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红红的灯笼烛火摇曳，堂屋里灯火通明。

地上支起来两张大桌子。

老太太，秦生田兄弟，秦文正兄弟，胡玉凤妯娌，再加上陈秀莲的长孙秦柱，九个人一大桌。

小桌上是杨秀妯娌三个带着六个孩子。

秦文礼提来一壶烫好的黄酒，秦文庆一瞧，语带嫌弃道：“二哥你真是的，谁喝这个，你藏着的白酒呢，拿出来咱们尝尝。”

秦文礼淡淡笑道：“这可是大伯特点了要喝的，那这样，谁爱喝那个喝那个，今日管够。”

“二哥好气魄……”秦文庆撇嘴。

秦生财清清嗓子：开饭吧。

秦文礼招呼大家：“多吃菜，先垫垫肚子在喝酒。”，大家就笑着开动了。

鸡肉嫩滑鲜美，猪头肉肥而不腻，肘子烂烂乎乎，众人吃的分外满足。

有秦文正圆着场子，桌上杯盏交错，气氛一时倒也融洽。

小孩桌差点打起来。

秦文庆家儿子秦刚比秦树大两岁，看见爱吃的就上手抓，王雪琴看见了也不制止。

秦钰夹了几次都被这小子截胡，一时嘟嘴看着杨秀，杨秀给她夹了个丸子哄着。

秦文正家二女儿可不忍让，直接端走了秦刚的碗。

李玉兰和杨秀忙拉架，一顿年夜饭吃的狼狈不堪。

吃完饭，李玉兰和杨秀负责洗洗刷刷，其他人则两个一堆三个一伙，聊家常，打牌。

胡玉凤过来交代杨秀热上排骨，特意说道：“我看你嫂子都没咋吃，你再煮点菜你俩在厨房吃。”

待胡玉凤出去，李玉兰小声开口：“二婶嘴上厉害，其实心挺好的，不像大娘……”

杨秀麻利的给暖锅夹上火，问李玉兰：“我下点丸子粉条和鸡血面，你还想吃点啥，都下上咱俩吃。”

李玉兰没了在婆婆面前的木讷，和杨秀俩个倒腾着煮上菜。

俩人收拾好碗筷，杨秀端来两碗黄酒，二人便围着暖锅，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王雪琴找过来，就见这俩人有滋有味的闲聊。

酸着开口道：“我说咋不见俩位嫂子呢，原来躲在厨房偷吃……”

杨秀笑着开口道：“都被你撞见了还叫啥偷吃，你也来点?”

“我可没有两位嫂子的好肚量，刚吃过哪里吃得下去。”

杨秀淡淡开口：“那你先玩着，我俩吃完就过来。”

堂屋里秦文礼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着牌。

秦文庆摔牌道：“二哥你是故意压着我，这哈怎么打？”

“那这局完就不打了……”秦文礼可不惯着他。

秦文正在旁边打哈哈。

陈秀莲坐在炕梢小声给老太太“出谋划策”，胡玉凤嘴角讥诮就当乐子听。

王雪琴气呼呼进来，看着她有露出个幸灾乐祸额笑容：

“哎呀二婶，我刚出去找我俩个嫂子，你猜怎么着，她俩正搁厨房吃呢，有菜有肉有酒的，那家伙，要说还是二婶你脾气好，搁我家不得高低给俩巴掌……”

“哦？”胡玉凤闻言抬眼看了看王雪琴，只见对方面露期待的看着她。

她看了眼陈秀莲，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嫂子你这家法可真大。要我说你这可不对，媳妇儿也是花钱娶进来的，咋能给饿坏了。这不我看雪琴那桌闹腾的她俩没咋吃，这才叮嘱让往饱了吃的。”

陈秀莲脸拉老长。

王雪琴闻言表情僵硬，半晌才道：“那二婶你这婆婆可真好……”

屋里一时只有孩子的笑闹声。

王雪琴也坐不住了，喊了秦文庆告辞。

不一会儿陈秀莲一家老小也都离开了。

终于剩下了自家人，胡玉凤顿时觉得眼前清明。

“秀儿，把那肋骨端来呗，咱都在堂屋守岁。”

胡玉凤交代。

杨秀端着热气腾腾的肋骨，秦文礼紧随其后端着蒜水。

两个孩子雀跃着要吃。胡玉凤对杨秀摆了摆手：“你俩自个吃去，孩子我喂……”

一家人不紧不慢的啃着骨头。

胡玉凤忽的抬头：“你俩离文庆两口子远着些，雪琴就是个事儿精，文庆也是，看那小肚鸡肠的样……”

“知道了妈。”杨秀答应着，偷偷看了几眼婆婆，眼含探究。

王雪琴挑拨那事儿秦文礼刚跟他说了，让她以外的是婆婆的反应。

胡玉凤从来不是个好婆婆，她嫁进来六年，胡玉凤就用她那“媳妇准则”框了她六年。

有事儿骂，没事儿找事儿也要骂。

也就这半年突然像转了性子，不止对她，对文礼和两个孩子都温和了不少。

连老太太都不怎么骂了，搞得老太太心里不踏实，还偷偷问她。

她自己都云里雾里呢。

胡玉凤可不知儿媳在研究她。

给秦钰俩个擦干净嘴和手，拍了拍交代她俩一边玩。

胡玉凤把儿子儿媳老太太叫到跟前，想了想，又喊了声蹲门口抽烟的秦生田。

她将这段时间自己的想法一一讲出来：

“咱们这几个月卖豆腐，生意瞧着还行。我今日也跟你们交个底。”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麻线缠着的手帕，摊在众人面前到：“这是263块钱，其中卖豆腐赚了170。刨除掉过年花销，剩的都在这里。”

她仔细数出70，递给文礼：“这70块钱文礼你拿着，你先别拒绝，这三个月卖豆腐全靠你跑，也是你应得的。”

秦文礼神色复杂的接过。

胡玉凤又抽出10块钱递给杨秀：“这是你的辛苦钱，这三个月豆腐全靠你磨，10块钱你别嫌少。”

杨秀连忙摆手。

“让你拿着就拿着，钱咬手不成……”

秦文礼见母亲脸色不善，只好帮着媳妇接过来。

“这10块给你。”胡玉凤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吓得后退。

胡玉凤蹙起眉，想了想又劝道：“给你你就收好，大过年的我孝敬你的。俩孩子叫你一声太太，留着给俩孩子买零嘴儿吃。”

老太太听见给俩孩子，颤颤巍巍的收了起来。

秦生田在旁边看的眼热，但心里也知道没自己的份儿。

果然连孩子都一份得了两块钱，就没有他的份。

胡玉凤仔细包好钱。这才正色道：

“这三个月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摆摊比种地来钱快，当然地还是要种，这是咱家的命根子。开过年，豆腐还是继续卖，文礼你在集上也多看多打听，多找找路子……”

“咱家房子传了三代也快撑不住了。我还想着买个电视机，买三轮车，钰钰明年也该上学了，一笔笔的都得用钱……”

胡玉凤严肃道：“咱家人先要拧成一股绳，把日子往前过。别以后出去啥都往外吐露，有点脑子……”胡玉凤看了眼秦生田，继续道：

“有了钱在这村上才有地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出了正月就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