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据点建在山头,地势较高,一离开遮蔽物,寒风吹过几乎是在刮刺面颊,呼吸间都是冰冷气息,冷冽的风再次刮来前,一顶带耳罩的帽子护住关秧大半张脸。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妈妈把她的大衣给我盖着头,我被闷到浑身发烫。”翟江临戴着耳罩,温润的面上染带笑意,许是面容太过年轻,穿着打扮又带着几分青涩的味道,总之他不太像位父亲。
关秧将遮住眼睛的帽檐提了提,“谢谢。”
“下次可以带上称呼就好了。”翟江临歪头,浅浅一笑。
关秧轻嗯,思及相求之事也没让他等下次,“谢谢爸。”
“乖,稍微等我一会。”翟江临摸摸她头顶,转头继续白雪月说话去了。
见没自己什么事,关秧缓缓走到最边缘,双手搭在泛着柔光的石膏护栏上。
极目远眺,关秧发现这里只能依靠直升机离开。
这座灰沉沉的城堡可以说是建立在黑松林上的,没有围墙大门,唯有七条玻璃桥道连接七座塔楼。
约有十层楼高的塔楼好似忠诚的守卫者,历经岁月的洗礼,塔楼周身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相隔距离不远不近,直直矗立在黑松林中呈半弧状对着这座城堡。
最中间的塔楼要高出几米,顶部尖锐的棱角,在塔顶中间位置,特别钉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倒十字架。
鲜艳的红色于墨绿色的青苔与黑松林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关秧的目光掠过这抹红,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它下方,一位身着明艳且繁复衣裙的女性血族身上。
她头戴蔷薇色阔帽,加上头发遮挡看不清面容,脖子、手臂也皆被晕黄领巾遮盖,连两只手都裹于红丝绒手套内,此刻正垂在层叠裙摆前,握着把精致小巧的金色短弓。
即便她只是静立在那,关秧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优雅神秘的气质,以及……危险。
对方像久居上位的领导者。
但下一秒,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血族撩起遮住大半张面容的金灿卷发,露出一张面颊覆盖怪诞图腾的面颊,血红色眼眸精准地扫了过来,尖锐的獠牙轻贴在唇畔,朝着她绽出个友好的微笑。
关秧与生俱来拥有远超常人的视力,当初这天赋让林凡夫妇极为惊叹。
如今看来,原来是血族的天赋。
不知是不是重生后遗症的影响在减弱,情绪慢慢回归,憋闷感逐渐增强,仿佛回到最初知道所生活的世界是本书时,心脏像被只手禁锢,力道不断增加。
关秧抑制不住地大喘气,弓起背将脸埋入手臂,整个人无力趴伏于护栏上不受控制地发抖。
后方的白雪月注意到她的异常,面色沉下去,快步走到关秧身边,将手搭在她脊背处,视线扫动很快锁定在塔楼血族,努动嘴唇无声道歉,向对方传达这是刚重生回家孩子的讯息。
血族收回挽发的手臂,右手提起裙摆,微微屈膝时诡谲的雾气自她裙摆弥漫,似幽灵的触手缓缓蠕动,身影隐没于浓重黑雾之中。
同时关秧这边令她几近晕厥的压力骤然消失,一时还未醒神,胸口仍然急剧地起伏着。
翟江临上前,半搂住她发软的身子,静静等待她缓过来。
白雪月看了两眼,回应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问话转身离开。
大约过去四分钟,关秧才恍惚清醒,“我怎么了……”
“部分年岁较长的血族认为被人类的注视是一种冒犯,威廉明妮常居中央塔楼,随身携带巴掌大的金弓,切记别将视线留在她身上。”翟江临收回手,“要不要休息?”
“不用,大概多久能回去,我下午有课。”关秧腰背靠上栏杆,无名指抵在太阳穴处摁揉,眉头因不适皱起。
翟江临扫了眼电子腕表,“二十五分钟后是声乐课,快的话我们能在上课进行到第三部分时赶上,会耽搁许久,我请老师上门为你单独上一遍,可以吗?”
“可以。”眼皮仍有些发颤,关秧用力眨了眨两下眼睛,“接下来我们就在这等吗?”
“雪月原先打算先带你认几位长辈,不过这计划在本月内会暂时搁置。你想逛逛这里吗?”翟江临问。
关秧摇头,“下次吧,我把那几人名字告诉你,若是麻烦便算了。”
翟江临没立即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操作一番,随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屏幕上照片中凌乱书写的八个名字眼熟到关秧扫过一遍,面上便浮现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恨意,紧紧盯着屏幕,一字一顿:“看来我不用再告诉你一次了。”
翟江临对自己料想成真感到为难,“双生子的经历极为相似,你们连接触的人都是同一批。胧卿警告我绝不能插手,当然,你们之间可以合作,她不会让这几人好过。”
“或者,我派些人给你,他们能替你制定方案、善后,但不会亲自动手解决,怎么样?”
关秧垂眸,“不用。”
若翟江临不提,关秧估计在重生后遗症消失前会一直把他们抛在脑后。
毕竟受后遗症影响,她的情绪太过平静,称得上掀不起波澜的地步,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强迫自己与上辈子的记忆感同身受。
但脑子再三受这几人所带来的崩溃记忆冲击,方才关秧终于感受到了恨,怒火喷薄欲出,可临门一脚被堵住,她只短暂感受几秒怒恨又被清除。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关秧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爸爸,我唯一的请求便是保证关俞舟和林凡生命安全。”
情绪上巨大的变化令她神情十分冷漠,翟江临在她身上看到了早年白雪月的影子。
“我保证他们永远安全。小秧,你可以信赖我们。”翟江临无奈,“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必讨好任何人。”
除了谢谢无话可说 。
气氛变得沉默时,一道元气的声音插入:“你还是学生吧?在哪上学呢?”
温热鼻息轻洒在关秧耳畔,她猛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年轻驾驶员放大的脸庞,近到连他的睫毛都根根清晰可辨。
不知何时他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若关秧保持不动,驾驶员几乎是将嘴唇贴在她后脖颈处,十分越界的举动。
身处他人地盘,关秧还是答:“……阿德拉圣路学院。”
“抱歉,我想试试你能不能发现我。”驾驶员直起身子后撤两步拉开距离,双眼如月牙眯起,“我叫青溪,每逐青溪水知道吧?就是那个。真是太巧了,我申请了阿德拉后半学期的真人秀,很快就能经常能见面了。”
阿德拉圣路学院教学内容丰富,为了宣传学校同时满足某些势力的交好需求,每学期后期会抽出两周时间举办真人秀活动,并以直播形式呈现在大众视野。
关秧确认自己上辈子毕业前都没见过他,不过那段经历也不能当做未来看待。
轻嗯了声作为回复,关秧走到一边,看向翟江临,“带我去卫生间可以吗?”
翟江临伸出手,“走吧,下次见,青溪。”
青溪摆摆手,“再会。”
二人渐行渐远,电梯门关闭后身影彻底消失。
“都不太想搭理我呢。”
青溪踩到关秧站过的位置,视线落到中央塔楼。
镂空窗棂后,一个身影缓缓出现,戴着红绒手套的手掌落于胸前,艺术品般的金弓上多了支蓄势待发的同色羽箭。
蔷薇与阳光交织,窗台烛火荡漾,令黑铜的纹路泛起神秘的光晕。
“还好有你,明妮。”
他双脚踩上护栏,张开手臂一跃而下。
强劲的风呼啸吹起敞开的冲锋衣,连里头单薄的贴身白衬都吹起,露在外头的精瘦腰肢上,有朵被荆棘缠绕的并蒂蔷薇,栩栩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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