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竹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味,主院内的竹叶抖动,发出萧萧声响。周末柛不停的来回踱步,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手盘佛珠的动作不自觉加快,由此可见其内心的急躁。
终于听见门口的簌簌声,周末柛抬头瞧去,只见家丁小厮引着三四个人往这走来。他堆起笑对来人说:“闻大人来了!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寒舍路途稍远,舟车劳顿,闻大人您……”
他忽的语塞,奉承的话堵在喉咙里。
怎么是个…..女人?
闻锦书见他这幅神情,勾唇冷笑。
“周大人安好。”她朝周末柛行一礼。
“啊,啊!安好,这位是?闻大人没来吗?”周末柛朝着身旁的侍卫使了使眼色。
“回禀老爷,这位是闻大人家的大姑娘,闻大人吩咐我给您带话,说他人身体不便,还需静养,此次事件由家女锦书代他接手,多有冒昧但劳烦周老爷您多担待。”
周末柛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思索闻寺慈此番带话的含义。曾经对这个闻锦书有所耳闻,在闻寺慈的带领下打出了一小片名声,但从未真正的露过面。既然这次没能请到闻寺慈这个老狐狸,那就瞧瞧这个小医师的真本领到底如何。
“闻医师玉体金贵,舟马劳顿,驾临寒舍,周某愧不敢当啊。”周末柛收起了打量的神色,对闻锦书稍加恭敬道。
“哪里哪里,此番造访,算是让锦书大开眼界,原是周府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精美豪华,想必上下打点缺不了周大人手笔,能把如此大的宅邸管理的井井有条,周大人的一身功夫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闻锦书抬眸,眼中满是钦佩,竟看不出半点破绽。
周末柛听后哈哈大笑,漏出满口金牙,衣纹上的金蟾蜍也随之抖动,满是奢靡气息。“闻医师真是好眼光,不过周府上下打点主要由家妻主持,这些小事我从不过问。”
说罢便的朝着屋内走,“医师快随我进屋,莫在外面站着了。”
廊下的鹦鹉也叫喊着:“周大人英明!周大人英明!”
正说着,门帘后忽然传出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周员外自然‘英明‘。”语气里略带轻佻。
还没看清来人,闻锦书却挑了挑眉,静静着注视着那声音来源。
一道人影徐徐走出,绣春刀擦过门沿。黑色飞鱼服勾勒出修长劲瘦的腰身,一头亮色的头发极为惹眼,来人五官好生俊俏,鼻梁一点痣,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里却藏不住冷。
“闻医师,别来无恙啊。”
萧有卿缓缓走近,带来一阵凉风。
闻锦书望着他湛蓝的眼眸,神色一愣,又很快恢复平静。
“别来无恙,萧大人。”
萧有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深沉的眼睛直直的,像要把人看到心里深处,眼底波涛汹涌。
周末柛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免紧张,擦了擦汗上前道:“萧大人怎么不再坐坐,是周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萧有卿随即直起身子,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笑容着实令人不适,薄唇亲启:“周员外的茶很好吃,只是在下有些坐不住,便想着出来走走。”他眼神瞟向闻锦书,眼里含笑。“恰巧碰上闻医师。”
周末柛眼皮抖了抖,想起自己刚才对闻锦书的态度有些不妥,干笑几声,再次邀请二人进入屋内。
进屋前闻锦书警告似的瞪了萧有卿一眼,萧有卿朝她眨眨眼,见她不理,便耸耸肩踏进门槛。
进屋落座,周末柛示意下人再给二位斟茶后,便退落了屋内的其余人。
端起茶碗,闻锦书嗅了嗅,腕间的玉镯随着动作晃动,光滑的镜面映衬出一旁周末柛讨好的嘴脸。“周大人这茶真是好。”却并未喝下。
“闻医师好品味,这是上等碧螺春,前不久刚命人淘来的,特地取出来招待您们二位,不过———萧大人怎的不喝,是这茶不合大人口味吗?”周末柛看着萧有卿并未端起的茶杯。
萧有卿眼神瞟过另外一杯已经凉了的茶,那是原先周末柛招待他的,但他一口未动。
“并不,周员外莫怪,在下过来之前在家中吃过,现下已经装不下了,真真是可惜了这等珍贵的茶叶,改日在下回请您来赔个不是。”说着露出极为愧疚的表情。
“哎呀萧大人哪里的话,您能赏脸踏临寒舍已是周某的莫大荣幸,哪儿还有回请的道理。”周末柛搓了搓发汗的手。
哼,虚有其表。闻锦书暗自腹诽。
一声轻脆声响打断了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闻锦书放下了茶杯。
“还是说正事吧,周大人。”闻锦书声音轻柔,却异常冰冷。
周末柛轻咳,整理好衣襟才幽幽开口。
“唉,我原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那小邹氏前日才过门,我与她还柔情蜜意的没过几日,结果她,她就。”
周末柛声音逐渐颤抖,但眼瞅外人在场还是强撑着。
“下人喊我来时只见到了一具枯骨,就那么挂在井口,大娘子先前来看已经吓晕了,躺在厢房里有太医看着,眼下只能由我来处理。”他颤抖着端起了茶杯,喝了几口润润嗓。
“处理尸体之后命人调查过了,可是周围的地方能查的都查了,没有一丝逃跑的踪迹,但若是邹小娘没有逃跑,那一个大活人怎能在几天内变成一具骨头!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愈发激动,声线不自觉的拔高。
“周大人。”
萧有卿一声呼喊唤回了周末柛的理智,他嘴角微张,眼神怔怔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才长吁一口气,“抱歉,失礼了。”
闻锦书点头表示理解,遇上这种事换谁都会被吓到,这已经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了。
“那周大人有在邹氏居住的厢房找到些蛛丝马迹吗?”
周末柛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有的,虽是未在宅子外发现逃跑的痕迹,但伺候邹小娘的丫鬟彩倌在床塌下发现了她遗落的香包,说是小娘常挂在身上的。”
闻锦书沉思片刻,便问道:“那周大人方便给我们看看那个香包吗?”
“那是自然,这香包本就该先给您们二位的。”随后他朝着门外喊一声。
“江槐,把香包呈上来。”
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卫双手捧着木盒进来。
“二位请看。”周末柛说道。
打开木盒,内部装着一个很精致的香包,闻锦书拿起来摸了摸,布料很是舒适,针法丰富,上面穿插着凤凰鸟的图纹,半张着翅膀似乎要从香包里飞出来,栩栩如生。
“是顾绣。”闻锦书幽幽地说。
“闻医师真是好眼力,顾绣是当下最时兴的绣法,邹小娘原是京城里的一个小绣娘,只略懂皮毛,这个香包就是出自她手。”
萧有卿接过香包,左右看了看,针脚精细,每样穿插的都正正好,不像是略懂皮毛的绣娘绣得出来的。香包上没有粗糙的痕迹,很平整,与新的无异,看得出主人平时很爱惜。
没有其他痕迹,那大致可以先排除邹氏消失前与人发生争执的可能性,他心想。
周末柛再抿了口茶,缓缓从座上起身,对着两人俯首行礼,低声恳切道:“请求二位能帮帮周某,因得这件事,府内上下乱作一团,大娘子至今还病着,妾室小娘们吵着闹着不要出门,下人们办事也心不在焉,前日一个厨娘险些把厨房烧了,若是再没个结果,周某就要撑不住了。”
说着他就要下跪。
“使不得周大人。”
闻锦书赶忙扶住周末柛。“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如今这件事已经闹的满城皆知,我与萧大人受您所托进入周府,也已经被许多人看见了,若是我们就这样走了,也没法给众人一个交代。”
“我们?”萧有卿轻挑眉。
闻锦书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周大人快起来吧,如此真是折煞锦书了。”
就在与周末柛拉扯之际。
闻锦书眼光不经意往扫过一旁,她的眼神突然凝固,连呼吸都忘记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眼前人衣袍的角落,纹着一个很小的图案,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那图案似曾相识……乍一看去与邹氏的香包上那只凤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闻锦书僵硬的抬起头,望向那人———是先前端着香包进来的侍卫。
江槐。
萧os:看我看我!
锦书:(无视)
两人是少时友人,久别重逢,ww终于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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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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