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 第五十章

江消见她们投机之后竟然有些聊个没完,原本铺面后头因为常年只有她一个人住,所以多出来的几个房间大部分都变成了储物间,没准备什么能够正经供人落脚的地方。原本江母是打算今晚留下来好好再跟自己这闺女亲近亲近的,顺便熏陶一下她这段时间被江禹海那些迷信思想给重新侵袭了的脑子,用学术光环重新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一下,结果大概也是看到江消这里没来由又挤了这么多口人,所以也不再留下来给她添麻烦了。

江禹海当然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江家父母平时吃住在学校,也不跟他住一起,他平日里一个人在自己的宅子里,上上下下都有不少人打点,倒不算寂寞。虽然偶尔会觉得明明自己有一双后辈,却都一个个从来都懒得来看自己,不免有些气闷。但想想这到底也是自己的过错,谁让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呢,江浩江消几乎都是他带大的,这俩小孩的脾气也是他自己惯出来的,小孩长大了就不喜欢待家里,都是孽啊。

想到这里,江禹海便也拍了拍屁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跟江母江父一道跟江消道了别。

这么一看,也不知道谁跟谁才是一家人了。

江浩虽然不再因为之前吵吵着结婚的事情被江禹海强行拘着了,可到底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原本按他的性子,肯定是老早就赶紧又跑出去自己到处取材继续写作大业了,可偏偏最近处处过年,只能回家里呆着,不然实在显得自可怜。

江禹海那边虽然偶尔啰嗦了一点,但好歹自从他放弃结婚这想法之后,就不怎么管他了。江消铺面里的精怪实在太多,他天生就跟这些阴阳邪术八字不合,每次来回去都会发烧好久,也是因此他也不会特地留宿。

江消眼看着这转眼间屋子里好不容易走了几个人,可却还是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想来也是,以往无论是过年还是过节,除了偶尔段长天会过来拜访一下以外,基本都杳无人烟的。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常年自己缩在小黑屋里看看书,写写字,也乐得自在。

现如今前前后后,这屋子里竟然多了这么四张嘴,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心烦。

于是她眼皮一抬,打量着这屋子里上上下下的几个人,似乎是在想着好歹怎么也要打法走几个,不然也太闹腾了。

白终九脸皮是最厚的,之前来X市的理由说得好听,是跟着江消一起弄点零花钱花花,顺便帮着她解决之前贡布占堆那因为跟踪狂搞出来的一堆破事。现如今双发也开诚布公,她也就直接破罐破摔,就这么摆明了我就是驱委派过来盯着你不干出格事的,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江消当然还是懒得理她。虽然驱委本身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但她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跟那帮吃皇粮的吵架。于是暂且把这人放下,继而去琢磨其他人的安排。

蔡央决是自然不能走的,怎么说按先来后到的话蔡央决也是最有理由继续留在江消身边打白工的。更何况小蔡人多好啊,听话懂事又任劳任怨的,身手还一流,各方面素质都秒杀其他几个。

而且说到底,蔡央决也是从索命里出来的,江消对于正统外八行的人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白终九虽然明面上算是个搬山行当里的人,但搬山还得往上数才能被列进盗门的行列,关系可就差远了。

蔡央决虽然不知道江消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不过也是机灵地察觉到了这铺子里大概不能留下这么多人。她刚从老家回来,正觉得自己每到过节总是溜号实在是有点不负责任了,当下还在偷偷心虚着呢,正巧一抬头对上江消的视线,顿时怂了,瘪着嘴就趴在了江消面前,看样子马上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小神婆,你可不要赶我走啊,我除了你这儿也没别的地方去了,师傅现在也金盆洗手,师门上下全都开始去人养猪场养猪了,我可不能去养猪啊——”

江消本来还没这个想法,被她这么扯着嗓子开始嚎,不自觉就被触发了被动说教技能,几乎是脑子都没过地脱口而出:“养猪怎么了,这年头什么比什么卑贱?劳动最光荣,好歹也是靠手艺吃饭,总比之前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好,这都什么年代了,也幸亏你们师门几个人废物,不然早就被抓去枪毙了——”

白终九在旁边听得热闹,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她会不会被枪毙我不知道,但手上有人命官司的目前屋子里也一个最喜欢走人淡如菊路线的了——”

江消立即调转了枪口:“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谁人淡如菊了,我江消活了这么十几年,为人处世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此生最爱的只有钱,别拿那些光环来绑架我。”

蔡央决却立刻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小神婆,你杀人了啊?这可怎么办啊,诶——你会被抓起来吗——”

江消头痛:“能不能就别提那件事了?这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还是妖怪造的孽?为什么天天拿这个来找茬,白终九,你既然是机关的人,你们自己没分宿舍吗?给我滚回宿舍去。”

白终九不乐意地一翘二郎腿,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这不至于啊,咱们女性同胞在这方面难道不得团结一心,如果真要踢一个人,首当其冲不得把门口那跟黑阎王似的野狗赶出去?到底来说你也压根没信过他,还留着他干嘛啊?”

江消摁着眉心给自己倒了碗茶:“他又不占地方,你天天老这么针对他干嘛,不就是记恨他把你活埋了吗?赶明儿我让你在后院挖个坑,也埋他一次。”

“这是埋不埋的问题吗?这是尊严,”白终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分不清楚青红皂白啊,这人身上的问题明显比你大多了,你好歹还算世家传承,他算个什么东西啊?吃别人剩饭吃出了个半佛相,就是投机倒把的,早该被抓起来。”

“我这还想问你呢,既然你们老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干嘛不在他一露面的时候就把他逮了?还不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我上不上钩,你这天天挤兑来挤兑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鹬蚌相争是吧,我非得要气死你这个渔翁,我就是不动他,你能把我怎么着?”

蔡央决被她们吵得有点脑袋疼,一脸迷糊地看向旁边的饶千仓:“师姐之前跟小神婆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饶千仓忙着吃葡萄,压根就没把她们的话听进去半句,含含糊糊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才来几天,你晚上睡哪儿啊,我能跟你挤挤吗?”

蔡央决想了想:“我都是倒挂在房梁上睡的,你会吗?”

饶千仓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可以吗?不愧是师传的手艺,我们那完全就是军事化管理,都没见过这种,这得算是国粹了吧,那我今晚跟你学学。”

江消跟白终九拌嘴了半天,见除此之外好像没人搭理她。她不由得也有些丧失了兴趣,想了想,算了,这帮人爱留就留吧,总不至于要跑到自己床上来跟她抢被子,人多热闹一点,平时干活也多个帮手,姑且就这么算了吧。

白终九本来就是个ETC转世,此刻见江消熄火了,当下没了什么继续战斗的热情,于是一晃两条长腿,打了个哈欠:“都这么晚了,我可不比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奔三的人了得洗洗睡了,我记着你这后面还有个屋啊,那就晚安了您内——”

江消本来都没脾气了,被她这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又搞得犟了起来,也不回她话,跟着就要一起往里面走。

蔡央决生怕她俩打起来,拉着兴致勃勃去看热闹的饶千仓也一起挤了进去。

这另外一个屋原本是留给江浩或者偶尔过来的江家人住的,之前蒙冶来不及回去的时候也常常落脚,最近这段时间没什么人打理,原本应该是积了一层薄灰的。

可刚进去江消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屋子里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人彻底清理过一遍似的。她不由得狐疑,她们走了这么多天,想来屋里屋外门房都锁了,是不会有人进来当田螺姑娘的,虽然今天正巧赶上江浩他们过来给她张罗点年味,但以江家人上下的脾气,都不是会自己动手打扫卫生的主儿。

她一瞬间头皮都紧了,白终九也看出她的异样,因此双双站在门口,硬是没往前半步。

倒是蔡央决见她们堵着,不知道搞什么花样,兴高采烈地挤了进去,正巧就把里面干干净净的样子瞧进了眼底。

尤其是床上跟酒店宾馆似的把毛巾折成了个肥大乖巧的天鹅样儿,这可把她直接逗乐了,于是指着笑道:“小神婆,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手法了?我从小到大只看过我妈折腾这个。”

江消原本只是狐疑,毕竟如果这房间里真有什么埋伏,或者有什么鬼神作怪,早在门口就能看出来了,此刻见蔡央决也没什么反应,只能暂且将疑神疑鬼的心思放下,随口道。

“你妈天天折腾这个干嘛?你妈又不是商场卖被单的。”

蔡央决一屁股坐在了床边,捧着那大鹅跟饶千仓逗乐:“我妈手巧呗,红手绢别的不行,变戏法最拿手,小时候我还常跟她学,就是一点都没学会。”

江消脑子里骤然间仿佛响过一道炸雷一般,突然就抓住了蔡央决的胳膊:“你之前是说你来这里找你妈的?”

蔡央决被她吓了一跳:“是啊,我师傅说江禹海是她早年的相好——”

白终九眼睛也闪了闪,但到底还是没说话。

江消觉得自己真的是最近跟傻子在一起混日子混久了,连脑子也变成猪了。

她颓然地坐到了床边,再次抬头的时候跟白终九对上了视线。

“她妈就是蛊门的那个残党,”她缓缓叹气,“这绕来绕去,竟然都绕到一块了。”

怎么说她都应该早想起来这件事的,之前蔡央决就多少说过,她妈柳红绫是个不拘俗世之人,早年出身苗疆,似乎还是个地位不低的圣女角色,后来偷偷跑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了红手绢的手艺,再后来就直接消失了,也不知道中间究竟过了多少年。

苗疆蛊邪向来深不可测,所以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蔡央决口中她妈的年龄岁数这么古怪,竟然还能跟江禹海那老东西身处一个年代却还能生下如今这个才刚刚年满十八的姑娘。

想到这里江消不由得觉得胸闷,一时间竟然还咳嗽了两声。

这可把蔡央决吓坏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求助边上的白终九。

白终九只耸了耸肩:“别看我啊,指不定你俩还有血缘关系呢,你们家小神婆十有**就是靠你妈才能降生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孽缘啊。”

“少给我来这套,”江消叹了口气,“蔡,那你还能找到你妈吗?”

蔡央决莫名其妙,却还是老实回答了:“如果我能找到,早几年前就去找了,就是因为找不到才只能来这儿投奔你的,她还在不在这世上都是个未知数。小神婆,我妈怎么了啊?我妈没做什么坏事吧?”

江消正要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怎么说这都已经将近夜半了,听到这种鬼哭狼嚎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周身起栗。

白终九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艺高人胆大,只觉得这一天天的怎么皇城根里还这么多破事,还不如闽北呆的太平呢。

可偏偏江消听出来那是江浩的声音,顿时起身,直接带着众人又匆匆出去了。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江浩已经被人扭着胳膊扔进了后院。

江消看得无语,白终九抱着胳膊幸灾乐祸。

“我怎么说的来着,你这看门狗养得也太是非不分了,连自家人都认不出来,你要是真喜欢,我赶明儿去路边给你捡只正统的中华田园犬,保管三天之内给骨头叫妈,哪儿还天天给你添这些乱。”

然而始作俑者的贡布占堆丝毫没有半点被她挤兑的不快,他现在的立场很明确,就是事事以江消为首要行动目的,除此之外其他人的话都是狗屁,根本钻不进他的耳朵里。

江消简直懒得跟她们说话,直接蹲在了江浩的面前,往他人中上掐了掐,看看还有没有气在。

江浩被她死命一掐,这才疼得醒过神来,顿时继续嗷嗷大叫。

江消连忙赶紧往他脑门上一拍,这大半夜的,别号丧似的把警察招来。

江浩见了江消,顿时跟受惊的小狗似的呜呜咽咽了起来,然而还是一看贡布占堆就怕,白终九只好把人给重新赶到门口,江浩这才顺过气来,说明自己突然往返的原因。

“不是我说啊,消,哥哥是真害怕啊,这大过年的谁受得了这种事啊,什么年代了,恐吓信就恐吓信,可这怎么还做得像模像样的啊——”

江消没头没尾地听他絮叨,又不知道前因后果,大雪地里蹲着还冻得慌,只能先把人领去了屋子里,稍微暖了暖身子,这才把江浩要说的事情听了个完整。

原来江浩这人还真是走八字,之前那胡七姑姑的事情还没结束多久呢,他就化悲愤为力量,开始全心全意搞事业了。不过大概人真是有了挫折才会特别快速地成长,于是新书完结之后编辑非常满意,甚至立即找到了出版社要在现在这个年头里还给他在纸媒上面造势一波。

当然了,其中还不乏因为江浩本身硬件条件不差,所以好好营销一番应该还是能靠皮相博得一点眼球的。

毕竟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帅哥天天埋头写些灵异小言情,实在是有些反差撕裂了。

江消对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并没有兴趣,而真正促使让江浩害怕的,还是在新书发布会之前不停给他寄过来的那些恐吓信。

其实原本按照江消的理解,你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虽然糊了点,但怎么说都是产出写东西拿去给大众看的,反正你就是为了要搞钱,从别人手里抢吃的,那你该担的东西就担着吧。毕竟当初从那狐仙嘴里听来,江浩应该是靠写小说赚了不少钱的,既然如此,被骂两句又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江浩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天生少根筋,也缺心眼,昨天事今天忘的,凡事不往心里去,大部分诅咒对他来说都是无效反弹。更何况他就一写三俗小说的,真恨他又能恨到哪里去啊。

可偏偏这回估计真是踢到铁板了,让他一个头两个大。起初只是些让他修改剧情的建议,虽然言辞激烈了一点,但好歹还像个恳切的读者。但慢慢地见他不怎么回应,就直接骂上了,最后甚至直接放言,要是江浩再不作为,发布会那天他就等着血溅当场吧。

今晚的信更是离谱,直接在纸袋子里还附上了三片人指甲,信纸上都还沾着血呢,划痕遍布,活脱脱的厉鬼索命样子。

江浩平时胆子比鸡还小,后来离家出走死活不愿意在家里呆着也有一部分是被江消跟江禹海在家里鼓捣的那些东西给吓怕了的原因。

江消早就知道自家哥哥这幅怂包样子注定不会有太大出息,但多少也明白这也是出于当年那和尚说的要拿命格和后来的气运做交换,所以江家上下才刻意去把他给养废,生怕他哪天一不留神飞黄腾达到时候真给江消添麻烦。

所以她心里有意无意还是会去看顾着点江浩的,毕竟江浩跟江禹海不一样,他是真傻,不管他心里到底因没因为自己的倒霉而记恨过江消吧,至少在江消的记忆里,这个哥哥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平时也生怕抢了她的风头,在家里都竭尽全力去当个透明小孩。

想到这里,江消对江浩的那些不耐烦又减轻了不少。

倒是蔡央决听这故事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捡起江浩扔在桌上的那张破纸讶然道:“诶呀,还真有血,指甲也还在呢。”

饶千仓不以为然:“指甲怎么了,随便找个人拔两个又不费事。再不然去找个死人直接揪了也没人管啊,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江浩听她说话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苦着一张脸冲江消道:“消啊,你这一天天捡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丫头啊,张口闭口都跟遵纪守法好市民的生活完全不相关啊。”

江消无奈地从蔡央决手里抽回了那张信纸,稍微掂量了一下,又闻了闻,随即扔回了桌面。

“别大惊小怪了,那是鸡血,指甲倒是真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这还不够让人害怕吗?”江浩惨叫,“怎么说都逃不过一个精神病了,消,你一定要救救哥哥啊——”

#巫湘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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