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切定有缘由,在某时,在某刻。

红线小人在镜前转了一圈,倏地没入镜中。月老含笑指点:“需静心聆听。”

于云间凝神静气,摒除杂念。恍惚间似与镜中生出感应,待他再睁金眸已不在月宫,眼前是一位褐眸老者。

老者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未语。于云间被他看得不自在,后退了半步。老者这才回神,挥手化出两把木椅:“孩子,坐。”

于云间并未推脱,身袍一甩便落了座,直言道:“月老,晚辈此来是为解惑。当年您可曾下凡,将一株桃枝赠予了一位凡间姑娘?”

月老恍然大悟,捋了捋长白须,沉声说道:“老仙记得,确有一事。

于云间一直担心月老早已忘却此事,听此一言松了口气。他把桃剑拿出,月老接过后细看,说道:“孩子,此剑已被唤醒。”

“是。但桃木寄情,可那不过是个寻常姑娘。”于云间不解,“莫非您早知会这有一战?”

于云间说道:“是,但桃木代为情,她单单只是个小姑娘,您为何会将此物赠与她?是料到经有此战?”

月老闻言朗笑道:“老朽岂能未卜先知?桃枝虽出我手,择主却是它自己的意思。”笑罢,他遥望着远处戏水的双鹤,忽生感慨,“孩子,你与老朽一位故人颇为神似。时光荏苒啊。”

于云间顺着话头问道:“对方可是您老的故交?”

月老摇头:“伊人已逝。”只见双鹤振翅远去,消失在云间。

“三界万象,情缘因果,皆有其理。你问桃枝为何择主稚子,或许一切早有定数。”月老语声渺远,“顺其自然便好。”

于云间似懂非懂。月老忽又笑道:“你当真像极了她。”

“晚辈岂敢。想来那位必是仙界高人?”

月老轻叹一声,目光悠远:“她修为不高却又心系苍生,见不得世间疾苦,最终舍身取义了。”

于云间心头一跳:“牺牲了?”

月老静默良久,两人在镜水境的夕阳下坐着,身影仿佛融入进了如画的山水之中。“孩子,若有一日三界六道遭恶人围剿,你当如何?”他轻声问道。

于云间不解其意,本想说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出三界之外。可转念,魔王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他又忆起师父与小景,终是改口道:“若真到那时,也许会以命相搏吧。”

纵使血染青天,纵使终究难逃一死。但只要尚存一线生机,他定会为至亲之人杀出一条血路。

月老抚须长笑,见于云间神色困惑,他轻叹道:“她当年也是这般回答。”

世人皆畏牺牲,以小爱换大爱,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或许唯有心中装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才会无惧生死。

“其实,晚辈还是不解。”

“哦?”

“这桃木剑究竟为谁而备?若非真主,恐会遭到反噬。”

“孩子,顺其自然。”

独朽倚在草垛上,晃荡着一条腿,若有所思地望着于云间。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月老当真这般说?”

于云间仔细回想着月老的话语,郑重颔首:“我还能骗你不成?”

狼十二狐疑道:“如此说来,反噬之说可能是假的?”

白小九说:“未必。十二郎可还记得当年那只抢夺灵剑的鸟妖?灵剑震怒,在它驱使之时反噬了,令其当场而亡。”

独朽一个激灵:“确有此事!”

鸟妖爆体后,灵剑自行寻回了命定之主。此事在双生林广为流传,正是因为灵族聚居于此,常有兽人觊觎灵器,故而引以为戒。

阙尘问道:“可月老所言的顺其自然,究竟有何深意?”

于云间与景幽佳摇头,阙小琳闷声道:“既如此,不如让我上阵杀敌。”

“胡闹!”阙娅与阙尘异口同声,语气中尽是训诫之意。

阙小琳欲要争辩,却在触及兄姊关切的目光时,终是垂下了眼眸:“那便顺其自然罢。”

“瞧一瞧看一看嘞,好吃的杏仁桂花果子!”

街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小摊琳琅满目。阙小琳盯着各类糕点直咽口水:“阿姐,我要吃!我要吃!”

阙娅被她拽到摊前,目光落在了桂花糕上:“老板,这桂花糕怎么卖?”

摊主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抬头看清来人后,二话不说就用荷叶包了几块:“您拿着。”

“多少钱?”阙娅正要掏出荷包,谁知摊主竟然连连摆手,“您为百姓做的,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眼看明个又要打仗了,这点心意对我来说何足挂齿啊?”

“不行,这不一样。”阙娅执意要给,独朽却一把接过糕点,“人家一片心意,你不要我们可要了。”

独朽虽说戴着魑魅隐,但怎么说也是个鬼器,基本身色无法改变。摊主抬头一看,吓得一个激灵,这黑面郎君是打哪儿来的?

摊主的反应尽收众人眼底。阙小琳捧着糕点偷笑着,独朽一个眼刀甩了过去:“笑?再笑就削了你的脑袋。”

“生得黑还不许人说了?这可是明摆着的事。”阙小琳吐了吐舌头。

阙娅取出铜板,摊主缓过神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阙将军您为百姓做的,我们无以为报。您若过意不去就请保重自己,带好军中的弟兄们,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阙尘劝道:“阿姐,既然他已经说了,就收下吧,莫辜负了这番心意。”

于云间刚咬了口糕点,余光就见一道黑影闪过。他碰了碰景幽佳,提醒道:“前面。”

独朽伸长了脖子:“这是瞧见哪家小娘子了?”

于云间低声道:“西街方向。”

阙娅还在和商贩推让,三人就已经不见踪影了。阙小琳指着远处摊子说道:“阿姐,他们追人去了,我还想吃那个……”

景幽佳纵身一跃掠上屋檐,于云间与独朽分作两路包抄,独朽心中暗忖起来,不过追个姑娘,何须这般兴师动众?

黑影渐显疲态,速度明显迟缓下来。待独朽看清来人面目,不由得低骂了一声。景幽佳凌空折转,如燕子般翩然落下,正正截住了黑衣人的去路。那人被迫止步,面巾微扬。

独朽捏得指节咔咔作响,明知故问道:“这位……小娘子?”

于云间无辜地耸了耸肩:“你自己臆想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这他爹的是只熊啊,还是只公的!”独朽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景幽佳与黑熊四目相对,正要质问来意,却见黑熊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地,装起了哑巴。

独朽火冒三丈,抬脚就踹去:“装什么蒜?”黑熊瞪他一眼,转而对着于云间抠起脚来。

于云间不气不恼,黑熊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刚转向独朽,屁股轰地窜起了一簇火苗。

“啊!”

赤银剑应声出鞘,黑熊见势不妙欲逃,但是被景幽佳回身一脚正中了面门。

“嗷!”

于云间轻叹一声:“这定是个新去的,毕竟黑熊族不至于这般愚钝。”

黑熊一听急眼了,撕开黑衣怒吼起来:“莫要欺人太甚!”

“阁下竟是人类?失敬失敬。”独朽讥讽道,“想必是家中穷得揭不开锅,所以连件衣裳都不穿了?”

黑熊毛发浓密,天生无需衣物蔽体,此刻却被说得面红耳赤,恼羞之下便要扑上前去“理论”却忘了身后尚有一人。景幽佳眼疾手快,一个扫腿便把它撂倒在地。

于云间见景幽佳动了真格,当即敛去了面上的嬉笑之色,目光落在黑熊身上:“喂,你们又想做什么?”

黑熊梗着脖子不肯作答,独朽瞥了一眼赤银,赤银顿时旋了个圈。它瞬间眼神一变,一口气说了上来:“哦。俺们老大让俺来看看附近有没有鬼,具体也没说怎么个事。”

“鬼?”独朽诧异地抬起了头,“地府出事儿了?”

于云间也摸不着头脑:“才刚回来没多久,阎王连小鬼都管不住?不可能啊。”

“俺不清楚,俺只是奉命行事。”黑熊屁股朝天被景幽佳踩着,不安地动了动。

“真不清楚,还是装作不清楚?”于云间右手释放出一撮火焰,吓得黑熊大叫:“啊!!!俺只是个做事的!!好吧俺说!!!”

于云间笑着把火熄灭,独朽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黑熊说:“就是……俺们老大说西街前些日子死了不少人,特意想借机收集怨气。”

“惨死?闹鬼?”独朽说道,“莫不是有冤魂作祟?”

黑熊瑟瑟发抖:“所以俺们老大,才喊俺们过来看看。”

景幽佳问道:“你们?你还有同伙?”

黑熊摇头:“俺不晓得,俺不晓得啊!”

“太蹊跷了。”景幽佳说,“鬼差不可能遗留恶鬼在人间。”

于云间看着黑熊若有所思,他问道:“小景,你还有没有那个?”

“你是说……?”

“对。”

“什么?”

独朽刚问出口,就看见景幽佳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瓶子,倏然间,黑熊就被吸了进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问道:“这不会又是你们师父给的吧?”

“是我们师父给的。”景幽佳一边说着,一边收起瓶子。

独朽愣了愣,说道:“那个……我经常从你们口中听到师父师父,给我说说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我们师父啊……”一提起师父,于云间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行至阙府门前,恰逢大门阙小琳探出了脑袋,她一笑:“本小姐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这时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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