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家二郎

“吱吱吱……”

瘦弱的老鼠从尸体上踏过,宋盏诚挥着胳膊将它赶走,干燥的稻草勾住袖子,露出缺失小腿的尸体下身。

藕荷色的裙摆沾染着浓厚的血迹,漆黑的血渍呈放射状,星星点点的印子粘在手臂上,碎裂的骨头嵌入皮肉,雪白与黑红交织。

“从伤口形状来看,小腿应该是生前被锯斧割断的,但奇怪的是……附近并没有她的小腿,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亥时。”

田麦月仔细梳理,乌黑的发丝被风吹过,隐隐遮挡沉静的眸子。

“会不会被凶手带走了?”燕崽蹲在贾以秉身边,打了个冷颤。

“应该不是。”宋盏诚捡起尸体地上的一撮干燥粗糙的灰毛,放在众人眼前,“这里有野狗的毛发。”

“天呐!红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贾以秉望着他手里的东西,眼中似有光亮闪烁,不由得脱口而出。

贾以秉瞳孔微沉,被捆缚住手脚的他膝行向前,渴求道:“你们是武修府的人吧,可一定要找到凶手,她这辈子可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那她可有仇家?”

“她待人和善,年纪轻轻又瘸了腿,大家对她都很好,怎么会有仇家呢?”

宋盏诚裹紧袍子,在古庙里踱步,不知不觉走到红面菩提像跟前,红面菩提稳坐莲台,手里捻着柳条,细眉慈眼瞥向角落的童子。

童子恭敬跪在菩提像前,浅色的衣襟下,藏着一颗珠子。

【恭喜宿主获得妖丹一枚,年限检测——500年。】

这珠子如珍珠般圆润有光泽,小小的一颗拿在手里,反复观摩,却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怀疑方向1:尸体的小腿疑似被野狗叼走。】

【怀疑方向2:死者脖颈、小腿伤口粗糙,并不规则,对比肚子上的两刀,根本不是同一人的手法。】

一个妙龄女子究竟因为什么被残忍杀害,遗弃古庙呢?

“死者平时和谁走得近?”宋盏诚摸着下巴,嗓音从容。

贾以秉思来想去,忽然抬头:“江云薄,镇东江家二郎,红姑本是教坊司有名的舞妓,却因摔断了腿终日郁郁寡欢,几度寻死,就是他日夜相伴,红姑也因此解开心结……”

“因为她想跳舞,江云薄一个病秧子竟还真的眼巴巴去学舞……还专门学了傀儡戏哄着她,但这件事,江员外不同意,二人闹翻后,江云薄竟离家出走半个多月。”

田麦月抬起纤长的睫毛,眉宇间英气十足:“听你这么说……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奈何长辈不同意。”

“该不会是江员外的父亲……”燕崽越说越小声,在宋盏诚的示意下给贾以秉松绑。

幽暗的烛光照亮围在一起的四人,背后的尸体淹没在黑暗中。

“起初感情是不错,但后来江云薄在江员外的催促下纳了一房小妾,后来便再也没听说过红姑如何了。”贾以秉坐在地上,揉着被嘞疼的手腕。

弯月藏匿树梢,清辉洒在荒凉的古庙前,死去的黑猫尸体突然眼冒绿光,众人顿时头脑昏沉,东倒西歪睡了一片。

清晨野鸡鸣叫,四人找来板车将尸体摆放好,拉着车穿过小道,送入武修府停尸间。

“昨天怎么说着话呢,就睡着了?”

燕崽挠了挠头,纳闷道。

宋盏诚疲惫地抻了个懒腰,拍拍他的肩膀带了出去:“帮我找一找附近的丧尸,看看有没有养狗的。”

燕崽登时一愣,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不说是野狗……丧尸都没意识了怎么养?根本不搭边,我怀疑你在逗我。”

“猜测……万一这个镇子的丧尸偏偏就有思想呢?”宋盏诚掰着手指,忽悠道,“你看,乌远镇的时候,是死去的身体变成丧尸,没有自我意识,但你看淮襄镇,距离武修府最近,妖奴司要的是牵制武修府,对不对?”

燕崽默默点头,貌似还挺有道理。

“庙宇那么偏,明显还被人打扫过,且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斗胆猜测,当天晚上杀害红姑的时候会不会有第三人在场,而这个人目睹全过程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能有一个解释——他也是妖奴司的人,或者,是丧尸!”

燕崽恍然大悟,抽身便跑:“嗷!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宋盏诚扶着墙,打开酒囊灌了一口酒,多少年没骗人,都生疏了。

而他自己,则打算去江府一探究竟。

溺水时,他看见的究竟是梦,还是——

紫楹花的香味沾染了宋盏诚的衣袍,清淡的花香有奇特的安神之效,路过红墙,一只小奶猫从树上掉了下来,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稳稳抱住,安心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喵喵叫。

“咳咳……小灵……”

披着青衫的公子从拱门走出,虎口挂着一串菩提根打磨成的手串,紧张地跑了过去,身上萦绕着苦涩的药味。

“多谢少侠。”青衫公子小心翼翼地把猫咪抱回怀里,心疼地抚摸它的毛发,又是一阵咳嗽。

“敢问阁下可是江家二郎?”宋盏诚拱手行礼,态度谦卑。

“咳……不敢当。”江云薄弯着腰,看见他腰带上的武修府印章,宽大的袍子将他笼罩,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一碰,手腕纤弱,仿佛一触即碎,“随我进来吧,请……”

宋盏诚大步买进院内,迎面而来的是用形状不一的小石子堆砌的路面,逢过潺潺小溪,锦鲤跃出水面,溅气的水花形成优美的弧线。

漆黑的假山后有一处石桌,二人面对面坐着,花香宜人。

“那我就步入正题,请问您和红姑什么关系?”

江云薄叹了口气,不言而喻:“年轻时,许下过山盟海誓……不过那时还是太年幼,做不得真的。”

宋盏诚看见他不停地用指腹摩擦着菩提手串,突然开口:“这么好的菩提根,现在可不好找啊。”

“咣当——”

路过的紫裙女子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哗哗落了一地,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在颤抖。

“让少侠见笑了……”江云薄干笑着,示意手下人收拾残局。

宋盏诚仿佛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故而早早拜别。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江宅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宅内婢女仆从十数百人,白日里人来人往,寻不到漏处,只得趁着月黑风高身着夜行衣才有迹可循。

朦胧的月色透过夜幕,映射着少年的影子穿梭在砖墙灰瓦间,宋盏诚蒙着面,灵动的双瞳警惕地扫视四周,悄悄隐匿于屋顶黑夜。

零星的火光自南偏房外悠悠照了过来,几个仆从提着纸灯笼脚步有些匆忙,灯笼里的烛火也在阵阵吹来的夜风中颤颤巍巍。

“快走,别往后看……”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怕什么……”

“太恶心了,真受不了!”

几人轻声细语,愈发加快了脚步。

宋盏诚坐在房顶上,冷风呜呜咽咽,将玄色的衣衫贴紧了皮肉。

仆从们提心吊胆,不再过多言语,提着将息未息的纸灯笼消失在宋盏诚的视线。

趁着守夜的仆从离开,宋盏诚踮起足尖,身后似长了一对翅膀般在瓦片上掠过,清冽的冷风卷来一股恶臭,宋盏诚翻身一跃,稳稳落在被树荫遮挡的墙头。

烛火晦暗,在黑夜下更难以看清屋内。

在外面守了半刻,只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紫裙摆缓缓从门后出现。

黛音环顾四周,冷风吹在身上害得她忍不住打冷颤,忙抬起戴着玉镯的皓腕将木门挂上铁锁,捏着帕子惶惶不安地离开。

待确定黛音走远,宋盏诚这才跳下墙头,小跑过去拿起半个巴掌大的铁锁,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铁链一动便叮铃响,一环套一环的不容易解开,上面还贴着一张符纸,和那些二流子不同,这张的确是出自高人之手。

窗子被木板钉得死死的,凌乱地贴着黄色的符纸,在冷风中不停地翻飞。

宋盏诚刚放下锁链,耳畔便传来铁器摩擦崩开的脆响,身侧牢固的铁链骤然甩向两边,宋盏诚眼疾手快,忙蹲下身体。

铁链划过他的头顶,携带了一阵罡风。

宋盏诚一把拽下门上铁链,连同铁锁上的符纸也随便丢到一边,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这么好的符纸可不能浪费,宋盏诚上前取下符纸,这边推门进屋,那边便将符纸揣进怀里。

屋内灯火晦暗,刚一踏进屋内,便有一股邪臭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犯恶心。

越往里面走就越黑暗,但清晰浓烈的恶臭却在指引着他过去。

两个坚硬的物体相撞的脆响在宋盏诚脚边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他整个人被绊倒,狠狠地向前面砸去。

竟然撞在了布满蛛网的柱子上。

黑色的沉寂被打破,宋盏诚抬手打了个响指,夺目的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宋盏诚淡然地拿着烛台,将满地的狼藉看了个遍,地上七零八落地堆着数十根生棒骨,有些并不完整。

“咔嚓……咔嚓……”嚼骨头的声音自对面传来,时不时伴随着什么东西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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