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凤忙打听幼儿园都学些啥。秦文平便把自家小子在幼儿园的日常说了一遍。

听说主要以玩耍为主，也会教些简单的字，胡玉凤又放下了心。

自家孙女有他爸日常教着，加上这半个月家里学习氛围浓厚，她耳濡目染也掌握了不少基础知识。

就连秦树在家也时不时念叨几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有了点多方便……”

秦文平见她言谈间对孙子孙女颇为疼爱，也对她稍稍改观，两人一时相谈甚欢。

四人简单用过早饭，秦文平就领着二人直奔目的地。

与东湖市场隔着两条马路的东环路上，“哐、哐”“滋、滋”的声响与四溅的火花交织在一起，奏成闻者耳痛视者眼花的交响曲。

这整整一条马路都是铁货铺子，制作门窗的，制作招牌的不一而足。

秦文平停在其中一家门口，对这里边喊道：“老田，老田，在不？”

不一会儿里面又出来个中年光头，见几人哈哈大笑：“哎呀，秦老板！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啊……”

秦文平也哈哈大笑：“现在快来接驾也不迟……”

好一通寒暄，秦文平指着二人对老田道：“我婶娘和我弟弟，准备定制个招牌。”

“文平兄弟就是我兄弟，兄弟你想要定个啥样的，价格好说，质量你放心。”老田笑着招呼。

秦文礼笑着给老田散了支烟，这才把自家需求讲了一遍。

老田想了想道：“咱们街上小摊子最常见的都是挂一块白布，红笔写上经营内容。我建议你们还是做铝塑板的。做个长90，宽60就行。不管是焊架子挂起来，还是挂在案板前面都行。你们看呢？”

“这个做下来多少钱？”胡玉凤问道。

“看在文平面上，12块钱。铝塑板是新材料，婶子你别看他贵，老结实了！”

很少有人定制这么小的招牌，老田也确实是看在秦文平的面子上才接了这个活。

他报完价格心下不免嘀咕，其实手工活越小成本越高。万一对面砍价，他不让不行，让多少才合适……

却见对面的母子听完价格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不知秦文礼来前问过价，母子二人心里有底。

胡玉凤有了计较，和秦文礼对视一眼便道：“那就给麻花摊子做一个，豆腐摊就做个布的。”

果然和秦文礼的想法不谋而合。

老田痛快应承道：“行，你们啥时候要？”

“今儿下午行吗？我们是洋县的，下午准备回去。”

“下午怕是来不及，这样，赶明儿晌午咋样？”

见胡玉凤有些迟疑，秦文平道：“这样，明儿做好了，我过来取了捎车上，你觉得咋样，婶娘？”

胡玉凤点头：“行，就是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婶娘你太客气了，顺脚的事儿。”

秦文礼交了定金，几人从铺子出来，又去定制袋子。

这个作坊也在东郊。几人往东走了八分钟到了一户农家小院。

几人进门说明来意，负责人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各色塑料袋道：“这是样品，你们先选一下。”

有彩色映着黑字的，也有白色映着彩字的。按照颜色大小价格不同。

胡玉凤和秦文礼仔细斟酌良久，最终定了白底映着绿字的。

绿色瞧着就清爽干净，而绿色还代表着希望，他们家现在最缺的就是希望。

纸袋就简单多了，就牛皮纸，没得选。

这些得三天后才能取货，同样是托秦文平取了捎回来。

总共定了500个塑料袋，200个纸袋，一共花去20块钱。

眼见事情都办了，秦文平便问道：

“婶娘，文礼，时间还早着呢，你们还想去哪里逛逛？”

“文平，这都耽搁你一中午了。你店里还忙着呢，我们俩在这周边转转就行。”胡玉凤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婶娘，店里有清芳呢。再说我也是借你们来才能偷偷懒，你可别把我赶回去。”秦文平故作愁态道。

胡玉凤忍不住笑出声：“行，那就劳烦你了，那咱找个摊子多的市场去看看吧。”

胡玉凤早想出来瞧瞧了。这半个月她识的字越多却越觉得自己知识浅薄。由这个联想到自家的生意，不觉就有了紧迫感。

自家的两个摊子在临近的两个公社已经站住了脚，每月收入稳定。可就是这份稳定才让她觉得危机四伏。

她们家没有过硬技术，没有雄厚背景，能有这份稳定，靠的全是占得先机和兢兢业业。可这世上新鲜事物何其多，尤其是这两年，新事物层出不穷，说句日新月异都不为过。

她们家这份稳定在社会变革面前又能维持多久呢？会不会就像那镜花水月，一戳就破呢？

她之前错了，她们的目标从来不该是不是稳定，而是越来越好。怎么才能越来越好？只有不断学习，只有走出去看，掌握新技术，生意方才能长久。

这点她还没跟秦文礼提过，不过文礼读的书比她多得多，想来也早明白这个道理。

秦文平略作思索就道：“那就去东郊菜市场吧，那不说是全市最大的，也是数一数二的，铺子也齐全……”

胡玉凤二人欣然点头。

东郊菜市场离得较远，几人为了节省时间还是坐车去。

不过这次坐的是公交车，一人一毛钱的票价，胡玉凤没有和小辈们争抢。

这是胡玉凤第一次乘坐。她在路上就瞧见了时不时路过的公交车，外观看起来和班车差不多，没想到里面差别却很大。

这个时段公交车上人影稀少，胡玉凤选了后门靠窗的位置，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着窗外独属于城市的风景。

坐了四站就到了，几人下了车，胡玉凤顺着秦文平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马路对面有个铁拱门写着“东郊菜市场”。

菜市场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手里都提着兜子。瞧着大部分是中老年，想来也是，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年轻人这会儿都上班呢，谁有空逛菜市场。

胡玉凤几人穿过人行横道来到菜市场门口，老远就闻见一阵阵各种食物交织独属于市场的芳香。

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胡玉凤抬脚就要进去，这时秦文平的BB机响了。

秦文平停住脚步，从腰间取下来一看神色疑惑，抬头对二人道：“文礼你要不领婶娘先进去逛，我回个电话就来。”

“没事儿，我们在这儿等你。”秦文礼不知怎的忽然有点心悸。

秦文平就近找了部电话回了过去，接通没说两句秦文平脸色忽然难看，秦文礼心一下提了起来。

就见秦文平挂了电话，都没来得及付钱，就对二人道：“文礼，婶娘，是家里的电话，说弟妹送货被人抢了……”

秦文礼的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胡玉风脸也白了，忙问道：“没说秀儿咋样？”

秦文礼闻言也看了过来，眼神急切：“就是哥，有没有说人好着没？”

秦文平脸色凝重道：“说是摔伤了，几个人给送到卫生院了。”

“走，咱们赶紧回。”胡玉凤道。

“这会儿没回去的车，这样，先回家，大哥说他骑摩托送你，婶娘就等下午班车回去。”秦文平对秦文礼道。

秦文礼闻言神色稍松：“行，那先回去……”

几人坐着三轮车赶回秦文平家，秦文君摩托车也刚到。

秦文君和胡玉凤打了招呼，秦文礼翻身上了摩托车就走。

胡玉凤忧心忡忡，最早的班车也得十二点半发车，到了都两点多了。可她再心急也只能等班车回去。

刘清芳也面露忧色，和胡玉凤东拉西扯，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秦文君把摩托车骑得飞快，一个小时就到了上官镇。

车一停秦文礼就直奔门诊楼。上关镇卫生院是两层单面小楼，每间门上都挂着门帘，门帘上写着科室名称。

秦文礼没顾上看，像个无头苍蝇跑了两间都没找到，就逮着个医生问：“你好，请问今早送来个叫杨秀的女病人在哪里？”

医生还没说话，就听隔壁屋子里有人叫道：“文礼？”

秦文礼松开医生转身就跑。

一进来就见杨秀坐在靠墙的木沙发上，头发凌乱，右颧骨有一处擦伤，高高肿起。左手扶着右胳膊，右脚悬空，肿胀的脚踝涂着红色的药水，瞧着凄凄惨惨。

秦文礼见状高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道，又心疼道：

“你伤的咋样？骨头好着没？”

一边问一边把杨秀全身打量了一遍。

“就脚腕子伤了，医生刚看了说是啥软组织挫伤，刷了药水正晾着呢。其他没啥事，就是麻花……呜呜……”杨秀刚开始还镇静回答，回过神来就眼眶发红。

“好了，好了，你没事儿就好……”秦文礼在她右手边坐下，揽过她的头轻声安慰。

“呜呜……嘶……你压着我胳膊了……”杨秀抬起右胳膊深吸一口气，眼泪汹涌。

“哦哦，右胳膊也伤了？医生看没看？”秦文礼说着就准备撸起杨秀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