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之后,陆泽每年都会来找沈忱玩。他生怕这个小没良心的凉薄之人太久不见他会把他忘掉,故而隔三差五地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沈忱是陆泽除启教弟子以外结交的唯一朋友,陆泽很喜欢这个明媚温暖的孩子,所以虽然启教离沧浪城还有段距离,但陆泽并不嫌烦,甚至有些期待和沈忱的见面。
沈忱平日里要上课,陆泽要是来得不巧,就只能在树上看着沈忱上课,十分无聊。沈忱也觉得陆泽大老远从北漠来一趟两人不多玩一会儿亏得慌,于是两人说好陆泽在沈忱每月休息的那几日来找他,至于哪个月来,陆泽自己决定。但只要陆泽来见沈忱,沈忱必须拿出完整的一天和陆泽在一起,这是陆泽决定的,沈忱也同意。
就这样,时间一直延续了六年。不管沈忱在哪儿,是在沧浪城还是在帝都龙元城,陆泽每年都会来找沈忱玩,一直持续到沈忱十六岁那年……出了事。
当然在这六年里,沈忱也听到了很多关于陆泽的事情。陆泽是现任启教教主,在沈忱和陆泽再次相遇时陆泽就没有瞒他。当时沈忱并不知道启教是什么,启教教主又是个怎样的存在,所以当时沈忱听陆泽说后神色也是淡淡的,没多大反应,陆泽见沈忱没反应还挺开心。
后来沈忱才知道,启教在江湖中可是很有分量的!启教又被称为魔教,启教教主自然就是魔教头子,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陆泽的江湖地位也十分高。当然,地位有多高,名声就有多差。相传启教教主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沈忱听着陆泽的那些“传奇事迹”全当在听故事,反正大多也不是真的,不过有的时候他听到陆泽的事迹能笑死!比如有一次,这是发生在距今三年后的一件事儿了……
陆泽来见沈忱,他俩在饭馆,沈忱嘴里叼着个鸡翅膀,陆泽嘴里叼着只鸡爪,二人吃得正香,隔壁桌的一个大叔突然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惊得陆泽“嘎嘣”一下把鸡骨头咬碎了。沈忱早已习以为常,边吃边笑边听旁边一桌子的人指责着陆泽的劣迹,简直罄竹难书。本来陆泽听着也没多大反应,直到一人说“陆泽这个淫贼连怀有身孕的寡妇都不放过”,这番诬陷让陆泽忍不了了,气得他直接跳了起来,刚准备一巴掌拍死那个绘声绘色说瞎话的人,却被沈忱在桌下踢了一脚制止住了。
但陆泽的反应也引来旁边一桌人的注意,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一看是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个俊美,一个俊俏,几位大叔看到这么貌美标致的人也变得和颜悦色了几分。沈忱笑嘻嘻地问那个差点被陆泽拍死的大叔:“前辈怎么知道那个叫陆泽的淫贼连怀有身孕的寡妇都不放过啊?”话音刚落就被陆泽狠狠地剜了一眼,沈忱全当没看见。
那位大叔热心地回答:“小公子有所不知,陆泽这个大魔头昨晚欺辱了人,害得那女子今日悬梁自尽了!可怜呐……”
陆泽又“嘎嘣”咬碎了根鸡骨头。
那位大叔是个热心肠,他看着沈忱好言相劝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儿回家吧,晚上不要出来,你看你们长得这么俊,那个魔头又是个男女不忌的主,要是不幸被那厮看上,你们可就回不了家了!”
陆泽一脸“我让你现在就回不了家”的神情刚要站起来,被沈忱一把抓住了手。沈忱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看着陆泽:“哥,我们赶紧回家吧!陆泽那个大魔头太吓人了,我好害怕,咱们快回去吧!”
陆泽眼皮抽搐了一下,笑了笑,温和地看着沈忱,还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忱不怕,咱们天黑之前回去,我只是好奇那个魔头还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然后眼睛看向那个热心大叔。
那个热心大叔又开始了:“公子有所不知……”
沈忱“蹭”一下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陆泽旁边,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慈悲心肠,想救救这位热心大叔。
陆泽皱眉看着沈忱:“你干什么?回你那边坐好。”
沈忱摇了摇头:“不过去!我怕……”说着一把握住陆泽的手,不松开。
热心大叔笑着说:“小公子是怕那个大魔头?确实,这样的魔鬼任谁都怕!”
陆泽闻言在一旁冷冷道:“他才不是怕这个!他是怕你命丧黄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热心大叔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陆泽还没说完,沈忱赶忙站起来说道:“我大哥的意思是,前辈您这样实话实说仗义直言,万一被那魔头的耳目听到了,您不就麻烦了?”
热心大叔心是真大,他很无所谓地摆摆手:“嗐,小公子不必担心,要是那魔头敢来,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薅下那厮一缕头发来!”
沈忱看了看陆泽漆黑如墨的长发,又看看那位热心大叔:您说您这是何必呢?
沈忱坐在陆泽身边,周围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离谱。但是,饭馆里的众人竟将这些鬼话当了真,逐渐兴奋起来。众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好像天底下所有十恶不赦的事都成了陆泽干的一样。
慢慢的,整个饭馆的人被煽动起来,群情激愤地喊:“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
陆泽在一边儿快要憋不住了,沈忱在他爆发前赶紧把他拽走了。
果然,每个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他们并不感兴趣。即使未知事情全貌,也都是乐意说上一嘴的,毕竟伤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痛。
陆泽气得脸黑臭黑臭的,沈忱知道他心里憋屈便在一边逗他:“你昨晚不是和我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去轻薄了人家?”沈忱的本意是想说这都是些无稽之谈,陆泽没必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却不料陆泽听后更生气了。
陆泽转过身双手抓住沈忱的双肩,力气之大,都快掐进他肉里了。
陆泽:“沈忱,别人说什么我无所谓,大不了把这些舌头全拔了。但是,你、不许这样说!你这样说我……我很难受,真的会生气……”
沈忱看陆泽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以为陆泽对自己烂得不能再烂的破名声已经不在乎了,麻了。没想到,就算是烂得稀碎的名声,也是会在意的。
沈忱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觉得那些话太荒谬,才……我以后不说了……”
沈忱看陆泽脸色还是不好,只好再次使出杀手锏,笑着对陆泽张开手:“抱抱……陆泽抱抱……”
陆泽登时哭笑不得,十分无奈地看着沈忱:“你又来这招……”可他就是吃这一口啊!陆泽认命得像拔萝卜一样一把抱起沈忱,在他耳边似笑非笑地说:“你跟我说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要让他吃这东西长大,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样可爱了?”
沈忱双手挂在陆泽的脖子上:“才不告诉你嘞!要是你的孩子同我一样,你还理我吗?光顾着回家抱孩子了,沈忱还香吗?不香了!”
陆泽:“你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沈忱:“那当然喽,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呀……”沈忱眯了眯眼睛,玩心大起:“陆郎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图新鲜罢了,明日要是倦了,还知道沈忱是谁?今儿个怀里抱的是我,明儿个就不知道抱的是谁了!嘤嘤嘤……”说完在那儿硬挤眼泪,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个豆来,便拿衣袖假意去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陆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一把推开身上装模作样抹眼泪的沈忱,一脸惊骇地指着他:“你跟谁学的……这些腔调?”
“那儿!”沈忱指着沧浪城中那家最有名的青楼,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和三哥去过好多次了!”
陆泽一把抓住沈忱的手腕:“你小小年纪……那儿是你可以去的地方吗?”
“有什么不能去的?我还想带你去呢!”沈忱无所谓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算了……”
陆泽气得一把捏住沈忱的脖颈子:“你小孩家家的去那里做什么?”
沈忱挣扎着:“当然是找漂亮姐姐啊!明知故问!”
陆泽一边抓着沈忱的脖颈一边推着他走:“以后不许去!”
沈忱很不喜欢自己的后脖颈被陆泽这样捏着,挣扎着,没啥用,只能嘴上压压他,让他不痛快:“哎呦呦,你是哪路神仙啊?管得真够宽的!我就要去!要你管?你管得着吗?呸!”
“沈忱!”陆泽愤怒地嚎了一嗓子。沈忱的表情实在太欠了,怎么贱兮兮怎么来。
沈忱不仅没被吓住,反而激起了迎难而上的斗志。陆泽不捏他脖子了,他现在被陆泽拽着手腕往前走,沈忱暗暗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声如洪钟,叫得一条街上的人都往他们这里看。
“陆郎~你弄疼我了,放开我啊……你这是要带奴家去哪儿啊……”
一声“陆郎”把陆泽砸个半死,他整个人都僵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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