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二哥。”
叶九倾:“怎么好呢?”
沈忱一脸骄傲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哥可以一箭射中两只鸟!是不是很厉害?”
意思是一箭双雕。叶九倾看着沈忱一脸骄傲的样子,夸赞自己的哥哥就像自己被夸了一样,叶九倾忍不住淡笑:“确实。”
沈忱拿过茶壶给二人添茶。
叶九倾:“忱儿,你还记得上次的课堂辩论吗?”
沈忱皱了下眉:“就是把大师伯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的那次吗?”
叶九倾眼前立刻浮现当日自己师父被气得黑臭的脸,忍不住笑了,沈忱的描述可以说是十分准确了。
叶九倾:“对,就是那次。”
沈忱笑了起来:“记得,怎么了?”
叶九倾:“忱儿说要改革掉不适宜的部分,让制度政策更适合一国的需要,国力强盛会更快。可否具体说说,东离哪些制度不适宜,怎么改革才算是合适?”
沈忱看着叶九倾迟迟没有说话。
叶九倾也看着沈忱:“忱儿?”
“师兄,那只是一场辩论而已,随便说说,你……到现在还记得呢?”沈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了,九倾师兄竟把自己东拉西扯的东西记得如此清晰?
叶九倾:“嗯,记得。忱儿随便说说吧,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
沈忱点了点头:“东离即使存在很多问题,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这些问题的存在,也是难以推行改革的。”
“为什么?”叶九倾明知故问,有意试探沈忱。
“没有人会去做这件事啊!当前东离所有的制度都是维护皇权和世家贵族利益,谁会发疯把自己手中的权力拱手让人?所以,即使原有的制度存在很多问题、或是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但权力掌握在既得利益者手中,所以是不会有人主动提出改革的。除非……”
“除非什么?”叶九倾急切地追问。
沈忱摆摆手笑了笑:“更不可能了,没什么。”
叶九倾突然身体前倾紧握住沈忱的手腕:“忱儿在想什么,告诉我!”
“师兄,痛痛!你抓得我手……太紧了!”沈忱龇牙咧嘴道。
叶九倾闻言马上放开沈忱,但是白皙的手腕上已然出现了一道红印。
“对不起!”叶九倾赶紧揉着沈忱的手腕。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事儿磨了他太久,他太想知道可有良策应对,所以一着急才……
“没事儿没事儿……”沈忱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挥了挥。看着叶九倾眉头紧皱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眼里满是自责,沈忱赶紧挤出个笑脸,甩了甩手:“师兄,已经不痛了!”
叶九倾跟没听见似的又把沈忱的手臂拉了过去:“我看看……”自己习武,手劲有多大自己清楚。叶九倾垂下头看的是沈忱手腕上的红印子,沈忱垂下头看到的是……
师兄眼睫毛好长!
嘻嘻,师兄真好看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沈忱痴痴地盯着叶九倾看,看着看着,他不太满足于只看美人了。
“师兄,其实……是有些痛的……”沈忱说完立刻皱起眉扮起可怜来。
叶九倾看着沈忱皱起的眉头,犹疑道:“我……是不是伤着你骨头了?”
沈忱一听差点笑喷出来。师兄,是不是上次我受伤后你就觉得我的骨头是根胡萝卜,一捏“叭”就断了?
沈忱用力憋着笑,尽力做到表情不崩,继续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骨头没断……就是……疼得厉害,师兄可不可以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好。”叶九倾闻言赶忙俯身轻吹着沈忱的手腕。后者则是惬意地眯着眼睛,洋洋得意。
沈忱:“师兄,不疼了。”
叶九倾:“真的?”
叶九倾从未带过孩子,沈忱嗷嗷喊疼,他就很当真地以为自己弄痛他了。毕竟在他心里,只可能是自己骗沈忱,沈忱这么乖的孩子断然不会骗自己。
沈忱在叶九倾看向他的一瞬间立刻收住惬意的表情,乖巧点头:“真的!”说着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十分灵活。
叶九倾舒了口气:“那就好!”
沈忱脸往叶九倾面前凑了凑:“师兄你弄疼我了,是不是该补偿我呢?”
叶九倾一看沈忱这个鬼机灵样子就知道他是真没事了,笑着说:“应该,忱儿想要什么?”
沈忱笑得一脸灿烂,张开双手歪着头甜甜地说道:“抱抱!要抱抱!”
叶九倾一下愣住了。
真诚向来打动人心。眼前的孩子干净赤诚,澄澈如清泉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污秽,尽是坦然,满目信任。
可自己对他……却做不到这样。
从知道沈忱可以过目不忘、从他与薛诚的辩论中听到他的想法、从相处中见识到他那恐怖的吸收知识的能力……叶九倾就想:沈忱现在年纪还小,但将来的他或许比沈彦还要出色。便对他也起了收于麾下的心思。可每当自己与沈忱四目相对之时……面对着一个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孩子,他心中也久违地出现了一丝愧疚。再想到沈忱本不必被欺负得那么惨、受那么重的伤,是因为自己拦着南明不许他出手相救,沈忱才一个月下不来床……一想到这些,叶九倾心里就十分拧巴。
沈忱眼看着叶九倾没有动作,蔫蔫地耷拉了脑袋,吸了吸小鼻子,奶声奶气地嘟唸着:“好吧,不给抱……呜……”
沈忱这一“呜”,样子跟只小猫似的,叶九倾被他可爱到了,回了神儿后立刻伸出手轻轻抱住沈忱:“哪儿就不给抱了?”
沈忱眼睛一眯,熟练地抱住叶九倾的脖子,笑得跟只狐狸一样奸诈。
“忱儿,你的眼睛,真漂亮!干净澄澈,灵气逼人,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叶九倾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沈忱觉得耳朵痒痒的有些不舒服。被叶九倾这么一夸,夸得脸也好烫,更不舒服了。沈忱不想抱了,但想到刚刚是自己要抱的,现在师兄抱自己了自己又推开似乎不大好,便说道:“师兄,我刚刚说即使东离原有的制度带来很多问题或是伤害很多人也不会有人提出改革,除非……改变用人制度。”
“噗……”叶九倾没忍住笑喷出来:真是好煞风景!刚刚不是不说吗?这是又肯说了?
他笑着放开沈忱刚想认真听听他的想法,倏然间看到沈忱的脸红得跟个灯笼似的。
害羞了?这么不禁夸?叶九倾顿时起了玩心,他轻捧起沈忱的脸戏谑道:“师弟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沈忱惊得往后缩了缩:师兄怎么了?他可是很正经的一个人!和二哥一样,是端方君子,怎么如此……轻挑?他中邪了?
叶九倾看着小师弟像只猫儿一样警惕地看着自己,还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叶九倾既想笑,又想抱,但怕吓着他,克制着自己不要玩笑开太大,回头真吓得他见了自己就跑,跟躲薛诚那个瘟神一样躲自己就不好了。
叶九倾坐好,不逗沈忱了,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模样:“那师弟说说,如何改变用人制度?”这也是他在想的事情,或许眼前这孩子能有什么奇思妙想,给自己些启发。
沈忱:“改变现在的世卿世禄制度,选择才能出众者入朝堂为官,然后术业有专攻,人尽其才。”
叶九倾:“改变东离的世卿世禄制度谈何容易?阻力太大!忱儿可有良策?”
“暂时……没有。”沈忱老实地回答,垂了脑袋。
叶九倾听后笑了,他不是笑沈忱,而是笑自己。东离建国时仰仗着世家力量,故而从建国起便一直采用世卿世禄制度。但为长久计,东离皇室不是没想过改变这种用人方式,但斟酌再三后还是不能做出改变。八大世家手里的权力太大,朝堂中九成官员皆是世家子弟,一改怕是要换天。这个让历任皇帝都束手无策的问题自己竟会满怀期待着一个七岁的孩子有良策,实在可笑。
“师兄急吗?”沈忱看着叶九倾:“要是师兄不急,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能想出办法来!”
你可真敢说!叶九倾心里一阵惊:三年?别说三年,十三年内你能想出办法来我都谢谢你!
叶九倾面上依旧是温润儒雅极了,淡淡笑了笑:“我不急……”
沈忱认真点点头,心里想着自己要更努力才行,不然师兄随便一个小问题就难住自己了,好没面子啊!我要变强!强到不管将来遇到什么问题我都能有办法解决。我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我不玩了,我要泡藏书阁了!沈忱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茶盏,边收拾边盘算着:那我得准备点小零食儿作储备粮,要不然看着书看着书就饿了。等下次去集市上买点儿核桃,嗯,还有桂花糕!对了,我现在可以去摘点儿大红枣!沈忱眼里瞬间冒出了星星。
“师兄,我先回去了哈。”沈忱背起弓,跟叶九倾摆摆手,就跑去拔靶子上的箭。
“我送你回去。”叶九倾说道。
“不用了,师兄,我想先去找我三哥,我们一会儿膳堂见。”沈忱笑着冲着叶九倾说道。
叶九倾回了句“好”二人就分开了。
沈忱背着弓箭压根儿没去找沈冽,他径直往后山跑去。半个月前,沈冽带着沈忱偷偷溜到后山上摘枣子吃。之所以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是因为山庄有禁令,不许弟子去后山,怕后山上有野兽出没。但后山上最多也就有些野鸡野兔,哪有什么野兽?山庄内年纪大点儿的弟子经常偷溜到后山上玩,从没出过什么事儿。沈冽无意间发现后山那十几颗枣树结的枣子巨甜巨好吃,就带着沈忱偷摸出来摘了一袋子回去,分给沈彦沈默和叶九倾南明他们吃,结果却被沈彦狠狠训了一顿,说他不守门规也就算了,还带着阿忱胡来,万一出事儿怎么办。说得沈冽既委屈又难受,红着眼睛说自己就不该把枣子分给沈彦吃,以后再也不给他了!默默地气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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