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天气有点清冷，风吹着树枝摇曳，吹的苏木然有点冷，医院来来往往许多人，他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站在台阶上显得格格不入。

电话里传来许烁安焦急的语气：“别不理我阿，主要是……现在不方便说。”

苏木然听见那头传来微弱的喘息。

“嗯，那什么时候方便说？”苏木然望着路口移动着的黑影，那团黑影慢慢的走出黑暗，抬头发现苏木然好像认出了自己，尴尬地朝苏木然笑笑。

过了一会，许烁安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额前的碎发因为微风拂过显得有点凌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许烁安左手递给他一件外套：“现在就比较方便。”

苏木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容，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一下，多看一眼就会炸开。

他匆忙躲开许烁安的眼神，接过外套，挂断了电话：“什么时候过来的？”说完，他看着手里的外套笑了笑“干嘛拿件这么厚的？”

许烁安摸了摸鼻子：“还怎么样，怕你冷呗，大晚上风那么大，觉得你可能在医院就从家里过来了，反正也不远。”

“这样哦。”苏木然说。

站着不好说话，苏木然拉着他到一旁的亭子坐下，这里的路灯有点老旧了，光线不好，有时候会突然灭掉，这个亭子在晚上就不那么显眼。

苏木然穿上外套坐下，亭子经常有人来往和打扫，并没有什么灰尘，路边暗黄的灯光照在他被吹乱的头发上，发丝隐隐透出金黄的颜色，安静乖巧。

“什么事要在外面说？”苏木然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于程锦一直在催他要作业答案，手机不断传来提示音，他给于程锦设置了静音，关上手机。

“家里的事。”许烁安淡淡道。

苏木然皱了皱眉：“你奶奶的事？”

许篙和余谣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不会突然吵架，而且他也知道，许烁安他的奶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最近也一直有安排保姆照顾。

许烁安有点惊讶，想不到他一下就猜到了：“是。”

苏木然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和我说一说吧，不愿意说就不说。”

“没有不愿意，不在手机里和你讲，是我想着顺便送件外套给你，我猜到你肯定没带。”许烁安说。

苏木然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今天爸打电话给我，说外婆送去医院了。”许烁安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目光静静地看着地面，“我想着得赶紧回去龙岩一趟，万一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外婆现在没事吧？”苏木然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现在在医院里了，状况好了一些。”许烁安说。

许烁安把玩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小花，轻轻放在苏木然大腿上：“我觉得我如果当时告诉你的话，你就肯定会和我一起翘课来医院了，没必要的，你每天晚上不是还要去看苏爷爷？”

苏木然没说话。

“而且你哪来那么多时间，跑来跑去的，你也很累。”许烁安枕着双手靠在亭子边。

累了就可以停下吗？

不行的，苏木然想。

苏木然看了看腿上那朵小花，拿了起来，淡黄色的花瓣，还带点深棕的条纹，平日里他连这种话都懒得看一眼，现在他居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可爱。

他看着许烁安：“也就一个下午，不会落下太多课程，爷爷那里我可以晚点过去的。”

“好。”许烁安用脚踢了踢他的鞋。

苏木然闭着眼睛，他身边的人都在和医院打交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可能要看着心爱的亲人慢慢变的更沧桑，也可能随时要准备接受他们的离去。

苏木然突然想起他的妈妈和奶奶。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苏木然听见有雨滴降落在亭子上方的滴答声，原是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却又突然猛的变大了雨势，像是在发泄着什么，路上的人们着急忙慌地躲进亭子里。

豆子那般大的雨水重重击打在地上，亭子上，还有苏木然的心上。

许烁安望苏木然那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这时候就不要说话了。

苏木然的妈妈死于车祸，十年前的一个母亲节，夜空中也是这样下着大雨，急着躲雨的行人，来来往往行驶的车辆，一切都按照理想中运行。

妈妈们沉浸在收到贺卡和花束的快乐里，也有人冷冰冰的躺在大雨下。

那朵一直握在手里，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花束，现在还摆在苏木然的柜子上。

思绪飘的有点远了，等苏木然回过神来，亭子里已经挤了一些人。

苏木然和许烁安对视一眼，起身把位置让给边上站着的几位老人。

这场雨还没有小下来的意思，许烁安打开手机回了许篙几条消息，然后又熄掉屏幕放回口袋：“我说然哥啊，别这么伤感。”

“滚。”苏木然吸了吸鼻子。

“行呗，但你现在想让我滚我也走不了咯。”许烁安看着地上的水坑被雨水哗啦啦地击打着。

“你也别憋着堵着，很不好受。”许烁安说。

苏木然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许烁安戳了戳他的手臂：“我看你难受很久了不是吗，说出来或者哭出来不都是一种解放嘛，放心我嘴很严的。”

苏木然怔了怔，拍开他的手。

他总是把一种无所谓的情绪放在脸上，平常该笑笑该疯疯，只有看见他经历过什么的人才知道，其实他也会想哭，会想要依偎，会想发泄，可惜没有人看到过。

他可能是一片玻璃，一砸就碎，但也能是一块钢铁，总是能独当一面。

显而易见，拥有破碎的和孤寂的童年，他不得不选择后者。

苏木然看着眼前的雨，用力眨了眨眼，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他索性直接闭着眼睛，已经有很多人离他而去了。

如果可以，他能一直堵着憋着。

“你一直很拼，很累，不得不说，你走在很多人的前面，辛苦了，然哥。”许烁安说。

直到拥有一句关心自己的话，他就能放下所有去发泄。

“闭嘴。”苏木然哽咽到。

雨下了一会就停了，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大闹一番就耍人那般回去了。

雨过后大家都走了，苏木然也抬脚走出亭子，许烁安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用手臂抹了抹眼睛。

明明可以不用憋着。

他在苏木然身后道，轻轻问道：“难受的话，需要我安慰一下吗？”

如果苏木然想一个人静静，他可以离开，但如果他想要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会选择留下来。

苏木然脚步顿了顿，早已经抹干了眼泪 。

他真的没有那么娇弱，他是一块铁，他觉得什么事都能自己担下来。

但细腻的人总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关心而破防流泪。

“你要怎么安慰，动用你的小金库，给我买一个冰淇淋吗？”其实这个天气不适合吃冰淇淋，但是他脑子现在空空的，说什么也不在意了。

“这个时候还吃冰淇淋。”许烁安无所谓地朝他笑了笑，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拿出手机“现在去买吗？”说着向小卖铺走去。

苏木然在他身后喊着：“没让你真去啊。”

“那需要我抱抱吗。”

许烁安老远冲他笑笑，张开双臂像企鹅一样朝他走过来。

苏木然连忙用手往前挡，点开拍照迅速拍了一张，紧急取消了一个拥抱。

想到刚刚许烁安的样子，又滑稽又搞笑，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他捂着肚子“像那个唉，算了我不说了，说出来伤你的心。”

许烁安放下双手，拿走他拍了照的手机，看见屏幕里自己蠢二的样子，又看了看快笑倒在地上的苏木然，莫名其妙地也觉得好笑，和他一起笑：“有病啊，我真诚地想安慰你一下嘛，你笑什么笑啊？”

“你自己都笑了我草，还不让人笑？”苏木然艰难地看他。

“有那么好笑吗？”

许烁安也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突然对视，猝不及防笑了起来。

“你看什么啊，我靠。”苏木然说。

“你有脸说吗，不是你先一脸睿智地看我的吗？”许烁安扶住他快倒下去的身子。

“没道理！”苏木然说。

两个人笑了一阵缓过来，都差点双双倒地，许烁安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叹了一口气：“笑的痛死了。”

苏木然终于慢慢直起身：“还不是因为你。”

许烁安认命般叹了口气：“怪我咯。”

许烁安本来是想拥抱一下他，让他平静一会，虽然最后这种两人笑倒在地上的安慰方式没眼看，但是苏木然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好多了就行。

“你刚刚说给我买冰淇淋的，去买吧。”苏木然指了指路边的小卖铺。

许烁安：“刚刚不是不要吗。”

苏木然：“那我现在想要了不行吗？”

许烁安：“嗻。”

另一边，于程锦看着半个小时之前苏木然的回复：回去再拍给你。

现在都快九点了，然哥你人呢，我的作业还要你来拯救呢！

两个人并肩往马路对面走过去，苏木然的心情确实是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郁闷了，多亏旁边这个许少爷的“安慰”。

“诶，你说刚刚有没有人看见咱俩，有点傻。”许烁安凑到他耳边。

苏木然和他互看了一眼，努力地想压住向上的嘴角，但还是忍不住：“你有病？别人才不管你发什么疯好吗。”

许烁安斜了他一眼，打开冰柜：“是我们一起疯，我那不是怕别人以为我俩是傻子吗？”

苏木然不笑了：“谁是傻子？”

“我，是我好了吧，快挑行吗，一会老板要骂我了。”许烁安说。

苏木然“奥”了一声，点了点头，在冰柜里随便挑了个酸奶味的冰淇淋：

“好了，许傻。”

你们俩先别笑了，有个于程锦悄悄地碎了。

苏木然：嗯！纯兄弟

许烁安：纯兄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许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