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维克多注意到勒罗伊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老师,您要走了?”
维克多一直很想跟他的研究生导师熟起来,但因他的老师公事公办、从不聊私事和寡言少语的性格,维克多一直没能成功。
“嗯。”勒罗伊走出实验室不忘回头叮嘱他们,“实验报告放我桌上,我明早来看。最后一个走的人记得关灯。”
科林大声回答:“好哒~”
其他几个学生暗暗羡慕科林面对老师们依然能大方开朗,不过科林私下跟他们说,其实他也很社恐,他只对几位在军队时认识的医生不社恐,包括他们的研究生导师勒罗伊。
听科林说了原因后,其他学生对科林产生不了任何嫉妒的情绪,和西耶那、亚洛打仗的时候他们均已成年,他们没去参军,自然也就失去了和老师们拉近关系的机会。
科林退伍重回校园后,修完本科课程,第一次考研没考上,在家全职又备考一年,正好赶上勒罗伊取得博士学位后招第一批研究生。兜兜转转,那个在军医院里总是值夜班、年少轻狂地期待过24小时班是怎样的体验、总是向勒罗伊请教的大一医学生,真的变成勒罗伊的学生了。
科林休学入伍过,又二战考研,年纪比其他学生大一两岁,再加上和导师关系好、没上过战场的学生们对上过战场的人有滤镜,大家虽同是导师的第一批学生,科林在大家心里莫名有了个“开山大师兄”的地位。
看着弟弟妹妹们崇拜的目光,科林就不好意思说他其实根本没上过前线,他只在安全的军医院里负责轻伤员,而且是看军医院里有那么多大佬,菜到无地自容才退伍回来读书的事情。为了保持形象,科林发奋图强,对内认真读书,对外帮弟弟妹妹和老师们沟通,慢慢地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学生们边做实验边闲聊,不免聊起刚刚离开的勒罗伊。维克多:“老师每天下班都很早啊。”
科林脱口而出:“现在已经比以前晚了。”刚说出来科林就在心里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骂自己年纪长了,嘴上还没有门。
他这么一说,学生们果然就好奇了:“老师以前在军医院比现在更早下班?”
科林含糊其辞道:“值班的话老师走的会比较准时,如果有手术的话就不一定了。遇上紧急情况不仅会熬大夜,还会连上24小时的班呢。”他也没说错,前期他和勒罗伊在一楼大厅共事的时候,勒罗伊走的是很准时,每次勒罗伊和科林交班时,阿基欧就在旁边等着呢;后期勒罗伊在楼上上班,医护人员和伤员都帮辛德瑞拉·勒罗伊注意时间,勒罗伊通常是比较准时下班的,偶尔加班。直升机送来伤员的那天,勒罗伊呆到很晚,熬到凌晨;Ⅲ度烧伤伤员最危险的24小时,勒罗伊也守护在旁。
学生们都去医院实习过了,聊到值班纷纷吐槽夜班有多辛苦,还有毫无人性的24小时班。
就在科林以为话题从勒罗伊身上移开的时候,有一个学生突然道:“我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听说,老师从来不参与轮值夜班诶。”
好了,话题又回到勒罗伊身上了。学生们猜测勒罗伊是不是院长的亲戚,不然怎么能免掉这最辛苦的活,要知道一个医生如果从不值夜班,头发得多茂密、寿命能多多少年啊!
科林庆幸弟弟妹妹们的脑洞不大,要是让他们知道其实勒罗伊是和王储有关系,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维克多一句话终结了所有猜测:“应该是医院想给老师做研究的时间吧。”
学生们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很多人就是冲着勒罗伊的名气才报了勒罗伊的研究生。
勒罗伊的简历很亮眼,他以高分考进阿佧最好的医学院,以优秀应届本科毕业生的身份直接取得博士生入学资格,本科时不仅成绩拔尖,还参与多个科研项目。战争爆发后休学入伍,30岁不到获得博士学位并成为研究生导师。
勒罗伊的博士毕业论文包含了他在军医院医治的几个伤员从急救、伤口重建、美容修复、功能恢复和康复训练全过程的案例。停战后,原来在哈素海沙漠中心的军医院迁到哈素海新城,由军转民,勒罗伊的博士论文也包含这一时期的案例。其中有一个是被开水兜头盖脸烫伤的小孩,勒罗伊救活了他,在论文致谢写说弥补了当时没救活Ⅲ度烧伤士兵的遗憾。
以上这些仅是一个博士的基本素养,学生们说的名气,是指勒罗伊首次发现了羊影菌。
维克多感慨道:“老师怎么这么厉害呢,发现这么隐秘的细菌。”
科林:“心细吧,当时我也知道那个塞尔泽尼亚战友的妹妹是因为发烧失聪的,但我当时没把发烧失聪跟细菌感染联想起来。”
五年前,芬戈尔正式册封为王储后,勒罗伊就回到塞尔泽尼亚继续调查米哈伊尔妹妹和厂长儿子失聪的原因。在去北极国前,他和米哈伊尔在塞尔泽尼亚呆的那两个月,勒罗伊搜集到了许多同米哈伊尔妹妹和厂长儿子一样的病例,无一例外,全都是牧民家庭的孩子幼年发烧后失聪。
芬戈尔成为王储后,由于政治因素,不再能随意出入其他国家。因此,从昆娜确诊、芬戈尔成为王储,到昆娜去世前那段时间里,在哈素海和塞尔泽尼亚来回奔波的人变成了勒罗伊。塞尔泽尼亚不是没有条件可以检验勒罗伊采集到的样本,只要勒罗伊想,塞尔泽尼亚没有条件也能创造条件,他只是担心芬戈尔。
芬戈尔侧躺着,用指腹轻轻抚摸勒罗伊的黑眼圈:“宝宝,你这样来回跑太辛苦了。”
勒罗伊把手搭到芬戈尔腰上:“我自愿的。”
勒罗伊这样说,芬戈尔都没法用“不要为了我”这样的话来劝勒罗伊了。
两人静静在黑暗的房间里躺了一会,勒罗伊突然出声道:“我爸妈都是老师……”
芬戈尔:“嗯?”
勒罗伊:“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任职,刚结婚的时候,我爸没跟我妈打招呼就把房子买在我妈学校旁边,我妈每天通勤五分钟,他每天通勤2个小时。你知道的,曼丹那个路又窄又难走,堵得要死……”
勒罗伊说到曼丹道路规划不好,很堵,令芬戈尔想起勒罗伊说,他对芬戈尔第一次有好感,是芬戈尔在哈素海新城跟勒罗伊聊起哈素海新城的规划时滔滔不绝的样子。
芬戈尔:“然后呢?”
勒罗伊继续道:“后来,我妈没跟我爸打招呼,调到我爸对面的学校去了。房子没卖掉的那段时期,他们俩每天一起通勤两个小时……”
勒罗伊和芬戈尔两个人都笑了。芬戈尔听出来了,勒罗伊是在用他父母的故事告诉他,勒罗伊觉得自己这样两地跑没关系。
芬戈尔吞吞吐吐地道:“宝宝,其实我也……没跟你在打招呼地……在塞尔泽尼亚给你建了个实验室。”
勒罗伊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芬戈尔:“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也了解了一下,你们现在遇到瓶颈了,从已经失聪的人身上找不出病因。”
勒罗伊:“嗯,有组员提议在塞尔泽尼亚长期呆着,遇到一个发烧的孩子就治好一个,说不定能找出病因。”
芬戈尔:“所以我才建议你不要来回跑了,长期驻扎在塞尔泽尼亚吧。我找人咨询了一下,虽然这不是你主修的方向,但如果你真能找到病因,是个不小的成就。我母亲……”此时昆娜刚确诊不久,芬戈尔提到昆娜还有些哽咽,“我母亲的主治医师说她可能还有3至24个月的寿命,你难道要这样频繁来回跑两年吗?这样怎么专心做研究?”
勒罗伊欲言又止,芬戈尔:“接受要和母亲分别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你担心我的话……”芬戈尔摸了摸勒罗伊脖子上加了生命监测系统的新项圈,说了和他第一次让勒罗伊去塞尔泽尼亚时一模一样的话,“有信号就联系我。大哥和嫂子隔着大洋感情依然很好,还是你对我们关系还是没有信心?”
勒罗伊叹了口气:“有段时间,我觉得跟你一起生活也行,不跟你一起生活也行。”
芬戈尔:“一点点喜欢我的时候?”
勒罗伊:“嗯。”他紧接着道,“现在我挺有信心的。”
那时勒罗伊对赫维说:“他不要我了,我就走。”勒罗伊当时接受任何一种结果,因为勒罗伊当时对任何一种结果都无所谓。
他们不是没经历过没有24小时在一起时候。勒罗伊回曼丹父母家,勒罗伊看到芬戈尔换的雪人头像心就软了;勒罗伊第一次去塞尔泽尼亚调研,想明白了自己对芬戈尔有好感;勒罗伊第二次去塞尔泽尼亚,勒罗伊在两地来回奔走,芬戈尔劝勒罗伊驻扎在塞尔泽尼亚,他们都为彼此关心的自己的方式而感动。
芬戈尔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对我们的关心有信心,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喜欢我,不止一点点了?”
勒罗伊主动亲了芬戈尔的嘴唇一下:“你说呢?”
芬戈尔闭了闭眼疯狂忍耐道:“宝宝,你明天的火车很早。”
撩拨了又不用负责,勒罗伊闭上眼:“睡吧。”
芬戈尔蜻蜓点水似的在勒罗伊唇上亲了一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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