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香越走越气,回到家见老汉正半躺着抽烟,忍不住一拍桌子恨恨道:
“都怪你,让我去提醒。结果好心人家当驴肝肺,我就当没她胡玉凤这个姐……”
傅建设看看妻子阴沉的脸揣摩道:“咋了,大姐不领情?”
胡玉香如此这般说了经过。
傅建设忍不住叹息:“文礼平日里瞧着温温和和的,没想到内里是这么个性子。”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我看说的就是文礼这号人。叫她不领情,以后有她胡玉凤好受的……”胡玉香愤愤开口。
“行了行了,人家不领情就算了,咱作为亲戚义务尽到就行了。反正丢的也是他们的脸,以后少来往就是……”
……
老秦家。
胡玉凤关上门,思忖一番对杨秀道:“你大姨和你爹都是那没脑子的,你劝劝文礼别往心里去。”
杨秀应了一声,各自回屋。
堂屋里。
一张足能睡十人的大炕上,秦生田紧挨着炕头,胡玉凤躺在炕稍,两人中间留出足足两米的空隙。
秦生田因着理亏,这会儿没对着老妻弓着身子,连个响屁都不敢尽情放。
今晚本就没有月亮,关了灯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样浓稠的黑暗正好方便胡玉凤一理混乱的思绪。
说实话,今早的事传出去早在她意料中,毕竟隔壁的大嘴巴可不是浪得虚名。文礼他大伯娘那人巴不得自家名声坏掉,没事制造事也要让自家倒霉,岂能放过这等白送上来的好机会。
这事儿她是生气,可这些小打小闹和那个离奇的梦境比起来就不值一提。
……
西屋里。秦文礼看似随手翻着本武侠小说,但满腹心思显然不在书上。
杨秀哄睡了两个孩子便拿过针线筐,边纳鞋底边觑着男人的脸色斟酌开口道:“还气着呢?”
秦文礼不答。
杨秀戳了他胳膊一下:“别气啦,二姨她那个人妈都骂多少次了,说话还是没脑子,你跟她置气划不来。”
秦文礼摇头:“我没气这个……”
“那就是爹给你气着了,那更划不来了,爹他……”
杨秀想了半天,也没个啥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奇葩公爹,干脆揭过这茬,“反正你别气了,气倒了还得我伺候你,我一天天可够忙的了,你就别添乱了……”
秦文礼失笑:“我还当你来劝我,结果是害怕给自己添麻烦……”
杨秀见丈夫笑了,心下一松:
“我说真的。咱们结婚有六年了,从进门起奶奶就说这是砖头瓦块凑的一家人。我现在才明白是啥意思,反正在家里我和娃只能靠你,你不为自己也该替两个孩子想想。”
俄顷又压低声音:“再说了,万一哪天没地方去,可全靠你带路呢……”
秦文礼闻言顿了顿,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道:“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
“你先睡,我把剩下的这半截纳完,妈等着穿呢……”
秦文礼闻言没有再劝,默默拿起书翻看。
……
这日,天不亮杨秀就起床收拾,今儿她要和秦文礼去磨面。小沟村是没有磨坊的,只能到隔壁上河村去。
收拾好自个儿,把两个孩子托付给老太太看着,她快步出门。
锅里浸润了一夜的小麦湿度刚刚好。
两人麻利的装袋、扎口、装车。
拉着麦子刚走到院外,便见胡玉凤站在过道上。
见她们过来,胡玉凤伸手扶车,“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顺便磨点黏米。”
两人这才发现胡玉凤身后还蹲着半个袋子,便只当她临时起意。杨秀就说不用胡玉凤去,他们随手就磨了。
要搁往日胡玉凤必然想都不想就放手了,可今儿她却一反常态的要跟着去。
见她去意已决两人便没有再劝。想去就去吧,昨日才受了气,是该出门散散心。
……
可胡玉凤跟着他们去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整理梦境之后的刻意而为。
梦里秦文礼两口子去推磨途中,杨秀的后腰被滚落的土块狠狠撞击。帮忙救人的乡亲不懂急救常识,在抬人的过程中生拉硬拽导致杨秀腰椎神经受损,最终高位瘫痪。
26岁的她后半辈子都靠轮椅为生。而这,也是她凄惨潦倒后半生的根源。
就算不为了这个家,只为她自己,她也必须去一趟,看是否真如命中那般。
……
上河村离小沟村三公里,走的话得二十来分钟。
一路上秦文礼在前面把着车辕,杨秀在后面推车。
胡玉凤背着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天渐渐透亮,顺利到了最后一个下坡,杨秀松开手抬头擦汗。
胡玉凤心神却丝毫不敢懈怠。也正因为她精神高度集中,又走在杨秀身后,才在进过一个土崖时听见了“咔、咔”土层开裂的声音。
“秀儿,跑,快往边上闪开……”
土崖上方轰然倒塌,大大小小的土疙瘩瞬间崩裂顺着坡道滚落。胡玉凤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破着嗓子喊道。
杨秀不明所以,先是被婆婆一嗓子吓了一跳,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什么东西轰然落地的撞击声,她顾不得回头,只使出吃奶的紧往前跑。
秦文礼刚下到坡底停住车,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脏瞬间狂跳了起来。他转身就见一个大土疙瘩追着媳妇跑,那速度看得他目呲欲裂。
“往里跑,秀儿,往里面……”。
胡玉凤撕心裂肺地喊道。杨秀面前就是一个小拐弯,躲进去就还有救
杨秀这会儿也不知后边啥情况,正是六神无主,听见婆婆的指示便往道路里侧拐进去,刚贴着墙站定,就见一个直径半米的土疙瘩擦着她的脚面滚过去,又撞在一棵人腿粗的杨树上,撞得杨树晃了几晃。杨秀见状惊起一身冷汗,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撞飞了。
秦文礼本来顺着坡往上跑,这会儿见最大的媳妇已经躲过去了,也忍住腿脚一软。
“妈,你先别下来,等等看那儿还塌方不。”秦文礼见母亲往下来走,连忙喊住她。
胡玉凤这会儿心脏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秦文礼喊了两次她才反应过来。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土壁毫无动静。
秦文礼这才走到一丈外看了看,“应该就那一块松动了,没事儿了,妈,你下来吧。”
三人汇合以后,秦文礼一手一个搀扶着快步远离。
……
好半晌,胡玉凤才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手紧抓着杨秀胳膊上下打量,“秀儿你刚没事吧,那大土块有没有擦到你身上……”
劫后余生,杨秀瘫软在地任由婆婆抓着,红着眼眶道:“我没事,擦着我的脚背过去的。”
“妈,就坐着歇会儿吧……”秦文礼心有余悸道。
胡玉凤听见杨秀亲口说没事,两条腿瞬间脱力,跌坐在地上。
三人又惊又累,不住地大喘气,良久才缓过神来。
杨秀泪汪汪看着婆婆,声音颤抖道:“妈,刚才多亏你,要不是你开口喊我赶紧跑,我怕是凶多吉少……”
“呸呸呸……别说这不吉利的。”胡玉凤也有力气瞪她了。
“妈。多亏你跟着来了。要不是你在后面及时发现,我们在前面啥也不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谢谢你,妈。”秦文礼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发自肺腑地感谢母亲。
刚才的情形有多凶险他看在眼里,要是撞上非死即伤。
胡玉凤看着儿子儿媳感激的眼神,没再言语。
又歇了一会儿,感觉气力恢复了大半,便起身道,“走吧,一会儿迟了还得排队。”
秦文礼夫妇忙起身继续上路。
胡玉凤远远跟着,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
若说前几天她对这梦还半信半疑,通过刚才的事,她已是深信不疑了。
那梦就是预言,梦里的情形是真的会发生。只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机遇遇上这庄奇缘。
想到梦里一桩桩一件件,家里人死的死伤的伤,她心下沉重。
日头高升,温暖的日光洒在前面年轻夫妇身上,像是镀上一层浅淡的光辉。
梦里残疾消瘦的杨秀和前面步伐沉稳的杨秀渐渐重合。
她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既然让她梦见了,就不是不能改变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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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杨秀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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