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如汹涛起波澜

天门又叫皇极天门,是皇城的大门,正对着都城的中宫街,它的身后就是占地几千平方、尊贵威严的皇宫。

因此天门也是皇族的脸面,所以修建得额外庄严雄伟。

盘了两条巨龙的白玉石柱上刻着镂空的浮雕,讲述得是华国古代吉祥的传说故事,横梁上也用金漆细细描绘着,但因多年没有复描,颜色稍显暗淡。门的正中间就是一块巨型牌匾,上面写着方方正正的‘天门’两个字。

平时这里地段繁华基本没什么百姓特意来这里,但今天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正午时分,阳光十分的毒辣。照得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天门下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台子,上面跪着一个年轻女孩还有一对儿母女。

那年轻女孩样子像是被殴打过,状态有些萎靡。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哭着大喊着妈妈,而另一边一看就是她妈妈的女人也是泪流满面,对着站在台下的士兵不停地替她女儿小声求着饶。

台下的士兵偏过头,不去看。

这时景先生漫步走上台子,对着台下聚集的人群数量十分的满意,拍了拍手,放声道:“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见证一下会社为了大家的安全对奸细毫不留情,一切危害大家人身安全的人我们都将刑之以法!”

他说得大义凌然,但台下的民众却并不买账,听他说完台下不禁更加喧腾了。

“那孩子犯了什么罪?”不知道是谁问道。

景先生带着笑,又将在会社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边,这一次又新加了一些成语和诗词,但是却显得更加别扭。

他毫不知情,仍然语气激昂地说着。而台下的民众却逐渐安静了下来,直至他说完,台下竟然鸦雀无声。

景先生回头看向宋子年,有些疑惑道:“我引用得不对吗?”

宋子年胡子不自然地翘了翘,他伸手去摸,笑着说:“景先生说得很好。”

“那他们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景先生张开手,指着台下的百姓。

“可能……可能是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听不懂您的话……”宋子年嘴角抽动,说着恭维的话,心里却是渐渐地升起几分厌恶。这个J国人,之前有事求着他的时候,百般恭维可现在拿到想要的了却突然翻脸不认人,不仅干预他军队里的事务,还敢当众那他儿子威胁他!

那铁路的路权他知道是了不得的东西,可是只有使用权也能让对方如此嚣张吗?惹他不高兴就可以随时收回这个使用权!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摆谱。

“是吗?那我说得再明白一点,正因为这三个人企图危害我们大家的人身安全,甚至加害我们会社想为大家服务的心,所以今天我想请大家一起来见证这三个奸细的刑罚现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也是警戒她的同伙,不要做让会社失望的事情。”景先生向台下深鞠了一躬,恳切地大声说。

“妈妈!妈!”小女孩没见过这个场面,哭喊声越来越大。

“童童乖,别出声。”她母亲在一旁身子直发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对那小女孩说。

景先生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孩子还太小了,她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我可以原谅她。韩将军,你把这两个人带下去吧。”说着,手上却摆出一个奇特的手势。

韩铭微微一怔,用外语应了一声,走上台子去解开那绑着女人的绳子。

女人欣喜若狂,却又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道谢。解开绳子后又对着站在旁边的景先生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先前她磕头已经把额头都磕出了斑斑血痕,现在又不顾伤势“砰砰”的磕起来,没几下地面上就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景先生半蹲下来,阻止她的动作,心疼道:“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你日后要好好教育你的孩子,宽恕只有一次。”

女人连连点头,双手合十拜了拜,跪着走过去把哭个不停的女孩子拉入怀中。

跪在台子正中心的宁玉此刻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干得起皮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站在台下的林臻却看出来,那是四个字——不要谢他。

林臻仍然站在士兵中,林恩来已经被宋子年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她站在皇卫军的士兵队伍中,看到几个士兵在看到景先生那个手势之后竟面面相觑后纷纷转移开视线,不忍相看的样子。

台下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原本还有几分僵持的气氛又忽然流动起来。

景先生直起身,似乎很是满意,拍了拍手说:“好了!但是这个女人我是不可能饶恕的!她不仅试图偷窃会社重要的资料,还死不肯透露出同伙的名字,虽然她的同伙我早就心中有数,但是对于她这个让人生气的行为不可饶恕!”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质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开始行刑!”

“等等!”逐渐沸腾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伯站了出来。

林臻看了过去,那老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与众不同之处,一手挎着个装了半筐萝卜的竹篮子,一手拄着个破树根做的拐杖。头上戴着布条缠起来做成的帽子,脸上沟壑纵横,晒得黑亮的皮肤上满是皱纹。

他走出来眼睛里满是泪光,仰头看着台上的人说:“军爷!我认识这个孩子,她的父母叔叔婶婶全都在逃荒路上死了,流浪来京城的时候瘦得跟小猫一样轻,是我们这些外城的泥腿子一口剩饭一口剩饭喂大的。十一二岁就被人拉去卖掉了,我们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军爷,能不能放她一马,这孩子小,肯定是傻傻得被当枪使了!”

他的腿止不住地颤抖,但是步伐却异常坚定,一步一步的向台前走过去。

“李伯伯!”宁玉在台上猛然瞪大了眼睛,她本来以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本来她的亲人都已经去世了,自己为了报复这些狗日的畜生去死就当是给他们报仇了并不后悔。但是这个曾经救过她像父亲一样的伯伯站出来那一刻她还是后悔了,后悔没有在牢里就激怒他们直接被杀死!

没用的,无论是谁也救不了这个国家了。她抬头望向天空正中刺眼的太阳。

这世间的神灵,早就消失了……

景先生的一只手还维持着举枪的姿势,看着面前的老伯,嘴角一抿,看了一眼身旁突然开始激动的宁玉,有些兴味地把手放下,蹲下身子,对走过来的老伯说:“你是说她是你们外城的孤儿?怪不得都查不出身份背景,原来是小时候就被豢养的死士!有意思。”

“不是的军爷!”见面前的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老伯慌乱起来,手里的竹篮子摔在地上,带着泥土的胖萝卜滚落一地。

他手舞足蹈着,但词汇量有限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刚刚的那一番话就已经耗尽了他身为一个没都读过书、种了一辈子地的人的几乎所有的口舌,他只能焦急地不停重复着:“不是这样的军爷,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这时,不远处小巷子里传来一声枪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那边望过去。

接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撕裂一般的、像是悲痛愤怒到了极点。

林臻死死握住了衣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那条幽暗的、离天门非常近不过两座院子远的巷口忽然冲出来一个满身都是鲜血的女人。

是刚刚那个被带走的母亲,她胸口中了一枪,怀中、脸上全是被溅上去的血液。她形似疯魔,张着双手走出巷子到人群的面

前。

踉踉跄跄的脚步,看着全都朝她看过去的人群眼里是一片茫然。

她呆呆地扫视着人群,目光触及到天门下边的台子上时,眼睛里忽然有了焦点。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鲜血,猛地一把抓紧了自己的头发,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人大叫了一声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那里蹲着的人冲了过去,边跑边嘶哑地喊着:“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啊啊啊!”

“嘭”的一声枪响。大喊的声音骤然停止,女人额头上却多了一个血洞。

她眼睛瞬间失去光芒,但是手还是保持着攻击的姿态,随后像一个沙袋一样‘啪’的一声面朝下倒在了林臻面前。

身上的血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渐渐弥漫,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

林臻在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中感到一股热气向头脑中冲去。她从前没有这些人的家国概念,她之前觉得江弦歌太傻,明明可以靠利益去打动人偏偏选择了最傻、最虚无缥缈的那一种。

但在这一刻具象化地感受到了家国仇恨是什么,是无辜的人被愚弄杀死、是明明守护百姓的军队变成刺向自己人的尖刃、是愤怒不能自抑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怎么是虚无飘渺的呢?这明明是最有力的情绪,林臻看向身后百姓一张张咬紧牙关怒目而视的脸,没人在说话,但是他们的情绪甚至不用肉眼就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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