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喜子、秀儿早呀……”
早上九点，惠子笑脸盈盈的停好自行车，把后座上的妞妞抱了下来，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妞妞也扬起笑脸，笑着向几位长辈问好。
时间过得真快，在老秦家上班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母女俩也彻底和老秦家熟了起来。惠子果真如杨秀说的那般，踏实肯干，心思通透。妞妞也是个可人疼的小姑娘，不哭不闹，软软糯糯。本来因秦钰上学不开心的秦树有了新玩伴，也不嚷嚷着让姐姐回家了。
母女俩的表现胡玉凤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虽然租的院子离家也就二里路，可胡玉凤想着她们每日走来走去也费事，尤其心疼妞妞的小短腿，便发话让惠子来回骑着自家的自行车。
惠子死活不愿意，管吃管住还管带娃，已经够厚道了，再配辆自行车她怕福气大的自己承受不住。还是杨秀劝她说自行车放着也是放着，骑车来回节省的时间还能多搓两根麻花，惠子才勉强点头。在杨秀的帮助下，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学会了骑车，便每日骑着车子来回穿梭。
“呀，妞妞今儿可真好看，这头发真精神……”喜子摸了摸妞妞的头夸道。
妞妞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笑了笑，也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小揪揪。
看得喜子眼热的又捏了一把人家的小脸蛋。
胡玉凤看得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在自家两个儿子身上看不到一点母爱，结果倒是对着妞妞母性大发。
厨房里，惠子拢好头发带上胡玉凤专门配发的白帽子，又洗了手，这才接过杨秀手里的面团像变戏法一般捏扁又搓圆。杨秀看着惠子瘦弱但肌肉匀称的胳膊忍不住又一次赞叹，这人真是招对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揉，很快六大盆面就都揉好了。
杨秀擦了把汗，出去找胡玉凤。
“妈，今儿让惠子和喜子跟着我去吧，都熟悉熟悉流程，再有半个月她们就能自己出去了。”
胡玉凤点点头，“那就让文礼再加一张案板。”
说起案板，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老郑，也不知道他的老婆子身体怎么样，还活没活着。还有老大哥，听喜子说自上次之后挺老实，屋子也随时收拾呢，可到底没亲眼看看，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罢了，自诩是个硬心肠，可对上老大哥怎么老是退让，胡玉凤烦躁的摇摇头，试图把事关胡德阳的所有都甩出脑子里。
“妈，怎么了，头难受吗？”胡玉凤抬头就见秦文礼疑惑地看着她。
“没有，你叫我咋了？”胡玉凤不答反问。
“我今儿准备去跑几个公社，看能不能上咱家的麻花，想问问你去不去？”
家里现在多了喜子和惠子，麻花产量蹭蹭上升，只靠老方老赵等四家铺子吃不下，还是得往外销。秦文礼就准备送完豆腐去跑跑看。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家的麻花是够香，可这巷子却比海深。坐家等着客商上门要不得，销量还是要出门跑。念头通达间，胡玉凤高兴应了一声，“去……”
秦文礼答应一声，就去往车上装豆腐。说起家里的豆腐，胡玉凤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自打她和文礼去公社领了奖状，公社的采购干事买豆腐时认出了文礼，从此就一直在自家铺子上定货。也不知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在，公社的卫生院，小学、包括文礼摆摊附近的大饭店都在自家定。有的两天一要，有的三天一送，就这样，家里的豆腐已经领先于麻花实现了定向量产。就是吧，这些单位都有个爱签单的通病，说好了一季度一结账，可这钱未到手之前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不过因着这一定向，豆腐摊子也用不上了，胡玉凤就和隔壁的李大姐兑换了一下，把麻花摊子往大扩了一倍。
这么一来麻花产量上去了，销量也增加了不少，家庭产业实现了完美升级。嗯，要是再多找几个分销商就更完美了。
上官镇，“裕丰麻花”的招牌高高挂起。
横向摆放的长条桌上，一盘盘麻花被轻薄的纱布覆盖着，影影绰绰流露出诱人的色泽。与条桌接壤的是两个纵向摆放的大案板，每个案板跟前各站一个头戴白帽的年轻妇人，正弓腰搓着麻花。
正中间是一大口油锅，锅里的麻花随着滚烫的热油上下翻飞。一个年轻媳妇伸出长筷，随着她的每一次翻动，一股股浓郁的焦香就扑面而来，霸道的吸引着每一个过路人。
路人忍不住深吸一口甜香，犹豫片刻摸了摸口袋还是挤到跟前。
惠子手底下搓着麻花，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杨秀和客人的互动。
嘴唇跟着微微开合，无声重复着杨秀的叫卖词。秀儿说了，再有半个月就让自己和喜子独立摆摊。所以她很有紧迫感，这半个月出摊也就四次，在这四次的有限时间里，自己一定要学会怎么叫卖，怎么交流。
相比于好学的惠子，喜子就像个快乐的孩子。手上搓着麻花，嘴里哼着理发店里传来的歌，脚上还时不时打着拍子。看得杨秀都忍不住乐。
相比于摊子上的欢乐气氛，秦氏母子这边就沉凝许多。
洋县16个乡镇，上官镇、三岔乡、杨桥乡、林家沟乡、彩平乡合称西北五乡。这五乡成“V”型分布，其中三岔、林家沟位于左线上，杨桥、彩平位于右线上，上官就位于交叉点。
秦文礼想法是这样：“西北五乡”嘛，从这个称呼上看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所以自家生意要扩展，就要率先拿下这西北这块地方，再以此为大本营，向着全县推进。
想法很好，可惜刚迈出第一步就深受打击了。
他们先去的是杨桥，然后找了杨桥最大的商店跟人家谈合作。老板人很好，对麻花也是赞赏有加，可就是一点，不卖！
原因有二：一是杨桥乡相对面积小，相比于上官下辖15个村，他们杨桥才6个，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村子少人口当然更少，人流量也小。而散麻花又不比其他密封食物，十天半个月卖不出去不长毛也会发潮，一影响口感就更卖不出去了。二是自家的麻花没有包装袋，没有包装就是散货，对于散货来说3毛5的要价有些高。
老板这话一出，胡玉凤和秦文礼就沉默了。因为人家老板指出的恰恰是自家忽略的。为什么忽略呢，因为家里目前的订单都集中在上官和三岔这两个大乡，每家定的麻花从没放过三天，所以不存在发潮的问题。
可如果要卖到外地和偏远地区呢?发潮变味就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既然发现问题，那咱就立马解决。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起身向老板告辞，然后发动三轮车就走。
这速度这转变把老板都干蒙了。就是说，你们怎么一言不发就走啊，我也不是真不要，就……咱再谈谈价格呗？
“妈，还是得去清塬，找找看有没有包装袋？”
胡玉凤点点头，娘俩心里想的一模一样，那咱就就直奔清塬。这会儿才十一点，跑的快的话下午四点就能回来，完全来得及。
这次也用不找秦文平，俩人直接到了定制袋子的作坊。
都是老熟人了，老板见他们哈哈笑着打招呼：“婶子，兄弟，今儿咋亲自来了，是要点啥？”
秦文礼给老板发了烟，开门见山就讲要求。
老板一听了然，让人拿过样品道：“袋子是有。你看边上这是密封条，把麻花装进去，然后上边这层薄膜一撕，严严实实的。”
胡玉凤伸手拿过看了看，问道：“那这个能隔绝水汽吗？”
老板一瞪眼：“婶子，别说水汽了，空气都进不去，你放心，只要不漏气，十天半个月没毛病……”
俩人商量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就这个。
“这种就一样式的还是能定制？”秦文礼又道。
“兄弟，你想要啥都能做。就是价钱上有差别，这定制款比普通款要贵些。”
母子两人商量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要定制的。要是能凭借着小小的包装袋把广告打到千家万户，那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依旧是透明袋子上四个金黄的字“裕丰麻花”，旁边画着小小个的麻花。老规矩，先交钱，货两天后印好了捎班车上。
别过老板，两人又风驰电掣的往上官赶。
上官镇。今儿带来的六盆麻花都卖了个精光。三人累得都快抬不动胳膊了，却依旧三脸兴奋。
“嫂子，今儿卖出去有五百了吧？”喜子眨巴着眼睛问杨秀。
“差不多，具体多少得晚上回去盘账才知道。”杨秀笑眯眯看着两人，夸道：“你们今儿出大力了，辛苦你俩了哈……还有惠子，你觉得身体咋样？”
惠子俩上挂着温婉的笑容，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儿，这可比家里拉粪背柴轻松多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在家里成天拉长工谁给我一分钱？可现在不一样，就是再来六盆我也能干，一想到挣钱我就浑身都是力气。”
喜子哈哈笑：“我不行，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给钱我也不动弹……”
杨秀忍不住笑她：“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能有你心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