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了,就不痛苦了

打听了很久,鸿宇才找到御史神将府,昔日的偏街小宅院早已人去院空,铁锁把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秦府再也不是当初偏僻小路旁的那个宅院了,这里毗邻神将街,帝都最盛名的街道,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秦坤如愿以偿的把府邸搬到了这里,身份地位自然就完全不同了,何为一步登天?这应该就是的,再往上就是皇族和皇亲国戚了。

雨前龙井散发着高贵的气息,秦坤轻抿了一口,然后夸张的呵出一口热气,他摇摇头,满意,非常满意,今生最愁闷的事情都过去,自己飞黄腾达和女儿虐心的婚约,现在都解决了。

他没想到昨天和薛星林的谈话如此顺利,薛星林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解除婚约,甚至自己承诺的双倍退还当年的礼金,也被薛星林婉拒,运气来的时候,什么都挡不住,最高兴的当然是女儿玉婷,她高兴的不可言表,跟着密友游山玩水去了。

伴着一道吱呀声,房门缓缓开启。清丽的阳光,从院外洒进室内,室内瞬间富丽堂皇起来,昂贵的红木家居散发着高贵的气息,御史神将的大匾横陈在正殿上方,四个鎏金大字就是身份的象征。

进来的是下人秦名:“将军,薛鸿宇在府外要见大小姐。

秦坤不语,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秦名低头不敢说话,他是秦府时间最久的下人,宅院之事,有一半他是可以自作主张的,若每件事都请示,还要他干嘛?但是今天这事,他拿不定主意,他当然知道婚约已经退了,可来的人毕竟是薛鸿宇,就在几天前,他还是秦府的坐上客,将来的姑爷,这个时候虽然地位变了,但是上层的意思他捉摸不透,而且薛星林还是将军,地位身份都在,他不敢擅做主张。

此时他知道,将军不悦。

“一个人?”秦坤的声音低沉的问。

“就他自己,精神颓废,衣冠不整”秦名低声答道。

“薛家越发没规矩了,”

茶水微凉,心情微恙。

“换一壶”秦坤指了指夜光壶。

地位的变化确实能改变一个人气场,此时的秦坤和昔日的做派完全不同,话少了,果断了,就连表情都没有了。

“是”秦名小心翼翼的拿起茶壶,他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主人还没有答复。秦坤说道:“外面那个人,你知道该怎么打发,以后他再来就不用回禀了”

鸿宇眼圈浓黑,衣衫歪斜,发髻凌乱,精神涣散,他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溜出来的,能穿成这样已经很不易,从来都是被人伺候习惯了。

昨夜无眠,他一直企盼天快点亮起来,数着数熬夜太煎熬,鸿宇就是数数看见天光微亮的,他在秦府外转了好几个圈,一会趴着门缝往里瞧,一会又小跳步往上跳着看,最后干脆坐在台阶上等。

许久,府门内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吱呀一声,一小扇人行专用门被推开,秦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鸿宇急忙迎上去,他刚要迈步往里走,被一下子拦住了:

“哎哎,怎么地,让你进了吗?

“怎么了?玉婷不在吗?”鸿宇焦急的往里看,只能看见雕刻着枝繁叶茂的梅花的红木屏风。

“在不在你都不能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御史神将府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什么意思,你没告诉玉婷我来找她?不让我进府,是她的意思吗?”鸿宇吃惊的望着秦名,两个人其实并不陌生,十几年来经常见面,今天这是怎么了。

鸿宇涉世不深,对人情事故懂的太少,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幼稚。

“薛公子,令尊薛将军是明白人,你有时混沌,那我就跟你说清楚点,今时今日不比过去了,我家将军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已经和薛将军平起平坐,不沾你薛家任何光,那么这个婚约自然就废掉了,两位将军已达成一致,婚约已经退了,所以你薛公子就不必要再纠缠了吧”

“我知道,可是我不相信这是玉婷的意思,我想当面问问她的态度如何,十年的感情,怎么就能说废掉就废掉呢?”鸿宇还要往前闯,秦名一把推开了他,这些府邸的家人,都是修行过的,虽然境界不高,但是都比鸿宇强的多,他稍微一用力,鸿宇已经站立不稳了,他倒退几步,勉强站稳。

“薛公子,你是将军府的公子,我是下人,难听的话我不敢多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为了你们的婚约,我家大小姐十年都没笑过,昨天终于笑了,欢天喜地的去处游玩了,你懂了吗?”

鸿宇愣在那里,目光呆滞,他其实想说懂了,但是没等他说,只听咣当一声,秦名已经关门进院了。

阳光依旧明媚,普照帝都的每个角落,却照不到鸿宇的心里,所以鸿宇的心是冷的,冷冷的滴着血,他全身不停的在颤抖,抱紧双肩,步履蹒跚的走出神将街上。

洛河横亘在帝都城北面,支流跨过万园之园,然后继续南流,最后汇入姑苏河,河面大约几十丈宽,河水清澈,水流轻缓延绵,进入万园之园后,就更加清澈了,它养育万园之园的奇花异草,百鸟千虫。

鸿宇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周遭寂静无人,只有浮萍在清澈的水里荡漾着,对岸树林的倒影也在荡漾,夏风拂面,草香怡人。

他看着河面,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闭着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对着湖水大喊了几声仿佛脏话般的字句。

他想:“如果从这跳下去,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玉婷会不会痛苦?秦家下人的话犹在耳畔?鸿宇承认他的确没有看见玉婷笑过,她是因为婚约痛苦,自己因为废除婚约痛苦,到底是谁错了呢?错的是自己?自己天残的神识?文不能执笔,武不能修行,可是这又能怪自己吗?说来说去还是命,如果我跳下去就一切都结束了,谁也不再痛苦,父母呢?不重要,自己活着是他们的长痛,自己死了,他们会短痛”

想着想着,鸿宇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倾斜过去。

初夏,水依旧很凉,鸿宇不识水性,也不挣扎,解除痛苦就不需要挣扎,身体不停的往下沉,下沉的很慢,因为水的浮力,他下沉到一定程度就不再下沉,而是顺流而下,他喝了很多口水,在岸边看似清澈的河水,到了下面竟然混沌不堪,鸿宇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黄色,他的肚子越来越鼓,他想死,不想呼吸,但是有些动作是不由自主的,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是为了呼吸,水就不停的灌入他体内。

他想:喝多了,就会下沉,然后淹死,尸体再浮上来,所以尽情的喝吧,想不喝也不现实,他不会闭气。

果然,他的身体开始下沉,他闭上眼睛,死亡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漂了多远,总之感觉过了很久,也漂了很远。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的身体如一缕风一样被吸了过去,身体被吸的笔直,鸿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强大吸力的水流里面,他弱小的如一缕浮游的水草,甚至连扭动一下身体都不行,他努力想睁一下眼睛,但是这也很难,他仅仅睁开一点点缝隙,混黄的河水变得乌黑,不,这不是河水,这是哪里?

他顺着水流,流进入了一个黑漆的空间,一股强大的酸性粘液挂满他的全身,他忽然感觉身体的上方和下方都有尖锐的东西触碰了他的身体,尖锐的东西划破了他的衣服,他感觉到左右两侧的身体无比的刺痛,然后他又继续被吸入。

一股强大难闻的酸味刺激着他的鼻腔,空间变得更加狭窄,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贴到了空间的四壁,不,是空间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他感觉周围环境闷热异常,他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他的衣服已经破裂不堪,他的脸刺痛难忍。

不由自主的,他开始哇哇的大口吐水,刚刚灌满肚子的河水,被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他感觉舒服多了,周围的环境不那么热了,难闻的酸臭也少了很多,但是他依旧呼吸困难,

他的确想死,可是他不想被憋死,这总死法太残忍了,只是想被淹死,都不行吗?

难受,他想出去,不想在这里呆着,怎么办?

他扭动身躯,发现周围的包裹之物是软的,他努力的抬起手臂,包裹之物也跟着有弹性的向外延伸出去。

鸿宇的手抬到自己头部位置,他努力摘下插在头上的玉簪子,然后顺势向外一划,软包裹即使弹性十足,毕竟玉簪过于锋利,玉簪轻易就划破了周围的包裹之物。割破一条长长的大口子。

总算可以摆脱束缚了,鸿宇双手得以施展,他扒开软包裹,努力把头伸出来,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阴差阳错的堵住了鸿宇的嘴,肉呼呼的东西,填满了他的嘴巴,让他难以张嘴呼吸,他使劲摇头摆脱,用力过猛,竟然把这个东西撕了下来,然后咕噜一下咽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鸿宇一阵恶心,再想吐已经来不及了。

空间虽然稍微宽敞一些,但依旧憋闷,依旧黑暗,依旧难以呼吸,依旧腥臭刺鼻,不但如此,这个空间开始晃动起来,剧烈的晃动,本来就憋的昏头昏脑,现在又上下左右摇摆,鸿宇几经折腾以后,便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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