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二章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柳红绫对这个名字压根没有展现出半点这种剧情之下该有的反应,甚至极其嚣张地皱了皱眉毛,露出了个非常挑衅的表情,啊了一声。
江消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有一天会想对除了江禹海以外的长辈级别人物挥出自己的拳头。
白终九倒是看出这姐姐是在装傻了,于是立即暴露走江湖的无耻本色,点头哈腰地作狗腿模样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凑上去要给柳红绫献殷勤。
柳红绫见她这衣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看山去倒也算懂事,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也还是要保持自己的矜持,顺带扫了一眼那香烟盒子,表示40块钱以下的不抽。
白终九立即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有魄力。
然后非常行云流水地从江浩裤兜里抽出了五十块钱的人民币塞到饶千仓手里,让她别在旁边跟个木头似的杵着了,赶紧出去买包像样的好烟来。
饶千仓得令跟个小马驹似的飞快就跑了。江消直接看傻了眼,心道这俩到底什么情况啊,两个老油条倒是挺臭味相投的,看柳红绫这架势,怎么就能生出蔡央决这么个傻乎乎的性子。
想来应该还算是后天教育的关系,扔在林志云那傻子身边长大,打小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是颗蹊跷玲珑心估计也得给被磨平了。
正想着呢,柳红绫脚底踩着的那块板子又有动静了。估计是知道上面有人,所以放弃了继续用蛮力往上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竟然就这么直接刺穿了石板在边上凿出了个洞口,紧接着就接二连三爬出两个看上去蓬头垢面的人。
蔡央决的头发已经被薅得乱七八糟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坏了不少,不过好在没怎么挂彩,另外一个看上去比她小上几岁的小孩就没这么幸运了,眼圈下面各自青紫了一块,鼻子上还被打了一拳,跟个歪嘴眼斜的花脸猫似的,此刻刚刚爬出来姿势看上去也别扭,大概是下三路也被紧盯着招呼了。
蔡央决抬头一见江消立马就跟见了正牌亲人似的直接跟小狗一样扑了过去猛摇尾巴,江消本来见她这幅埋汰样儿还是有些嫌弃的,不过当着人亲妈的面还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故作宽和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以示领导阶层的关怀。
白终九倒是率先注意到了那跟在后面的小孩爬起来之后立马就跟受惊的野狗似的躲到了柳红绫背后,心下也是大概猜出了个所以,于是咧嘴笑:“我说蔡啊,你下手也别那么狠,这多少也该是副感天动地的手足会面啊,被你整的这跟仇人见面似的。”
蔡央决听了大惊,满脸难以置信:“什么手足,你可不要乱说话,师姐——”
白终九努了努嘴表示自己懒得解释,你还是去问你亲妈吧。
江消瞪了她一眼,心道你就这么喜欢去给别人的幼小心灵造成伤害吗?且不论柳红绫作为一个母亲到底如何,至少蔡央决这前十八年活得都是无忧无虑的,之前突然给自己师傅冒出来了个闺女不说,现在连亲妈身边还要多出一个儿子吗?这人间是有多想拿狗血往她上头灌?白终九这人也太坏了。
柳红绫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下直接道:“别放屁啊,这小子可不是我生的,医院门口随便捡回来的,别当人生小孩就跟拉屎一样一撅屁股一个,我这辈子生她一个就够了,再生,当我全自动子宫吗?”
江消给自己擦了擦汗。
蔡央决听了大喜,立即一双眼睛亮晶晶望向自己亲妈:“妈你这几年都在干嘛啊?你果然在X市打工啊?”
柳红绫一挑眉毛:“什么叫打工,我这是在尽自己作为人民的义务,给社会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说到这个,你怎么过来了,林志云那废物已经揭不开锅到连一个小姑娘都养不起了?他这人也太废了吧,出去收破烂都比天天在家里躺着等死强啊。”
白终九拍了拍手,作感动状:“真是振聋发聩啊,如果人人都能有您这样的精神魄力,那我们推进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也不会进展这么缓慢了,大师,您真是我辈的偶像楷模啊——”
柳红绫指着她问蔡央决:“这人谁啊,怎么张口闭口神神叨叨的。”
江消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接口:“她是林志云的闺女,不过因为早年间的事情,她是不认这个爹的。不过柳师傅,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咱们也别绕弯子,您真的对神调门一点印象都没有?”
柳红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去看蔡央决:“你现在到底是在跟什么人混?不会是加入什么小混混组织在当打手吧。”
蔡央决立即澄清:“这是小神婆,妈,江家的,我们现在天天都是在抓鬼赚钱呢!”
“现在有这么多鬼给你们抓吗?”柳红绫狐疑道,“不过既然这样,也懒得掰扯了,不过小丫头,你之前说的那话还算不算数?”
蔡央决歪了头去看江消,大概是不知道柳红绫说的是什么话。
江消知道她应该说的是把江浩洗干净打包送到人府上的事,此刻见柳红绫这么当真,虽然心里也有腹诽,却还是一口答应。
“当然算话,他可是我亲哥,妹妹有事,亲哥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呢。”
江浩一直在她们边上被当成背景板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见自己再次被提及,下意识条件反射开口:“什么事啊,消,你可不能让哥哥我羊入虎口——”
柳红绫立即皱眉:“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坦克老师,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你头号粉丝,你那些排行榜的玩意儿,不都是我真金白银地送你上去的?您没半点表示不说,怎么还视我为虎兽啊。再退一万步说了,我可是刚刚救了你的命呢——”
白终九咧着嘴立即戳破:“虽然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明显那打手就是您喊去的啊,瞧瞧那小孩,被揍成什么模样了,好一出见义勇为的千古佳话啊——”
柳红绫瞪了她一眼,似要发作,饶千仓这会儿刚巧赶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样子,把香烟盒子往白终九手里一塞,重新回归了吃瓜群众的行列。
柳红绫见她们人齐了,数量上倒是占优,因此也不打算梗着个脖子跟她们继续犟下去,回身扯了那身后的小脏孩,准备宣布撤退了。
江消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她却匆匆扔下了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如果想打听事情,明天再到丰恒百货八楼。
于是众人这才作罢,眼睁睁看着她拎着个小孩走了。
发布会的事情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不过幸亏中间有柳红绫插了这么一手类似于大变活人的魔术,因此中间的插曲也就没有那么耸人听闻了,倒是在热度方面给原本的枯燥内容增加了不少的看点,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此刻一行人算是各有各的心思,就连白终九跟江消都没再去忙着跟江浩追那笔分成了,毕竟跑也跑不掉。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柳红绫的突然出现,几乎给她们原本追踪的那些谜题提供了一丝即将打开的曙光。
白终九觉得这个问题的解题思路还是非常简单的,既然柳红绫都已经这么大喇喇地出现了,那不如她们就直接借坡下驴,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就好了。
江消道这我还要你教吗?反正都已经约定好明天去那什么商场见面了,那就直接去见面好了,本来这件事怎么说都跟她们蛊门脱不了干系,柳红绫作为江禹海的老友,于情于理都得把事情跟她讲明白了。
白终九却觉得不然,不然,柳红绫这老狐狸转世的,心眼估计比你爷爷江禹海还多,不然为什么苗疆巫蛊一族莫名被灭门,她却还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蹦跶?活得跟个老妖精似的,八十几岁的人了还保养得这么好,说不定早就修炼了什么邪法变成了个蜘蛛精了。
蔡央决听她们这么正大光明地讨论她妈,顿时有点不高兴了,于是瘪嘴道:“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呢,我妈她保养得好,完全是因为她爱美,人爱美怎么了,总比老了都要变成头猪好吧?”
白终九随口敷衍:“是是是,谁会喜欢猪啊。不过正常人就算再怎么爱美也抵不过一个生老病死,蔡,你不要因为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对她滤镜这么大啊,她那张脸你扪心自问跟八十岁沾得上半点边吗?”
“我不同意啊,年龄又不是唯一衡量人的指标,”江消道,“指不定人家蛊门就是有奇术呢,你这么看不惯,回去举报啊。”
白终九知道她那阴阳怪气的习惯又上来了,于是道:“你别天天把举报这俩字挂在嘴边,我们正经人就干正经事,就算是真的抓人,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从来都不干举报这一套,倒是你,阴沟里呆久了,在小房间里天天埋头写着的不会就是小纸条吧?”
江消刚要还嘴,转头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她们此刻正身处在中央大桥的马路边缘,原本这种地段因为风大,行人就极少,地势还比较高,周围穿流而过的几乎都是开得速度上八十迈的汽车。
原本她们几个走路速度都是步调不大统一的,白终九跟饶千仓依照习惯都是耀武扬威地走在前面,江消慢吞吞地走在最后,留一个蔡央决陪着她压马路。
而此刻白终九忙着跟江消拌嘴,所以整个人是倒着走的,饶千仓走在前面手里还拿着个白终九随手给她买的甜筒,吃得正高兴呢,可偏偏就在刚刚说话的功夫路边就蹿过一辆速度极快的摩托车,就这么顺手跟鱼雷一样把她常年垮在手边的包给抢了。
这下可把饶千仓气坏了,顿时把甜筒往桥下一扔,脚下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疾跑着追了出去。
江消看得傻眼,心道追出去也好,不然那包里全部都是枪支弹药,被人发现估计她们这群人也得被连锅端。
可还没来得及再点评几句,刚刚那个方向又蹿出来一辆电瓶车,这下倒是没有再次抢包,只是在倏然经过的时候手脚飞快地往路边还在双手抱过头顶倒着走的白终九腰侧拐了一下。
蔡央决反应极快,在那一瞬间手里的降魔杵已经滑了出来,没花两秒钟的功夫整个金刚棍似的大棒就直接挥了出去,却不巧砸了个空,只将将碰到了那辆电瓶车的后轮,在地面都砸出了一个大坑。
饶是如此那电瓶车却也受力不小,整个车身开始打滑,车上的人也反应极快,直接在下一秒选择弃车,在蔡央决的下一击到来之前就飞身跃起,踩着大桥边缘的护栏,直接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了下去。
蔡央决压根就没犹豫,直接紧跟着也追了上去。
于是江消就眼看着一瞬间身边的人都跑没了影儿,只留下一个腹腔被捅了一刀流了一地血的白终九歪在地面脸色发青。
江消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创口竟然不小,也不知道到底是拿什么东西给刺的,但这还算是小事,主要是血液里面泛着乌青,估计是带毒的原因。
她暂且放下还在跟白终九置气的心情,先往上抹了把银粉,念了几句咒文,却发现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汩汩外冒的血液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不断涌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自言自语,“你得罪什么鬼怪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毒。”
白终九干咳了两声,只觉得腰间酸麻又泛着剧痛,话都快说不清了。
“你问我?我这辈子得罪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你不是神通广大悬壶济世的活菩萨吗?赶紧救我的命啊,我才几岁啊,我还没活够呢——”
江消把她架了起来:“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少说两句话?另外两个肌肉健将还都跑没影了,如果蔡真的能把人逮回来就好了,不过我看那样子,那东西应该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妖怪了,”白终九道,“我这苦命的一生啊,自打加入组织就没享过几天清福,天天东奔西跑的下基层,混得跟个外包干部似的,要是被我逮着,我非扒了那王八蛋的皮不可。”
江消听她提起驱委,于是想道:“这会不会是奔着你们这些体制内的来的,虽然前段时间饶千仓也是从别人手里拿了钱要过来杀你,但是现在想来,应该是你早就被盯上了,你们那边就没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白终九道,“在里面干活谁平时不得挨点追杀,都是小打小闹的,真这么容易玩蛋,也就不用吃这碗饭了。”
“那行吧, ”江消将她扔在了路边,“您这么硬气,那您就自己在这儿新陈代谢吧,您基础这么好,肯定是可以自己挺过这一关的。”
“诶诶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白终九立即大叫,“我这都快嗝屁了你还贫呢,你不神调门吗?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能解的毒吗?”
江消只得再次躬身把她架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再往前走,在马路边拦了辆车。
嘴上还记得道:“我是可以,可是我懒得,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既然属于上面的范畴,那我干嘛还得上赶着去做活雷锋,你别天天想着拿我当工具人,我要出手也是很费精力的。”
说着就跟司机报了个地名,对方一踩油门,倒是利索。
白终九这会儿已经有点失血过多了,牙关都开始打颤,却还是知道还嘴:“我看你丫就是还在记恨江浩那笔臭钱,我说你啊你啊,江消,你这人到底什么思想格局,我要有你这种业界地位,早就不拘泥于这些铜臭了,做个逍遥散仙不好吗?”
“你神经病吧,”江消道,“人家失血过多都是直接休克,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有功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保存点体力维护你的生命体征,别到时候还没走到门口你就嘎巴了,回头我还得去三途河捞你去。”
白终九闭上眼睛装死,也不知道是真没力气了还是懒得理她。
倒是前面的司机见到她们两个上来的时候白终九似乎是受了伤,透过后视镜看到她脸色极差,因此忍不住道:“我说小姑娘啊,你这朋友看上去伤得不轻啊,都这样了还不赶紧送医院,怎么还要去故宫博物院啊?”
江消随口道:“她上辈子是辛者库的宫女,临死前就想去好好看看自己刷过的马桶,咱们就迁就她一回吧。”
司机一听这话顿时以为自己载了两个神经病,也不敢再说话了,只得把汽车当飞机开,一路跑得飞快,生怕人真的死在自己车上,另外一个要是当场发疯自己也就不用打工了。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个,江消她们一路绿灯,到了大门口的时候白终九还没咽气,只是好像是真的昏了过去。
江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终九这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身子给从车里拖出来,然后跟拖死人一样拖到了博物院门口。
这会儿已经过了买票的时间了,门口的保卫都打算下班了,见江消过来直接一举手,表示参观时间已经结束了。
江消翻了个白眼:“您看我这样子像是来参观的吗?您老要是不急着回家吃饭,帮着搭把手,这人要是真死在大门口,回头怪罪下来,谁都说不清楚。”
那保卫见江消这么横,也是愣了一下,接着去看她拖着的那个人,却还是不认识。
毕竟他就是一外围看大门的,主要负责的还是博物馆外面卖票的工作,本来驱魔师的事情普通人也不清楚,自然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们这种普通人。
于是当下以为自己碰见疯子了,拉了自己领口上的麦就打算请求支援。
江消一看这怎么还没完了啊,她本来就拖着个死人已经够累的了,竟然还要花费这么多功夫去应付几个局外人。
当下简直不想解释了,心道干脆就这样吧,回头多给白终九烧点纸钱,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正想着,白终九却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江消拖来拽去搞得回光返照了,一睁眼睛就看道红墙青瓦,于是哑着嗓子冲门卫喊:“找陈演——”
那门卫显然是没听明白,而且白终九最后那一嗓子实在是太声嘶力竭了,跟鬼哭也差不了多少,说完又直接晕了过去。
江消简直无语了,所幸白终九最后还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就是从怀里的口袋掏出了自己青皮证件。
江消捡起来递给那门卫一看,上面倒是真有政府钢印,不过机构确实莫名其妙从没听过的。
对方刚想再问什么话,却突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了魂魄似的,一瞬间木讷地站在原地,只能进行机械性的对话。
“已验证身份,C级I市驱魔师委员会办事处主任白终九,本月缺勤十三天,今日打卡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江消听得哑然,拖着白终九就往里面进,嘴上还自言自语:“你这缺勤这么多天不用被开除的吗?你们平时上班态度也太懒散了吧——”
#巫湘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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