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罗伊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芬戈尔问：“怎么了？”路西法和站在身后的赫维、阿基欧都看了过来。

因为芬戈尔和路西法说话都要捂住嘴型的谨慎行为，勒罗伊刚要开口，看到那个人看了过来，勒罗伊闭嘴，换成手语。

看到手语的四人还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个人就出声了。

北极国总统突然高声质问道（北极国语）：“你打的手语是什么意思？”宴会厅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到阿佧人身上。

勒罗伊手机已经收起来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神茫然。北极国总统身旁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秘书将北极国总统的话翻译成阿佧语，原来现场真的有除了他们五人以外听得懂阿佧语的人。秘书这么一翻译，他们没法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拖延回答的时间。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们都没时间商量。赫维咬着嘴唇，背后冷汗都流下来了。勒罗伊用从地上捡起来的叉子装作不经意地轻敲了一下银质餐盘，芬戈尔回过神，用阿佧语道：“总统阁下，他的叉子掉了，想要一个新叉子。”

由信任的秘书将芬戈尔说的阿佧语翻译成北极国语显得更可信，北极国总统僵直的后背微微放松了一些，心想勒罗伊直起身子的速度很快，桌下又黑，可能真的没看到。北极国总统和颜悦色道（北极国语）：“那就再拿一个吧。”

芬戈尔对北极国总统礼貌地笑了笑，转头面色严肃地对赫维用阿佧语道：“出去拿一个叉子。”

赫维低头快速瞟几眼芬戈尔在桌下打的手语：“啊……好……”

北极国总统稍微松了口气，还留在宴会厅的阿佧四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反而更紧张了，他们紧张得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礼貌问了一个正在上菜的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起身跟着服务员从上菜的侧门离开。他是一个普通的工人，衣着普通，和服务员一起离开宴会厅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勒罗伊身边的四个人都能看懂他和米哈伊尔设计的新手语，勒罗伊刚才打的手语根本不是“我要一个新叉子”，而是“总统脚边有炸弹”。

阿基欧依然站得笔直，路西法像没看懂勒罗伊的手语似的照常吃喝。芬戈尔见勒罗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桌上还是腿上，但在北极国总统和秘书的注视下，又想表现得自然，再次搂住勒罗伊的腰，用叉起一块食物喂到勒罗伊嘴边。

勒罗伊摇了摇头，想说他现在紧张得快要吐了，根本吃不下。要是他现在穿越回他本科时期，跟过去的自己说：“你未来会被绑架、差点被取代身份留在北极国后又跟炸弹处在同一空间，还不能被会引爆炸弹的人发现你知道炸弹的存在。而且这几件事发生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过去的自己根本不可能会信的！

芬戈尔在勒罗伊耳边道：“吃吧，继续装作不会说话。”

咀嚼的动作缓解了勒罗伊紧张的情绪，他才反应过来芬戈尔为什么要他继续装不会说话。

勒罗伊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会说话了，所以勒罗伊觉得知道他会说话的人已经很多了，其实从数量上来说，知道勒罗伊会说话的是少数，不知道勒罗伊会说话的是大多数。

知道勒罗伊会说话的人大部分都有一官半职，或是跟勒罗伊、芬戈尔关系亲近，不会轻易把芬戈尔和勒罗伊的个人信息卖给外国；小部分知道勒罗伊会说话的普通士兵，要么还在住院，要么像安德鲁一样已经退役，情报机构没有阿佧的户籍信息、士兵信息、伤员信息、医生排班信息，要想从阿佧2000万人中精准地将几个和勒罗伊接触过的士兵找出来费时费力，得到的情报还少，情报机构一般不会找普通士兵。

而且像将军身边的情人到底会不会说话这种情报，情报机构根本没想过去打探，也不屑打探这种细枝末节的，是以绑架勒罗伊拍照的那三个人还有麦勒斯都觉得勒罗伊是个哑巴。勒罗伊到北极国后也只跟最基层的北极国士兵说过话，基层士兵接触不到北极国总统，因此也不知道勒罗伊会说话。勒罗伊用不会说话的人设打手语是正常的，但如果勒罗伊明明会说话还打了看不懂的手势，北极国总统就会怀疑勒罗伊是不是看到他脚下的炸弹，在通风报信。

宴会厅里其他人浑然不知自己小命掌握在北极国总统的一念之间，照常喝酒聊天。北极国总统举起酒杯准备敬所有人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酒时，他环视整个宴会厅，发现长方桌最末尾的位置消失了一个人。

北极国总统皱了皱眉，他亲自安排的位置，他记得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

那个人近年来怂恿工人和农民罢工闹革命，导致所有势力掌控的地区都不得安宁，今晚谁都没给他一个好眼色。这个人去哪了？

正当北极国总统思索的时候，宴会厅大门突然开了，赫维人未到声先至：“叉子拿来了……”

北极国总统神色一凛。不对！他们已计划好了时间，这个时候宴会厅大门不可能开启，谁都不能从这个宴会厅里出去，除非他们外面的人全部都死了……

北极国总统猛地站起来，他站起来的瞬间，看到跟在赫维身后衣着普通的男人，正是那个组织工人和农民闹革命的……

那个男人冲着北极国总统举起手，北极国总统的思维到此为止，“砰”的一声，他的额头中心出现了一个血洞。

勒罗伊在枪响的瞬间被芬戈尔按着脑袋塞到桌下，紧接着芬戈尔也被路西法和阿基欧联手按进桌下。

芬戈尔双手捂着勒罗伊的耳朵，勒罗伊仍能听到外面此次彼伏的枪声。他们在混乱的枪战声中沉默地看着彼此着，坦然接受了今天可能会死在一起的事实。

几个人也躲到桌下来，看到桌下闪烁着规律光芒的炸弹，又吓得连滚带爬地远离桌子。尖叫声和怒骂声不断，血腥味在宴会厅中弥漫开来。

枪战平息后是叽里咕噜语速极快的大声争吵，阿基欧蹲在桌子外，持枪警惕地看着向他们走来的普通男人。那男人道（世界语）：“阿佧王子，你们先离开这里吧，我们负责拆弹。”

芬戈尔掀开桌布，从桌下拉着勒罗伊出来。那男人把手里的枪转了个方向，递给赫维（世界语）：“阿佧的新枪，很好用。”

勒罗伊看了一眼赫维手里的枪，明白了赫维为什么会从保密项目里出来。他此行就是来测试新武器的效果的。

五人安全离开宴会厅，阿佧士兵听到宴会厅有暴动，早已集中到宴会厅门口，若是芬戈尔再不出来，他们就要闯进去救人了。

护送芬戈尔等人离开这栋建筑后，路西法问：“我们现在去哪？”

芬戈尔：“清点人数，回阿佧。”

勒罗伊：“跟北极国的合作呢？”

芬戈尔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他们内部有得吵的。”

阿基欧把车开了过来，坐进防弹的车子里后，众人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情况紧急，急着撤离，勒罗伊没空拿生命开玩笑，路西法和赫维也跟阿基欧、勒罗伊、芬戈尔一辆车。

赫维有点后怕：“幸好阿佧人都没有伤亡，将军让我带新武器真的带对了。”

勒罗伊好奇：“你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赫维：“我们进来宴会厅不是要安检嘛，身上都没武器。将军叫我出去拿枪杀了北极国总统，我找外面的兄弟拿了枪之后还在想怎么把武器带进去，那个男人就来找我了……他用世界语跟我说，让我把枪给他，由他动手，不会把阿佧卷进北极国内部的事情……”

勒罗伊：“然后呢？”

赫维：“我研究出来的这个新武器是从能源电池高效高能量的输入和输出得到灵感的，开枪时无声。他和他手下的人把宴会厅门口的士兵杀了之后，后面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他杀了北极国总统。”

勒罗伊问：“北极国总统为什么想炸死所有人？”

开车的阿基欧也道：“是啊，他不是总统吗？”

芬戈尔揽住勒罗伊的肩膀：“还记得我跟你说这次新能源合作谈不下来是因为他们东西部不合吗？北极国总统是东部的人，宴会厅里除了我们都是西部的人，可能北极国东部势力想借机一锅端了西部势力一二把手，东部势力趁这些一二把手都死了，趁乱统一整个北极国。”

赫维觉得有点冤：“他们内斗，为什么把我们也卷进去！”

路西法道出事实：“我们只是个组局的借口，能颠覆全球能源结构的阿佧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咬一口，有我们在，北极国这些势力都会到齐，想和阿佧在新能源合作。下午我跟芬戈尔刚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很热情，一听说我们想在北极国东部开展合作，对我们一下就冷淡了。”

路西法坐在副驾驶道：“不过……这次跟北极国的合作又没谈下来。”不过他今天说这话不是故意挑事，从后视镜跟勒罗伊对视了一眼，立马道，“没有说这次是因为你的意思。”

芬戈尔脱口而出：“上次也不是勒罗伊的问题。”芬戈尔揉了揉眉心，“早知道北极国内部乱成这样，当初我根本不必急于求成。不管是谈能源价格还是想打阿佧，他们根本不可能统一意见，也没有行动力。掌握经济的贵族没有兵，有兵的军阀没有地，有地的东部没有人，有人的工薪阶层没有钱。”

勒罗伊担心道：“北极国现在这么乱，弗尼奥和罗溪是不是还在北极国？他们怎么办？”

芬戈尔：“罗溪在C国了。至于弗尼奥，放心，他有人保护。不过还是得赶紧叫他回阿佧，停战协议只剩下一些细则待确认了，远程沟通也可以。”

芬戈尔说话的时候，勒罗伊看着他的眼睛，他注意到芬戈尔背后有一道由远及近的闪光，变大的速度特别快。

勒罗伊指了指芬戈尔身后：“那是什么？”

车上四个上过战场的立马认出来了，无线电对讲机传来其他车的汇报：“车子行径右方！RPG！”

芬戈尔脸色一变，夺过无线电对讲机：“减速！往左边树林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