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妖狐现世

宋盏诚瞪大了眼睛,两手扒着窗子,心中大惊。

朱仙翁号称“天下第一盗圣”,放眼人界与妖界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陇东,安和镇。

天边朝霞散去,迎来了静谧的夜,幽蓝的天幕下缀着点点繁星,难得的圆月,宋盏诚躺在房顶的瓦片上,半梦半醒间提着用葡萄藤编织的酒坛子,支起身子孤影望月。

月如银盘,给人一种只手可触的朦胧感,高树枝桠随风抖动,在银盘中打下层层叶影,溶溶月色似披了一层浅浅轻纱,银光之中多了几分飘渺。

宋盏诚仰头饮尽坛中佳酿,肆意抬臂拭去流在嘴边的酒液,目光扫过东北方向,一颗金豆子般的光芒斜斜向他飞扑而来,他抬指轻挥,那金豆子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顺滑的金箔纸间歇舒展,原是奉天凌云城发来的传讯符。

符纸流溢着璀璨金光,轻飘飘地浮在他眼前,字迹歪歪斜斜:“丢童迷案,疑凶朱仙翁,速拿!”

单凭这直白的语句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出自武修府掌事之手,他刚想把符纸收好,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符纸钱挺贵,先算在你的月俸里啦!”

宋盏诚轻笑,这才像那位“省吃俭用”的武修府掌事的做派嘛……

安和镇窃子案持续了半个月,丢失的都是三岁大的男童,起初当地官府是以拐卖人口来断案,结果只抓了几个妄图偷孩子的歹人,在他们的指认下,官府于一处偏僻的山洞里找到了被放干鲜血的孩童尸体。

看样子与妖奴司有牵扯的不止江云薄,还有朱仙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道弯弧状的蓝光闪过,直接劈碎宋盏诚眼前这扇窗子,木框碎屑散落于瓦片之上,宋盏诚眼疾手快早已闪避至屋内,与这位持刀人打了个照面。

冰冷的弯刀搭在脖颈上,宋盏诚笑着摊了摊手道:“何必呢,想我进屋吱个声,我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太兴师动众了……”

那人眼眸深邃了几分,只不过用黑布遮着半张脸,看不清全貌,宋盏诚上下打量一下身形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宋盏诚……”那人冷言,弯刀也贴近了皮肤几分,稍一用力便会划个血道子出来:“不该管的别管!”

他什么世面没见过,刀架脖子上他也能唠一唠,宋盏诚嘿笑道:“阁下何人?可需要我帮忙啊?”

蒙面少年捏紧刀柄,心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盏诚无意间瞥见了他腰间的令牌,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视线对比上官冬朗一模一样的夜行衣,他这才恍然大悟:“妖奴司的刺客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没有新意。”

刺客有些厌烦地皱了一下眉,恨不得将这“窃贼”大卸八块,紧接着弯刀向上挑起,蓝色的幽光“轰”的一声割开房上一道裂隙,沙土簌簌落了一地,吓得众人紧贴着墙面不敢妄动。

宋盏诚不知何时闪身至他身后,默默擦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痕,有些庆幸道:“好险好险,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很快就会交代在这儿!”刺客寒眸一闪,双足踏地而起旋身踢向宋盏诚的腰杆,虽被轻松避开,却又被一条右腿直踢胸口,向后滑了数步才抵住门框停了下来。

屋内萦绕着淡淡的紫藤花香……

宋盏诚拽了把三条腿的椅子,翘着腿坐在上面摇摇欲坠,胳膊搭在椅背上,坦然道:“黛音姑娘不必藏了,有什么事,当面来问我就好。”

屋内走出一位紫衫女人,手持紫藤团扇,督促着左右侍从撕碎符纸,一双狐狸眼左顾右盼,时不时挥动手中扇子,笑意不达眼底。

棒骨敲击的声音愈来愈响亮,一阵恶臭旋风袭来,宋盏诚眼疾手快地将刺客拉了过来,揪起一截衣摆挡住鼻子。

跳跃的火苗碰到毛发之类的物品骤然灼烧起来,将对面的一切照了个明白。

啃着棒骨嗷嗷叫唤,呈现在面前的是个血淋淋的人!他身形高挑,脖子上挂着一串铁链,肉丝与黄色的油脂一览无遗。

他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二人袭来,刺客右手一伸,便有一柄弯刀落在手中,斜斜割伤男人右臂,男人吃痛一巴掌向他呼来,刺客趁机召唤了另一柄弯刀,双刀交叉抵挡住了他的攻击,但这家伙力气极大,似要将刺客整个人拍入墙中。

“停下。”

黛音扇着扇子,纤细的手指轻松拽住铁链,男人咆哮着,渐渐没了声音。

黛音坐在屋内,烛火映衬着嫣红娇嫩的脸蛋:“真是对不住各位,畜生不听话……日后定当好生管教。”

“两个江云薄,姑娘手里这位冒充的使司……可真狼狈。”

黛音听了他的话,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撩过裙摆静坐在宋盏诚对面,指尖拖动茶盏底部,移至他手边。

“小公子说笑了,奴家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茶盏中零星浮着几片茶叶,棕褐色的茶汤闻着有几分清苦的味道。

宋盏诚没有去碰茶杯,转而对着黛音笑逐颜开:“我才是真的不懂夫人呢……”

手里的紫藤花团扇轻轻摆动,香风吹起鬓边碎发,黛音镇定自若,并无半分畏惧。

脖子上传来一阵冷意,黛音摇动团扇的手忽然停住,秀目瞥见刺客站在她身侧,冷冷的像尊石像,一言不发。

“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武修府的人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听了黛音的话,宋盏诚谦虚道:“哪有哪有,还是夫人破绽太多……”

窗外忽然刮起的怪风似要冲破阻隔卷进屋子来,黛音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紫荆发饰,心安一笑:“无论是真假江二郎还是丢童案的疑凶,都和奴家没有关系……”

“茶里没下毒,还请小公子收起你的疑心,安心喝吧。”

黛音处事如此镇定自若,言语之间从容不迫,这让宋盏诚看出了些许猫腻,突然拍桌而起:“不好!十二使司呢?”

被绑成粽子的朱仙翁与他眼神一对,急忙摇了摇头。

“呵哈哈哈……”黛音扶桌而笑,有些癫狂,指尖掠过脖颈上的伤口,沾染些许血。

“他去吃人了……”黛音轻轻放下扇柄,秀发半遮着脸,一双狐狸眼尽是娇柔媚态,“没办法啊,畜牲嘛……喂不饱啊。”

十二使司的胃像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就在两个时辰前,黛音故意没关严房门,让饥饿难耐的假江云薄跑了出去,意外咬死了猪肉摊老板。

她也没去追,就由着他胡跑,跑到哪儿,就吃到哪儿……

“很快啊……这镇子就不会再有这帮畜牲了……”

黛音语气很重,引以为傲地扬起下巴,耳畔的坠子沉甸甸地在颈侧摇摇晃晃。

宋盏诚游鱼般脱离刺客的桎梏,反被一条绳索死死勒住脖子,手刀击在脖颈处,整个人昏厥过去。

黛音的纤纤素手取下头上的花朵发饰,随意玩弄。

“副使派你监视我啊……”

黛音不紧不慢地捏了捏发饰上的浅紫色花瓣,心不在焉地问道。

刺客固定着麻绳,也不抬头看一眼,冷“嗯”一声。

黛音听得笑了,拨开发饰的花蕊,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拿在手里照了照晦涩的光。

“巧了,我也是。”

黛音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伸手递了过去,嘱咐道:“他的灵根倒还是极品,把这东西给他服下,再把灵根剖出来,副使就宽恕你上次的鲁莽。”

以前也不是没有杀人剖灵根的事,虽然听说懂得这门术法的人已经尽数丧生,但妖奴司却想方设法另辟蹊径,竟也寻了这门路。

黛音含笑盯着他,没有一分真情实意。

黛音斜靠在桌边,支着脸算了算时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推门离去。

紫裙在阵阵香风中如蝴蝶翩翩起舞,上面的绣花纹样在暖阳下闪闪发光,藤边样式的锦缎绸鞋重重踩在一条骨瘦如柴的老者胳膊上。

本就奄奄一息的老人嘶哑地惨叫一声,五根手指硬邦邦地抬起,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倒在了血泊中。

“爷爷……”

不远处身着布衣的小姑娘拿着坏了一角的风车跑了过来,踏过满地血流跪在黛音脚边,推搡着亡故的老人,鼻涕眼泪一大把:“爷爷你醒醒……”

黛音垂眸看了看她,银盘小脸脏兮兮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手里的风车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被吹走。

小女孩紧紧握着风车上的木棍,往老人的手里塞。

“有什么好哭的……”黛音喃喃着,眼睛不自觉地红了,“真是奇怪又无用的东西……”

不知是在对孩子生气,还是对旁的,黛音揪心的疼,一脚踢开了老人。

老人残破的身体仰面倒在地上,身上还留有余温,嘴角还挂着方才吐过血的痕迹。

“今日我生辰,爷爷用一只手给我做的风车……”

小女孩年纪虽小,心境却格外透彻。

她把风车放在老人一只长满皱纹与老茧的大手中,两只小手紧握,哽咽着看向尸体的另一侧。

血迹斑斑,布衣撕碎,露出里面染血的白骨。

小女孩猛地回眸,哭诉道:“你是坏人,纵容怪物行凶杀人,更害得爷爷丢了一条手臂!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要杀他?!”

呆住的狐狸眼看向稚童一双压抑着汹涌波涛的眼睛,黛音咬紧下唇,终于开口:“因为他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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