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再次醒来,你会忘了我。”
是谁在说话?那是谁?林臻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仿佛置身于一场烈火之中,而大火深处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回过头对她说着什么,她的唇张张合合,但林臻却一句都听不清楚。
她着急地向那人跑去,那人却转身逐渐消失在了大火之中……
“啊!”林臻满身大汗地惊醒,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趴在床榻上,旁边有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姑娘,正挽起袖子在水盆里用力拧着毛巾,听到声音惊喜地朝她看了过来。
“林姑娘!你终于醒了!你等着不要动,我去喊先生。”她将毛巾挂在一旁,灵活得像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先生?她记得自己和常小果不小心跌进了异世界里,成为了司令府的二奶奶,前不久刚刚跟林恩来那个人合计拿到了宋四爷的路权合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又是在哪里?
嘶,后背好疼……林臻挣扎起身。身体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全身都是汗,头还特别的晕沉,背部也火辣辣地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总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拿到合同之后应该还发生了一些可圈可点的事情才对,怎么好像都不记得了……
林臻深吸一口气,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个房间是一个阁楼的二楼,窗户大开着,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成片的屋顶和窗口栽种的郁郁葱葱的槐树。微风吹过,树枝探到窗户里,阳光透过映着一小片晃动着的翠绿树荫……
林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挂在一旁的衣服,走了过去,伸出手掌接着那一片树影。
“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要谢……救了那棵树……”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林臻身形一晃,死死抓住了窗棂。
这是谁的声音?好像在梦中听过。她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林小姐?你怎么起来了?”门口突然响起一个男声。
林臻转过头,来人是一个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褂,戴着金丝单框眼镜一头利落短发的年轻男人。
有一点眼熟,他好像是叫江……,林臻回忆着,脑袋又开始疼了。
江弦歌看出来她脸上的困惑,开口道:“我叫江弦歌,前几天夜里在天香阁门前我们见过的,当时你和苏宣小姐在一起。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你已经睡了三天……”
“苏宣?”林臻看向他,打断道。
江弦歌一愣,没有想到她连苏宣都不认识,上次见她们两个人的样子还以为是熟识,只能继续说:“是添香苑的苏小姐,还是宋司令的客上卿,你……不认识她?”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林臻收回视线,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认识。
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刚刚这个江弦歌开口提起她的时候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两个字似乎带着什么特别的魔力一样。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呢?江公子?”林臻放下扶着头的手,问。
江弦歌走进屋子里,到一旁的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倒了两杯茶,说:“这样也是我想问你的。”
“你三天前的早上被我的人发现在天香阁的门前,身上没有别的外伤,只有后背烧伤严重,你昏迷了三天烧了三天,医生都说再不醒就麻烦了。”说完,他垂眸喝了一口茶水。
“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抬眼,左眼镜片折射着一小片白光。
林臻知道他不信任自己,比起费心去取得对方的信任,不如展露价值。
她从窗边向桌边走过去,边说:“三天……”
“皇都一共有四大世家,其中韩家把控着卫军,沈家是宋字年的狗。唐家三朝首辅是清贵显户,江家资产遍地连宋子年都年年求着借军饷,我猜,J国人在都城里建设会社,和宋子年索要铁路运输权最不利的就是你江弦歌了,三天时间足够你去打动唐家和韩卫军了啊,为什么你还能这样悠闲地来审问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
林臻在桌前坐下,端起了另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不利?”江弦歌把白瓷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回桌面上,说:“你觉得仅仅是对江家不利?”
“十年前,宋子年还是一个商户之子、边陲小镇的一个督察,虽有外忧但好生休养生息也不是没有出路。二十年前!战争掏空了国库,但皇帝师夷长技举国上行下效,华国没有被打弯了脊梁!可现在呢!一点都城的铁路运营权被他国掌握,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国门大开!国将不国!这怎么能说只是江家的不满?”他的眼睛似两把出鞘的刀锋,闪烁着冷冷的锋芒,语气中带着着积压已久的情绪,盯着林臻说道。
林臻却扯起嘴角笑了,放下手中晃动出茶水的杯子,对上江弦歌愤怒的眼神说:“你失败了。”她肯定道。
“你拿着你这套大无畏的理论去说服连天子救驾都不从的韩思全,他必然会被你高尚的品格所折服,必然乖乖听你的话去给宋子年压力是不是?”
“江弦歌,你是个商人,就算再听唐太傅的教导也不会看不出王朝已然式微,衰落是不可避免的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弦歌瞪大双眼,拍桌道。
“在这个事情上,韩思全不可能是朋友,就算他看不惯宋子年那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争斗,他不去依附J国人只是他看不到利益罢了。你想用家国情谊去打动他,怎么可能?如果他也想在路权上分一杯羹,没准你们现在已经被出卖了。”林臻道。
这些信息就像是忽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语速很快。
江弦歌猛地站起身,盯着林臻毫不躲闪的眼神,片刻后又慢慢静了下来,苦笑一声,说:“我从前还觉得林小姐你只是个读过点书的小女孩,是被易青拉上船的,却没想过您是个如此有见识的,刚刚我是失敬了。”
他半弯着腰双手抱拳作揖。
“在下江弦歌,江家第三子,字明俗,在这里重新见过林小姐。”
如果林臻是真的林清荷自然不会知道这些,这个时代的女子学馆别说教女子时政了,就连普通学馆会教的文策经书都没有,全是当下时兴的算术、外语和乐歌。这皇城里的世家她还是找常小果才大致了解到的,而江弦歌却误会为是她自己关心国事、细心揣摩得来的。
林臻也站起来,俯身作揖道:“见过明俗公子,我名林清荷借住贵处真是失礼了,您叫我清荷就好。”
“我比你略大几岁,你就叫我明俗兄,快坐下你才大病初愈呢。”江弦歌摆摆手,热情地替她又倒了一杯茶道。
“明俗兄客气。”林臻顺势坐下。
“你刚刚说……王朝已然式微,这是什么意思。”江弦歌接着问。
林臻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嘴唇回答道:“明俗兄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这些年你跟随唐家家主肯定也是暗暗置疑过许多次,见到的令人失望的场景只会比我多不会少。所以你才会暗中发展了像文德印刷店这样的能掌控舆论的手段,因为你已经意识到了,靠情怀和忠心跑不赢子弹,也救不了人,不是吗?”
江弦歌面露苦涩,说:“是啊,J国人靠精良的武器轰开国门,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死伤无数,可那些人的军队到底是没有完全攻打进来,是我们赢了吗?是他们怕了我们吗?都不是,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种更加经济实惠的方式……”
“蚕食!”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站起身走到床边向外望去,缓缓地说:“他们支持像宋子年那样的军痞,鼓动国内势力不稳,把皇帝赶下龙椅,建立贸易市场、学校……表面上一派和气、繁荣的景象,其实暗地里一团乱麻!还不是将国人当猪狗一般,想杀就杀想抢就抢?我外祖他……一直坚持的国家究竟是指什么!竟然任由那些人欺瞒民众、麻木人心!说是路权是一国之尊,但其实,这个国家还有所谓的尊严了吗?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王朝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几乎带着哽咽。
林臻生长在一个幸运又和平的时代,国家也没有经历过这样战争的侵扰,工业发展很是迅速,各国虽然存在竞争但幸运的是都没有爆发过这样惨痛的战争。但是听着江弦歌的话内心完全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只是恰好幸运一点罢了,恰好处在了一个幸运的世界里,这并不代表她现在所面对的苦难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相反,他们很真实,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林臻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里的绝望、鲜血、痛苦都是真实的,可她又能做什么呢?改变一个世界的走向需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或许,她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林臻向立在窗边男人的背影看过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要想唤醒一个崭新的国度,就不能遵循旧的方法。”她看着猛然回过头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轻轻说道。
江上有弦歌,遥闻知雅意。在想要不要给他配个cp,感觉好搭哈哈,看来看去只有我们女主名字最随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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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闻弦歌而知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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