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雅瞬间慌了,立马拿起手机,给盛夏打了个电话:“喂,今晚我和你一起去酒吧。没事,你不回家,通宵是吗?我和你一起,我陪你。”
打开微信,看着对话框踌躇半天,也不敢删了宋潮,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把宋潮设置成免打扰。
松了口气。
心想:千万不要找我,千万不要!
莫提雅火速化妆,换好羽绒服,踩上雪地靴就出门了。
想到宋潮卧室里那些可怕的东西,她只想赶快逃离,越远越好。
北国的极夜,大雪纷飞,浪漫又孤独。
莫提雅在琴房练了四个小时,就打车去了市中心的酒吧。
这里聚集了一群留学生,莫提雅刚走到吧台,就看到几个黑衬衣黑裤子的音乐生从过道走出来,大概是刚彩排过。
盛夏拉着她喝了几杯,旋即给走近她们的男性音乐生打招呼。
“哎呦,武爷,你今天这身衣服好帅呀,好像新一代九零后艺术家哦!”
盛夏兴高采烈地给他们来了段商业吹捧,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盛夏,你旁边的妞心情不好?”
武爷对她的捧杀显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穿越人群入了座,过道又来了两三个浓妆艳抹大波浪,精致的女式包格外刺眼。
盛夏提高了音调:“这是我朋友,你们可不许欺负她。你那几个跟班呢?”
武爷说:“他们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莫提雅一边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杯子,一边拧开玻璃酒坛上的水龙头接住。
“能喝多少?”
“我?”莫提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即将杯子凑到唇边,摇了摇头。
其实她只有喝饱,没有喝醉。但面前这男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油腻的气息,她实在生理不适。
酒吧吵嚷得不行,五光十色台阶上几个跳舞的华人女孩,搂着黄毛洋脸猛亲一通,有几个莫提雅在预科的时候见过,刚出国的时候都是乖乖女,连大声说话都害羞,没几个月就身穿吊带裙跟狐朋狗友出来嗨皮了。
光线幽暗,忽闪忽闪的彩灯晃到脸上,歌手抱着吉他在大屏下面弹唱,跟台下的观众互动,纵情地释放天性。
油腻男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她说:“是么,看出你心情不好了。”
莫提雅尴尬一笑。
心情确实不好,不然能出来吗?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搭理这种猥琐男,也非常不喜欢这种地方,盛夏邀请她来了好几次,起初她都是婉拒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跟盛夏不一样。
盛夏典型的嘴甜心硬,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她很坚强且混得圈子更多,时间长了,她能很熟练应对各种环境,也能在一群男人中游刃有余,潇洒自如,片叶不沾身。
相比之下,莫提雅虚了很多。
不知是纯粹运气差,还是幼年时家里有人拜过偶像,导致莫提雅霉运连连。她的人格很少得到过尊重,无论是强迫她结婚的家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还是遇人不淑粘上的垃圾渣男,防不胜防!
莫提雅端着酒杯,坐到盛夏身旁,装出一副乖乖女被迫接客的谦逊样子,冲着武爷讨好地笑了笑。
如果她不给好脸,这个人绝对以为她在装,这样就容易冷场,也驳了盛夏的面子。
见她怯怯的,盛夏觉得她好笑,道:“大晚上的,你明明不爱来,为何还要陪我?”
“练琴练累了,出来散散心。”
有时候莫提雅觉得自己就像个需要被精神庇护的孬种,哪怕再害怕宋潮,可当她在飞机场被黑西装绑架时,又控制不住依靠宋潮。就像现在,她受不了酒吧里诡谲的环境,便需要依靠盛夏。
她忍不住又往台阶上看了一眼,有几个华人女孩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莫提雅问盛夏:“那些女生喝成那样,不怕出事吗?”
盛夏道:“她们啊?经常这样,习惯了。”
莫提雅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也是从小被规训要听话的女孩,这么多年都反抗无能,所以她明白出国的女孩对自由的渴望。
只是这种快乐太危险了,便宜了男人的自由,想想总是让人不快。
不一会儿,武爷的朋友来了,盛夏冲他们会心一笑,走了。
盛夏道:“你在想什么?”
莫提雅喝了口酒:“看着这些男人,我可真怕喝多了被捡尸带走!这酒啊,是万恶之源,每年世界各地在酒吧出事的留学生多了去了!”
盛夏表示赞同,“在这个地方喝酒,确实需要注意一下。”她又说:“不过来都来了,尽兴就好,总不会那么倒霉吧。”
“嗝——”莫提雅捂住嘴,“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你是不知道,我在家啊天天装成被儒家思想规训的贤妻良母样,再多走几步就要变成三寸金莲了,累死个人!”
莫提雅取下眼镜,揉揉眼睛:“害,总之啊,女孩子在外面,就要用最坏的脑洞去揣测所有人!”
盛夏:“你这么警惕,还敢跟男生一起住?”
“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跑出来的。”莫提雅趴在盛夏耳边说了一通。
“这么吓人?要不你搬吧。”
盛夏惊掉下巴,她翻了翻视频号,里面有北音的学生录的比赛全场。
视频里,剧院的舞台。
一片正装齐整的队伍里,莫提雅一眼就注意到了指挥官。
因为他实在太吸睛了。
盛夏疑惑不解,“他在观众面前的样子,和你形容的,完全是两个人。天哪,你怎么认得了的?他有病吧,还跟踪你!”
莫提雅诚惶诚恐,已经开始琢磨逃跑路线了。
想到平时里每时每刻,宋潮会无意识地右手腾空,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摇摆。这是指挥官的职业习惯,学音乐的都懂,就像练琴的人,凡是手能放置的地方,都能变成暂时的键盘。这种将音乐融入骨血与灵魂的人,令莫提雅向往,却难以触摸。
其实半年前,他们在一起住了没多久,莫提雅就追求过宋潮。
宋潮什么反应,她不记得了。
只记得后来,宋潮经常带一个女学姐来家里,而且从那次飞机场绑架事件之后,莫提雅认出了黑衣人身上的香水。他们的衣服款式,还有手表,还有那辆车,都跟女学姐是一模一样的。
她也想过,如果宋潮有女朋友,为何还要时不时给她暧昧的暗示,还会跟踪她,以及那些诡异的行为,怎么解释?
如果学姐是他的女朋友,难道是嫉妒自己男朋友和一个女生合租,因此策划了机场绑架事件,想杀人灭口?
她害怕那学姐,就跟宋潮说了这件事。
结果就是,莫提雅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上午九点,她发现宋潮早早出门,更恐怖的是,他直接给她把门锁了!!
还好那天是周日,没有课,不然她得疯。
之后宋潮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她也选择了沉默,好几天躲避着宋潮。
突然,盛夏好像想到了什么,她问莫提雅:“对了,前几天,我找西橙说,咱们俄一起出去玩,我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回事啊,没有回消息,反而今晚主动来找我了?”
莫提雅不明白。
怎么可能?!
她看了看微信,果然是这样。又想起今天签琴房,中间有好几天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盛夏说:“你这个室友,绝对有问题!”
“……”
莫提雅非常害怕宋潮,宋潮有严重的自毁倾向,虽然他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但是她心里总是不安,可是外面的人都以为宋潮很好,全部是装出来的!
想起这一系列蹊跷事件,莫提雅握住盛夏的手,说:“我想摆脱,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房子。”
盛夏说:“好的,我认识很多租房顾问,帮你问问。”
酒过三巡,两个女孩吃了些甜点。
呯呯——
一阵乒呤乓啷穿透鼓膜,酒瓶爆头的碎裂声炸开了花,摇头灯和摄影灯晃了晃五彩斑斓的光束。
莫提雅闻声望去,只见邻桌的女生被五六个霸凌分子堵在墙角。霸凌分子是男女混双的小团体,他们同仇敌忾,欺负共同的仇人。女生头发被酒水浇湿,毛衣和打底袜雪地靴,全部透了。
外面天寒地冻,冰天雪地。
这要是出去,还不得冻成冰棍?
莫提雅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将脑子打开偷听模式,穿过乱哄哄的吵嚷声,霸凌分子的声音被她过滤、消音,最后传到耳朵……
弦乐声的优势就是耳朵灵光,她听到霸凌者掐着女生的脸,道:“狗娘养的,老子告诉你,那个婊.子李曼谷,是自杀!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眼珠子!”
女生抽泣道:“你们骗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挖你爹的黑料。”那人扒拉了一下女生的头发,“你要是还想在北极市混,就他妈闭嘴。”
莫提雅眯起眼睛,五指握紧了杯壁。
那个被霸凌的女生,正是那日在教堂门口遇到的同专业学妹。
莫提雅起身,端着半杯红酒,走过去,用力一甩,红酒全部洒在霸凌者身上!
“哎呦我草!!谁啊????”
霸凌者纷纷看向她。
莫提雅蹲下,将身上的皮毛一体盖在女生身上,用面巾纸擦了擦她的头发和脸,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几个霸凌者,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被红酒浇得最惨的男的气不过,再加上喝了点酒,完全失去理智了,抄起一把椅子就要往女生身上砸。
莫提雅蓦然回头,下意识抱住怀里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学妹……
嘭——
视野被撕裂了,一片漆黑。
摇滚音乐戛然而止,刺眼的聚关灯下,两把凳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伴随众人的尖叫,“嘎吱嘎吱”碎成几块木头。
莫提雅睁开眼睛,怀里的学妹安然无恙,霸凌男倒在地上。
一个身穿黑色四叶草阿迪羽绒服的男人走开,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宋潮!
莫提雅看着捂着脑袋,从一堆木头里爬起来的霸凌男。
脑海飞速运转,像是个摄像头似的,疯狂导出回放。
刚才发生的一切,大体就是,霸凌男举起木头凳子想要砸她和学妹,结果被赶来的宋潮举起另一个木头凳子打中,结果,两个凳子都砸在霸凌男的身上。
眼前渐渐模糊,眩晕感涌上来,酒吧的音乐和争吵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这一刻,她感觉所有人都离她很远,很远很远……
-
莫提雅在柔软的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几个小时过后被一阵燥热惊醒了,习惯性摸手机,却发现手机不在枕头底下。
她一骨碌坐起来,大脑瞬间缺氧,满眼冒金星,她揉了揉眼睛,周围的环境都是熟悉的,然而,这并不是她的床。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瞎子摸象。
吱一声,门开了,床头柜出现一杯热水。
莫提雅抬眸,瞪大了眼睛:“宋……咳咳咳……”
宿醉醒来,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屋里暖气跟足,宋潮穿着薄薄的睡衣,趿拉拖鞋,回坐在电脑旁边敲键盘。
昨晚的情景如幻灯片那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不记得自己昨晚都和宋潮说过什么,她一喝酒,嘴上没有把门的。莫提雅抓了抓头发,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怎么能这么大意,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那个酒吧的!
手机呢?
手机去哪了!!!
难道被宋潮拿走了?
欧买噶,完蛋了,他连手机都藏啊!
昨晚她晕倒以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莫提雅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余光瞥着他,而宋潮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在那边敲键盘,边讲电话,“就这个词,变格怎么变?”
“凭感觉。”
对面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莫提雅都听到了。
“废话,我他妈也知道凭感觉。”宋潮说,“我问你到底怎么变?”
一阵滋滋啦啦过后,宋潮道:“兄弟,我太看不起你了,你一个俄语博士,这个问题都不懂?”
对面贫了一句:“对哦,但我是俄语博士你不是呀!”
“滚蛋。”
忽然,莫提雅打了个喷嚏。
宋潮挂了电话,没有回头,继续打着字:“你今天不上课吗?”
“……”
“莫提雅。”
莫提雅用被子遮住脸,“今天没课。”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拐进浴室。
身上穿着一件薄线衣,光腿神器和百褶裙还在,只脱了羽绒服,挂在衣架上。
火速洗了个脸,简单涂了随身携带的粉饼,才敢出来。
看着宋潮卧室内的陈设,似乎有种十八世纪浪漫主义艺术家的风格。
北国的房子都是老旧且具有年代感的,四面墙贴满了复古的壁纸,地板是纯木叠装的,还带有一丝丝木屑的味道,转头一看,宋潮的琴谱架放在中间。
为了回避尴尬,避免说起昨晚的事,莫提雅故作镇定,过去翻了翻,直接惊掉下巴。这一场交响乐,指挥需要七十多页的谱子,也太长了吧。
“能看懂吗?”
一抬眸,看到宋潮过来收谱子。
莫提雅似乎觉得眼前的男人又多了层滤镜,笑笑:“看不懂,小提琴是单声部的,没这么麻烦,我合唱课都划水,嘿嘿。”
宋潮收拾着背包,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收拾好了吗?”他说,“我下午有课,出去吃口饭,走吧。”
“啊,我可以一起去吗?”
“随便。”宋潮关了电脑,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却不松手。
莫提雅:“你什么意思?”
“你要走?”
“……”
“在这个地方,想要逃离我?你俄语很好吗?还是很有钱?”宋潮抓着她的手指,用指纹解锁,随即将她和盛夏的聊天框给她看。
突然的窒息感,陡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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