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奇怪,这也太奇怪了。”惰像一滩没有骨头的软泥,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上并不存在的答案(这是他标准的、百思不得其解但仍努力燃烧脑细胞的姿势)。

他机械地抬起手,摸索到旁边的咖啡杯,呷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声音都带着一种被掏空的茫然:“你是说……前面的一切,包括检查耳后、抱你去床上,都还算‘合理’,符合你那套‘养育论’的推测……但是最后,他直接抱着你睡了?像抱……抱枕那样?”

坐在对面、眼下带着明显青黑、仿佛昨晚一整夜都在梦里被一条巨型蟒蛇活活缠绕的妒,机械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

“…不可能啊。”惰猛地坐起来一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软塌的头发,“虽然你过去是有点……那种‘路边看见奇怪东西就想捡回家看看’的破毛病,但你的性格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捡回来的东西,新鲜感过了就扔一边了!我从来没见过你会对任何一个‘东西’保持这么持久的兴趣,更别提……更发展到能**着上身抱着别人睡觉的地步!这绝对不符合你的性格!”

妒疲惫地扶额,下意识地附和:“我当然知道……那多不干净。” (他的洁癖本能即使在失忆和巨大冲击下依然□□。)

惰:“………”(被这过于真实且切中要害的吐槽噎了一下)

他抿了一口冷咖啡,试图找回分析的状态,继续说道:“那看来……情况比我想的更复杂。‘妒’是‘妒’,‘尊’是‘尊’。即使他会无意识地复刻、模仿你过去的一些行为习惯,但终究内核是两个人……就像,一个成年人可能会下意识哼唱童年时母亲常唱的儿歌,但他绝不会继承母亲所有的缺点和怪癖。”

妒微微蹙眉,尝试理解:“?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在我过去行为模式的基础上,做了……‘改动’?或者说‘升级’?”

惰赞许地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分析的光芒:“极有可能。而且改动的方向……或许是基于他自身的某种……‘需求’或‘执念’。比如,过去你对他可能太过冷淡——这比我们共事那些年你对所有人的平均冷淡水平还要再低几个档次,这是极其可能的事情——所以,现在的他,就把这套‘流程’里的互动,全部改得……‘热情’了那么一点。” 他说“热情”这个词时,语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微妙。

妒:“…………”(一点?你管那叫一点?!那简直是热情到快要自燃了!)

他回想起昨晚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力度和几乎要烙进皮肤里的体温,对惰这番“冷静”分析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算了,还是说说别的吧。”妒展开昨晚尊从欲那边拿的地图,凌乱的线条在妒眼中歪歪扭扭的拼成了一句脏话。

他盯着那张仿佛抽象派诅咒艺术的地图,感觉再多看一秒自己的眼睛和精神都要受到双重污染。他揉了揉眉心,决定放弃从这团乱麻里找出正确路径,果断将地图推到一边:“…算了,还是说说别的吧。”

惰闻言,懒洋洋地凑过来瞥了一眼,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欲画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风格,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懂。”

妒却没心思笑话欲的绘图技术。他的目光在地图上艰难地扫视,似乎本能地过滤掉了那些干扰线条,指尖忽然点向其中一个被标注(或者说涂鸦)得格外醒目的区域,抬头看向惰:“这个房间……是尊的?”

惰懒懒地瞥了一眼,确认道:“对。虽然他当上‘王’了,但也没搬去大殿后面那个更气派的套间,一直还住这儿。”

这个看似平常的信息,落在此刻的妒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的目光迅速在地图上移动,比对着自己的房间和尊的房间的位置,以及它们与城堡核心——那个王座大厅——的相对关系。

一个清晰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的房间,紧邻着尊的房间,并且两者都处于城堡最中心、最受保护的区域,距离权力象征的王座大殿几乎是咫尺之遥。这种布局所代表的含义,几乎不言而喻!

妒猛地抬起头,看向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惊愕和迟疑:“尊之前……我……我才是‘芜’的王?”

惰脸上那懒散的表情瞬间被一丝真正的惊讶所取代。他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妒,语气里充满了意外:“这你都忘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被夺了王位之后,一直撇不下面子,所以从来不肯提这茬呢。”

轰——!

惰这轻飘飘的、带着点“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意味的话,像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妒脑海中那浓重的迷雾!

他曾经是“芜”的王!

那个传闻中强大、理智、能在这片荒芜之地建立起秩序、让其他组织忌惮到能借用其名号来威胁人的组织首领……竟然就是他自己?!

而尊……是他从某个“可能性”里带回来的孩子,是他抚养长大的……然后,推翻了他,夺取了王位?

妒被这个颠覆性的认知冲击得有点发懵,他下意识地试图从这爆炸性的消息里寻找一个能让自己(以及过去的自己)稍微挽尊一点的理由,喃喃道:“…那我…我那天晚上离开……难道是因为……要面子?”

惰:“………”(他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似乎在努力斟酌用词)

“虽然……也有可能……”惰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倒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但是……你…………”

他说不下去了,脸上写满了“这理由虽然丢脸但放在你身上好像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可是我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纠结。无疑,在缺乏更多证据的情况下,这算是一条比较丢人、但暂时能逻辑自洽的可能。

妒:“…………”(得到了惰这近乎默认的反应,他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社死般的尴尬席卷而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丢脸了!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演小剧场:

所以,尊那天晚上跑去自己房间,根本不是去“夺取能力”或者干嘛,纯粹就是胜利者跑去败者面前炫耀、嘲笑去的?

然后自己,因为输给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崽,觉得老脸丢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特指欲和惰),所以干脆连夜跑路了?

再然后,难道原本的剧本应该是那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自己在外卧薪尝胆、刻苦修炼,有朝一日回来打败尊,重新夺回王位的古早爽文戏码吗?

可现实是……自己这“卧薪尝胆”还没开始,甚至可能刚跑出城堡范围没多久,就被尊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还附带失忆debuff!

这简直是把“丢脸”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这要是被欲那个大嘴巴知道了……他绝对会笑足自己一辈子!不,三辈子!

妒仿佛已经能看到欲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逢人便说“哎哟喂你知道咱们前王吗他输了比赛觉得没面子偷偷跑路结果没跑掉还被抓回来失忆了哈哈哈哈哈”的场景了。

这比被夺取能力、被强行“恋爱”还要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这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的最高境界!

惰看着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经历了人生最大危机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只能默默地又喝了一口冷咖啡,试图用冰冷的液体压下同样涌上心头的、一丝微妙的(并且他知道很不应该有的)……想笑的冲动。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