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牛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都沉默寡言。

吃完饭后,李楠星主动要求和老板一起打理餐台和洗碗工作。

陈江洲刚想加入,被她一口气否决了,“我看你……平时也不像会是做家务的人。”

“你就别添乱了。”

被否决的陈江洲张张口,想为自己辩解。

但又想到,他确实是很少做家务,平时连待在家的时间都很少。他出国大学毕业以后,人生十分之九的时间都献给了工作。

工作可以让他麻木麻痹自己,不再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

他一个人孑然一身,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李楠星看被说中的陈江洲没有吭声,她脱口而出道:“你就是一个,少爷身,少爷命。”

这话很熟悉,李楠星高中时也说过。

少爷身,少爷命。

貌似在李楠星的认知里,陈江洲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改变,也不会改变。

陈江洲抬眸,漆黑的眼珠盯着她看。

看的让李楠星心里发毛,心虚。

陈江洲:“在你眼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像被踩住狐狸尾巴似的,一下子站起来,佯装无事发生,淡定的走到老板身旁,说:“我先去厨房了。”

老板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对面的陈江洲腾的一下也站起来,长腿优势的他,直接快走几步就拉住了李楠星的手臂。

他没有用力,但李楠星还是挣脱不开。

李楠星知道,她自己踩雷了,而且还踩住了陈江洲的大雷。

她记起来了,陈江洲曾经对她说过,他不是“少爷”,也不想做“少爷”。

她微微用力,对方比她更用力的聚拢着力量,想逃又逃不掉,李楠星低着头,不敢对视。

老板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劝解,心想如果打起来了,传出去的话对他的店影响不好。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陈江洲凝视着李楠星,清冽的声音压着一丝怒意。

不会真打起来吧?

老板急得冒汗,这么多天了,他还没听见过陈江洲有这种语气说话。

“你!”李楠星正要发作,两人眼睛在空中对视,眼眸流转,碰的刚刚好。

陈江洲握着她细胳膊的手,再次用力。

李楠星呲了一声,表示疼痛 。

陈江洲微微松开了手,低垂着眼,语气淡淡:“失礼了。”

李楠星甩了甩自己吃痛的手:“你是吃了枪药了吗?”

一两句话就被她激怒了,这明显不是陈江洲的作风。

陈江洲转过身,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身材比例完全被勾勒出来。

比高中时期的身材,要成熟,宽阔厚实。

“我先上楼了。”他低沉着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刚才的情绪不稳定都是一场泡沫,只有李楠星手腕的痛刚刚提醒着她,不是泡沫。

老板左看看右看看,看见陈江洲暗淡的背影和站在原地愣了神的李楠星,一时无话。

……

李楠星还记得高中时,刚开始她还不知道陈江洲家里有钱,以为他家和她一样都是普通家境。是偶然有一次,听到同学们谈论他家里开车送他上学的时候,她改变了想法。

“你们知道吗?我今天早上看见陈江洲从一辆豪车上下来。”课间,三三两两同学围在一起谈论趣事。

“豪车?什么样子的豪车啊?”

“我看标识应该是……一辆卡宴。”懂行的同学已经在赞叹了,“看不出来,陈江洲家里那么有钱啊。”

“哇塞。”

言论一出,迅速引发大家好奇。

“有钱又低调。”有女同学站出来开口道。

很快,很多女同学站出来,七嘴八舌的。

“还有颜值。”

“成绩还好。”

“人也好。”

一个个的把人家优点都数了出来。

“天哪,上天到底给他关了哪扇门啊。”

大家都在说陈江洲是少爷,其中有揶揄也有羡慕。

看着陷入花痴的女生们,有几个男生不乐意了,“还不知道他家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出声的是班上也算的上金城本地富裕家庭的男生,家里是做生意的。

他说:“我听我爸说过,金城来了一户姓陈的大老板来做生意。”

姓陈,再加上是刚来的,很好的对应上了陈江洲本人。

“还有还有呢?你爸还说什么了?”

“我爸还说,他们家的钱都是……”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大家纷纷围了过来,“是放高利贷的……”

“啊,不会吧?”

“高利贷?就是电视上那种,还不起就要被打死吗?”

“太可怕了。”

从刚刚开始的夸赞瞬间变成了人人嫌弃。

人言可畏就是这样来的。

“说什么呢?你们。”收作业路过的李楠星,插嘴道:“怎么可能,我每天早上都是看见他骑自行车上学的。”

“班长,这就是你见识短了。”有一男同学反驳道,“人家骑自行车也不耽误他家里有钱啊。”

“可能是他家亲戚呢?”李楠星还是不服气的回怼过去,“真正的有钱人怎么会每天骑自行车上学?”

男同学咋舌,“也不是不可能骑自行车啊……”

李楠星无语,停下收作业本的手,问:“还有就是,你们只见过这一次吧?”

“其他时间有看到过吗?”

大家顿时哑口无声。

“还有你!”李楠星指着说陈江洲家里是放高利贷的男生道:“少给我以讹传讹!”

男生刚想辩解,自己没有以讹传讹说的都是事实。

被李楠星一个眼神警告了。

李楠星继续道:“谣言很可怕的,小心坐牢啊你们!”

“班长,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就是。”

李楠星笑笑,看着他们,“如果我去老李头那里说,你们在背后这样议论他的心头爱,会怎么样呢?”

一班每个同学都知道,老李头对陈江洲有多么重视。

会怎么样?

会很可怕。

大家一下子就噤声了。

大家嘘的一声,想着班长真无趣,八卦同学之心人人都有,凭什么让他们不议论。但他们也不敢当着李楠星的面说出口。

一场背后议论同学的事情就这样被李楠星搅黄了。

结果她自己转头就去问了刚刚上午厕所回来的陈江洲。

“你父母很有钱吗?”她很直接的就问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在桌子上,嘴巴瘪瘪的,陈江洲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李楠星自己又在喃喃自语:“真的有钱就不会在这里了读书……有钱又怎么样……”

陈江洲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认真的问:“你是仇富吗?”

“……”

仇富?

这个词敏锐的炸了李楠星的肺管子,“我才不仇富呢。”

她把头偏过去,改成趴在桌子上的姿态,这是她少有的睡觉姿势。

陈江洲想起,昨天的作文的题目。

是《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他低下头去捡笔的时候,看见李楠星烦躁扯下的草稿纸在地上,他好奇的捡起来,

李楠星写的是--我想成为有钱人。

一旁突然传来有些短促沉闷的笑声,李楠星转头过去,就看见陈江洲在轻笑。

“你笑什么?”李楠星生气的问。

陈江洲把书本摊开,很平静的解释:“笑某些人的心口不一。”

“……”

陈江洲说:“我不是少爷,我也不想做少爷。”

.

厨房的洗碗池里,水声哗啦哗啦的响。

她才不仇富呢,富就富呗。

赶走了陈江洲,李楠星用力的边洗碗边想。

刚才陈江洲的举动让她很生气。

老板也在一旁打扫厨房,拿着抹布到处擦,还必须是三遍起步。

李楠星打趣:“看不出,老板居然还是一个洁癖。”

厨房已经被打扫的干净明亮了,老板歇口气,和李楠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姑娘,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李楠星也没那么多心眼,老板问什么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同母异父?

看来是父母离异家庭。

不容易啊。

老板还没想好安慰的词呢,李楠星接着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老板站起来,“那你妈妈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老板本意是好心的,但李楠星听了这个问题却只想笑,所以她冷哼了一声。

“她?”

李楠星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换一个说法,换成——这些年我才活的不容易。

老板不了解李楠星的家庭状况,对于这声冷哼他还有点懵,心想是不是李楠星和家里人吵架了,所以出来散心?和妈妈肯定关系不好。

“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老板继续安慰道。

可老板不知道,母亲在李楠星心底意味着什么。

她冷冰冰的回:“做母亲的就没有她那样的。”

看来关系很不好了。老板悻悻然的摸着脑袋,还是劝:“母女哪有隔夜仇。”

李楠星:“没关系,反正也不亲。”

她神情不像是冰冷而是冷漠,像谈论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李楠星:“我从上大学开始就很少和他们联系了。”

联系了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事索性干脆不联系。

老板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他不懂该怎么解决这种家庭矛盾。一时之间他得知了李楠星的家庭状况,他想劝告这孩子点什么,发现他也没有经验。

他只好先从自己下手,“李姑娘,要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李楠星刚刚洗完碗,冲洗着手,拒绝道:“没兴趣。”

她做新闻记者五年了,什么故事没听过。

真实的,虚假的,编造的……

故事的真真假假,她自己都已经麻木了。一开始做这个行业,她是真的热爱并且想在这个领域发光发热的,但事实就是,你再优秀再努力,也抵不过行业的“潜规则”,也抵不过行业的“黑暗”。

她什么也不能做,做了饭碗就不保了。

就这样忍着性子做了五年,她终于受不了了,她刻苦的学习不是为了成为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所以,她去发了贴,爆料了行业一些“潜规则”。

发完贴的那一刻,李楠星感受到以前从未感受到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没有束缚。

真正的自由是有灵魂的自由。

“听一下呗,就当陪我这个快半身入土的老东西消遣罢了。”老板摘下眼镜,哈口气,用衣袖边擦擦。

李楠星看着老板眼角的皱纹,想如果自己父亲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老板这年纪了?

人年纪大了,就会有倾诉欲。李楠星还没有那么无情,何况老板还好心做饭给他们吃。

“好吧。”李楠星拿过旁边的一个小矮凳子,坐下去,双手放在膝盖撑着小脸,“要说就快点说哦。”

一双杏眼,在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忽亮忽闪,漂亮极了。

“陈……”熟悉的身影突然在门口出现,李楠星抬眸,看见陈江洲不知何时出现,讶然。

老板也转身,惊讶询问:“陈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我渴了。”陈江洲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神色不自然的回道。

老板:“不会啊,我记得今天早上我才补过水。”

陈江洲继续回:“我全喝了。”

老板震惊:“一桶饮用水!?你全喝光了?”

“……”

陈江洲不说话了。

噗。

“哈哈哈哈哈。”李楠星没忍住,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陈江洲,你水牛啊?”

喝那么多水?

不是水牛是什么?

李楠星越想越想笑,她捂着肚子,夸张的哈哈不停,笑的实在是过于夸张,没有形象。

而陈江洲可以用毫不夸张的,从头红到脚形容,站在逆光处,像煮熟的大虾子。

老板这才后知后觉,发觉拆了陈江洲台的他,连忙找补:“哎呀呀,可能是那个饮用水不好喝,陈先生肯定是喝不惯,所以才来厨房找水喝。你看看我,我服务不周到了,都是我的错。”

陈江洲不自然的点点头:“嗯。”

李楠星努力憋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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