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幽佳斜睨了他一眼,“魔王破封,乃势在必得之事。今之三界早无可抗者,覆灭不过早晚。”
阙小琳心一沉,又问:“可我兄长被掳,又与魔族有何干系?”
于云间凝视着眼前这位年幼的少女,从她锦衣玉佩之间,便可知阙家在江湖中地位非凡。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阙家是何来历?”
阙小琳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开口:“我阙家世代习武,父母与阿姐皆为边将。幼时,阿娘便教导我,日后当如阿姐般守国护民。只是兄长体弱自幼未习武艺,阿娘素来护他,严令不许他沾染兵事。早知今日……”
她顿了顿,眼中忽闪过一丝醒悟,“前些日子父母奉命出征,阿姐亦镇守边关。那些妖族之所以掳我兄长,莫非是欲扰我阙家军心?”
然她心中依旧有困惑未解,魔族既有覆灭三界之力,为何仍行此等旁门左道?掳一凡人又能左右何局?
景幽佳一眼看穿她心思,解释道:“魔族虽然被逐出三界,却未真正灭绝。无王统领的小魔兵不敢妄动,大半亦已于百年前灰飞烟灭。即便魔王重临,仅凭一己之力也难撼天界。它需要魔兵,需要一支听令于它,能征善战的魔军。”
魔由怨恨而生,但谁规定魔只能由怨恨形成?人心一旦入魔,又与魔何异?堕入魔道即为魔族,怨念侵蚀肉身,终成魔躯。
“阙家世代为将忠义在心,魔族自然明白难以动摇你等意志。故只能借他人之手。若阙家遭难,南城失主,百姓恐惧人心易乱。这正是魔族入侵之机,蛊惑众生,令凡人堕魔。”
于云间耸肩补充:“虽然魔王被仙人封了,可如今天界漠视尘世,消息闭塞。就算知晓黑熊暗助魔族又有何用?只要世上尚有人心,怨恨就会永存,魔患难绝。”
阙小琳坚毅地说着:“但是我无论如何都必须救回兄长,就算是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我也绝不能让那些妖魔的奸计得逞。”
景幽佳沉默片刻:“此事不可鲁莽。我们连黑熊族巢穴所在尚不明,贸然行动只会惊动它们。现在需拟一个周详计策方能出击。”
一旁的书生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事态严重。他怯生生地问道:“不知……不知在下能做些什么?如今我已幡然悔悟,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诸位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于云间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派上什么用场?难不成去给妖怪当口粮?
阙小琳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算了吧!就你这贪生怕死的德行,谁知道会不会临阵倒戈,再出卖我们一次?”书生眉心一跳,却仍坚持,“小琳,你扪心自问除了这件事,我可曾亏待过你?难道只因一次过错,就要将我往日的好全盘否定?”
阙小琳气得跺脚,指着他鼻子怒斥:“一次过错?赵栖阳,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就差点害死我兄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叫阿姐不轻饶你!”
翌日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一座木屋旁。竹桌上凌乱地铺着几张图纸,毛笔搁在玉砚旁,纸上潦草地画着几团草图,旁边标注着几个字:果、篮、毒、麻绳、铁片。赵栖阳早已脱去长袍马褂,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他额头沁着汗珠,手掌被竹篾划出了几道血痕,却仍专注地编织着竹笼框架。
阙小琳将买来的水果一一摆进篮中,瞥了赵栖阳一眼。于云间劈完最后一根竹子,加入了编织的行列。她看着赵栖阳磨红的手掌,也坐了下来。赵栖阳抬头看她,她别扭地说道:“等救出兄长,可别造谣说我欺负你。”对方只是默默擦了擦汗继续埋头编织。待竹笼初具雏形,他在心中暗自发誓,等救出了阙家兄弟后他便离开,永不再出现。
于云间懒散地躺在摇椅上,抛玩着一颗柑橘,思绪却飘得很远。若魔王当真重现于世,难道他们只能束手待毙?这世间何其不公,唯有人族才能轮回转世,而他们若不依附灵器便再无来生。
柑橘在空中划过,遮住了他眼前的阳光,却被一只手稳稳接住。景幽佳剥开橘皮,轻咬一瓣,说道:“找到了。果真如他所说,黑熊巢就在不远处的竹林里。”
昨夜赵栖阳提议,既然不知黑熊族去向,不如从习性入手。熊喜竹,即便黑熊食肉,在这酷暑时节,阴凉的竹林无疑是绝佳栖息地。
“但有一点,”景幽佳迟疑道,“这只是它们的临时据点,竹林里不可能有地牢。即便我们抓住黑熊,也未必能找到她兄长的下落。”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包毒粉,丢在桌上:“毒花粉,掺进果篮里,以防万一。”说着,她走到竹笼前抚过被打磨光滑的竹叉,对照图纸检查了一番,“可以。装上铁片立刻出发。”
阙小琳开口:“景姐姐,你不在时,我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竹笼底部“咔”地弹出了一排锋利的铁刺,火苗“呼”地窜起,将笼子团团围住。赵栖阳解释道:“这是于小兄弟的主意。黑熊力大,但应畏火,可以防止它们挣脱。”说完,他疑惑地看向于云间,“只是不知于小兄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可以将火运用的如此精进”
“呃,也许是天赋吧。”于云间打着哈哈,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
村庄外的草地上,几只灰兔刚探出头,便被一只黑色巨爪擒住。兔子拼命蹬腿,拼了命地想逃。抓兔的“人”掏出麻袋,将兔子塞了进去,袋中的挣扎很快平息。黑熊哼着小曲,踩着沉重的步伐,在草地上留下了一串深坑,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哒哒哒”另一阵脚步声缓缓逼近。黑熊耳朵一动,攥紧麻袋,警惕地斜眼回望。“啪!”一只熊掌拍在它肩上,它条件反射般一个扫腿,对方砰地栽倒在地,“俺错,俺错了!”
黑熊得意地说:“跟俺比,你还嫩——”
话音未落,脚下草地陡然塌陷,四周绿竹“咔咔”升起,火苗“轰”地窜出,将二熊困在笼中。原本倒地的黑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麻袋被火焰吞噬,兔子趁机窜出了笼外。阙小琳叉腰讥讽道:“跟我们比,你们才嫩着呢!”
赵栖阳指着其中一头黑熊:“就是它威胁的我。”
两只熊急得齐声嚷嚷:“胡说八道!俺们根本不认识你!”
“当、当……你……”赵栖阳突然面红耳赤,说话结巴起来。阙小琳狐疑地后退两步,心想这人莫非有什么特殊癖好?赵栖阳见状,尴尬地甩袖干咳,掩饰失态,“当日……”
那日黑熊将他拖入巷中,恰逢暴雨,被摔在了泥泞里。他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另一头熊拽回去了。所以当初泥浆糊了满脸,它自然认不清。
那头眼底带有两道疤的黑熊突然瞪大眼睛:“是你!”
景幽佳挡在赵栖阳身前,冷声道:“事到如今还需提醒么?火都快烧到毛了。说,你们把阙家公子关在哪儿?”
疤爪黑熊硬气地抓住竹栏,下一秒却嗷地缩回了爪子。它眼珠一转,心里想着这火邪门得很,连它这厚皮都扛不住。另一头黑熊扯了扯它,低声嘀咕。眼看火势愈猛,爪痕熊仍死扛着不松口。于云间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里透着讥诮:“哈哈哈,为了条消息连命都不要,不知死后会不会被惦记啊?”
阙小琳火上浇油:“嗯嗯,也是。既然不怕死,那我们就启动机关,反正留着它们也没用。”
赵栖阳作势掏出一个黑色方块,上面嵌着红色按钮,煞有介事地念叨:“电力封存,按下后铁刺通电,瞬间贯穿全身。”
后头的黑熊顿时慌了神,大喊:“俺还没吃兔子!俺招!”
景幽佳按住赵栖阳的手,看着它:“说。”
赵栖阳收起方块,冲阙小琳眨了眨眼。阙小琳下意识莞尔,又立刻板起脸。
“人不在这儿!去西口街右转直走,拐几个弯,再一直走到底,有间丧铺。铺子里的棺材是机关,打开就能进……啊啊啊火烧脚了!”
“丧铺?”阙小琳与赵栖阳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这地方。
“那去探探?”于云间问着,景幽佳应声点头,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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