丝猛然瞪大眼睛，“什么叫骗局？”
“就是......”
叶凌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一种熟悉的咔哒声正从天花板上传来。
刚刚那会儿她俩已经走出去很长一段路，从走廊进入了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如果叶凌仔细观察，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的建筑格局与3区大厅一模一样，只是整体色调灰暗，墙上地上都是已经发黑的血迹。
她终于反应过来，凑到血丝耳边压低声音：“这里不是我们来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