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秦文礼陪着胡玉凤回娘家。秦钰最近看了《封神演义》，对修仙的姨爷爷很有些兴趣，一大早就缠着胡玉凤带她去。秦树听了也去抱奶奶腿，他也想看飞来飞去的长胡子爷爷。
胡玉凤本来见孙女主动去自己娘家还挺高兴，一听说是去看修仙的爷爷，瞬间脸就黑了。
送走了四个人，秦生田喂完牛羊也串门子去了，偌大的院子就剩杨秀和老太太。
空气静悄悄。
正月的阳光并不炽烈，反而带着股寒气消融的暖意，杨树枝头的喜鹊耷拉着头，被这暖意融融的阳光晒的打盹。
杨秀打了个哈欠，也不着急做饭，干脆搬出两把椅子，一人一边摊晒在正月的暖阳下。
“秀儿，我有个想法……”迷迷瞪瞪间杨秀听老太太说了一句。
“嗯？咋了奶？”
“我想……”
“秀儿，奶，过年好呀……”大门吱呀一声，老太太把还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杨秀也瞬间惊醒。
只见惠子和妞妞打扮一新，笑嘻嘻站在眼前。
杨秀有些惊喜：“惠子你咋来啦，不是说要去你姑姑家吗？”
“我昨儿去的，刚刚坐车回来，顺路过来给奶和婶子拜个年！”
杨秀这才看见惠子手里的礼盒，明显不是上官集上能买到的。
“来就来了你提啥东西，也太见外了！”
“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可别嫌少哈……”惠子把东西放下，笑眯眯道。
惠子打趣：“看你心情好，是无债一身轻？”
“这么明显吗？”惠子乐的哈哈两声，点了点头：“没彻底还完，却也有信心了！”
昨日她领着妞妞登门，开门的表嫂一副皮下肉不笑的样子。等她从兜里掏出钱，表嫂的笑瞬间就真诚了。
其实她从心里很感激姑姑一家子。虽说姑姑力排众议借钱给自己，可表哥表嫂真要大闹的话姑姑也不敢借。所以表嫂问什么她都耐心的答着，许是见她态度亲近，表嫂昨晚硬是留她住了一晚，和姑姑说了好些为她着想的话。
她觉得她真的很幸运，秦家给了她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善意，现在又体会到家人的关心和惦念，这种感觉实在温暖又满足。
杨秀静静听完也很为惠子高兴，她就说惠子这么好的人不该是孤苦无依的，有关心她的姑姑一家，惠子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一高兴杨秀就拉着惠子的手问她想吃啥，她这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做你爱吃的。
惠子也不和她客气，点了土暖锅。顺手撸起袖子就去帮忙。厨房里就传来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躺椅上的老太太也不由弯了嘴角。
不大会儿功夫，一个色香味俱全的土暖锅就上桌了。因为只她们四人吃，最上层就盖了瘦肉片子和各色丸子，红艳艳的辣椒油随着咕嘟嘟汤汁翻滚，散发着暖锅独特而又迷人的气息。
“开吃吧！奶你快动筷子。”沸腾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丝丝缕缕都勾着几人那蠢蠢欲动的胃，忽然就觉得好饿。
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杨秀抹了鼻尖沁出的热汗，忍不住喟叹一声：“还是在家里吃得舒服！”
惠子深有同感。正月里走亲戚，看似一天吃好几顿，可要么是成品凉盘，要么是各色肉类，吃的人胃里起腻心里也空落落，还是家里的热汤咸菜舒服。
……
几人又坐了会儿，老秦家便迎来了一波客人，惠子带着妞妞就先回去了。
来人正是老太太的义女齐为家和他的两个儿子。
一进门两个魁梧大汉纳头就拜：“外婆，过年好……”声音浑厚如钟。
老太太欢喜地抹了把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可把你们盼来了！”
齐为家忙掏出手绢帮母亲擦眼泪，笑道：“小军今年在家，我就说赶紧领过来给你瞧瞧……”小军是她的二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
“好好，又长结实了……”老太太打量着几年没见的外孙子，眼里都是欣慰，一激动眼泪又夺眶而出。
齐为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周遭，从进门就只见了老娘和文礼媳妇，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就听儿子问起嫂子和侄子，齐为家忙竖起耳朵。
原来是去娘家了，齐为家瞬间身体都松弛了，不枉她临出门祈祷一场。
没有胡玉凤这座大山压着，不止齐为家，两个儿子神色都放松了许多。杨秀给端来瓜子水果就识趣退场，老太太平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心里积攒的委屈怕就盼着齐家姑姑来倾诉呢。
秦家这两年的话题可太多了。齐为家和老太太两人聊，两个壮汉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文庆大战大舅哥另取妻嫂子，艾玛，啥时候听来都觉得刺激。
说起话来时间就过得很快。这刺激一出接一出，直到门外响起突突的三轮车声，齐为家浑身一震。妈呀，说的忘了时间了，嫂子回来了！
……
胡玉凤今儿行程格外顺利。大哥没有作妖，小妹没有胡闹，婶子弟弟都健康乖巧，就连曹平这个不省心的也都老老实实给人看病呢。
简直完美。
可秦钰却一点也不完美。想象中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修仙人没看到，只见到小房子里胡子拉碴头发潦草的姨爷爷，她瞬间就对修仙祛魅了。
于是等齐为家迎了出来，就见一向脸不是板着就是垮着的嫂子笑得像一朵花，反倒是她的侄孙女皱着一张脸。
胡玉凤看见她率先就打招呼：“哟，为家来了啊！”
后出门的两兄弟狐疑地对视一眼，又赶紧扬起笑脸。
饭菜上桌，野了一天的秦生田也回家了，刚上桌的两兄弟又赶紧跪下磕头拜年。
齐为家都做好了尴尬表情等着哥哥挨骂，结果就什么都没发生。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嫂子，正好胡玉凤也看过来。
“快吃呀为家，菜一会儿都凉了……”
齐为家：就很受宠若惊，有一种吃断亲饭的感觉。
一顿饭她吃的七上八下。
饭后他们娘仨就准备走，胡玉凤却拉住她：“走啥呀，天都黑了，干脆住家里明早正好坐车回去！”
齐为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两个儿子拍板留下，她也就只好住下。
晚上胡玉凤和杨秀领着孩子睡，秦文礼和两个表弟外加秦生田在西屋睡，齐为家被打发到老太太屋里。
齐为家：？？？以前不是防她和老太太跟防贼似得吗？
她实在疑惑，忍不住悄声问老太太。
老太太沉思片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爱钱了，人一爱上钱就会发疯似的想捞钱，就顾不上其他了！
齐为家忍不住给嫂子这个爱好鼓掌。爱钱好啊，可比爱人强多了，她可是听说了她的老哥嫂还为了个男人打架呢！
……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功夫打听这个事，她的老母亲很突兀地说给她物色了一个女儿。
齐为家：……
她有三个威武雄壮的儿子，是差一个贴心小棉袄。可这不是大儿媳二胎难产去世给她留下了孙女吗，现在都八岁了，她也不是非得要个女儿。
不过到底是老母亲的一片心意，她还是打听了这孩子的情况。
一听就忍不住唏嘘，要命啊，这世上竟有和她一样的苦命人，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心底不免有些动摇，不过这事儿还要和三个儿子商量。这年头认亲就和血亲差不多，是当正经亲戚走的，儿子也未必愿意呢。
然后过了两天老太太趁着一家子都在，鼓起勇气说她要认惠子当孙女！
其实她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可那天见了为家就觉得她也没个贴心闺女多遗憾，只好忍痛割爱了，谁知为家家老大竟不同意。
老太太一鼓作气说完，心里就有些忐忑，等待着儿媳妇的宣判。
胡玉凤只是愕然一瞬，不过随即想到老婆婆没有娘家也没有亲生儿女，也就能理解她对亲人的迫切需求。
只是，“你认了孙女，那惠子管我叫啥？”
这个流程不对啊，哪有直接越过儿子认孙女的，要认也该是她认吧？
老太太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可这不是有小琴吗，那丫头心不比麦芒大一点，要知道她妈认了个女儿还不定怎么闹腾。
“叫你干妈咋样？”老太太试探道。干妈也是妈，但听着又隔了一层，谁心里都舒服。
胡玉凤无可无不可，“行吧！”
杨秀眼见着俩人这就定下来了，忙道：“奶，这么大的事你跟惠子说了吗？”要是惠子知道没道理不告诉自己啊。
见胡玉凤也看过来，老太太硬着头皮道：“还没有，我这不是得先把你妈问好了再跟惠子商量吗？”
杨秀一想也是，惠子没有婆家也没有爹妈，自己就能做主，老太太可不行。
“那秀儿你先侧面问问惠子的意见……”这得双方自愿呢，老太太一头热也成不了事。
过了最难的儿媳关，老太太就催着杨秀去问。她图谋惠子许久了，可不能让别的人捷足先登。
胡玉凤简直无语：这是认亲，又不是找对象，正经人家谁没事儿抢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