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她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V字。哀兵政策果然是万年有效。
第四章
方老是本市书画界的泰斗,在书画圈子里极具威望,即便放眼全国,也是叫得响字号的前辈。尤其在对扬州八怪之八大山人朱耷的作品鉴定方面,简直就是首屈一指的权威。
这天,他正在给自己心爱的牡丹浇水,在伺弄完那株他用三盆白玉板换来的绿云之后,掏出怀表看看时间,方老支起身子,慢慢的向客厅走去。
今天他一个世交的儿子要来拜访他,请他鉴赏一副八大山人的画作,他看在对方过世父亲的面子上应承下来,现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对方该来了。
其实方老是不愿意见的,现在毛头小子拿过来的书画,是真品的可能性就不高,分外的没意思。何况一介商贾子弟,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还能真的对书画有爱惜之意?想到这里,就不禁觉得,拿过来让他鉴定的作品还是假的算了。
走到宽大的书画台旁边,拿起麂皮珍惜的擦着自己镶嵌天青石的放大镜,方老刚擦完,门铃就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耿长生走了进来。
此时正是中午,阳光从高高的落地窗之间洒进来,有些阳光的碎屑落在了架子上卷着细长叶片的兰草上,点点碎金浮在油绿上,分外可人。
耿长生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戴着细银边的半框眼睛,平日里的枭雄气质全成了从容淡定,端正俊秀的容颜上浮着不卑不亢的笑容,让方老眼前一亮,顿生好感。
这个年青人,似乎还不错。对自己之前的想法订正了一点点,方老朝耿长生点了点头。
“方伯伯,打扰了。”长生集团的董事长向方老恭敬的微微躬身,他身后的栖云则把一卷画轴放到了桌面上。“麻烦您帮我鉴定一下这幅画的真伪。”
方老随便点了点头,他漫不经心的打开了画轴,却在看到的一瞬间眼睛一亮!包裹得非常严密的卷轴里,是一副八大山人的寒鸦栖竹图,看着这幅画,方老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拿起了身旁的放大镜。
老人呈现出一种仿佛痴迷一般的表情,耿长生识趣的站到一边,看着拿着放大镜仔细的欣赏方老,良久,方老才赞叹的放下放大镜,然后把画轴拿起,仔细观察,用手细细的摸,抚摩背后烟黄的裱纸。
像是很难下判断似的,他转身回到书房,从保险柜里拿出几卷八大山人的真迹,和这幅寒鸦栖竹图放在一起仔细的鉴赏,又过了好几个钟头之后,方老才放下放大镜,叹息地看着寒鸦栖竹图。
没说什么,他先把自己的画收好,才面对在他鉴定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默默不做声,没有打扰他的耿长生。
知道他已有了结果,耿长生温和的微笑,“方伯伯,您有结果了吧?”
方老点头,“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赝品,我都险些被蒙骗过去。”
果然。耿长生一笑,微微侧头和自己身后的秘书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方老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反应,“赝品最难的就是神似,能做到有几分神韵都极其困难。这幅寒鸦栖竹图却把八大山人的神韵了模仿了个十成十。真是可惜了……”说完最后一句带着喟叹意味的话,他看向画,不禁摇了摇头。有这样的画技,这个作者自己想要开创出一片天地也不是难事,为什么却偏要来做赝品呢?
听着方老的感叹,耿长生表示赞同的点头,他问道:“那方伯伯是怎么鉴别出来这幅寒鸦栖竹图是赝品的呢?”
这句话算是搔到了痒处,方老不禁得意起来,“这幅画除了在画作的技法、神韵上模仿了个十成十之外,在画作的陈旧感上也相当的下工夫。作者用的是烟染加醋染又用了一些古代的伪造法,可以说和真正的古作已经没有两样了,但是他忽略了裱纸,其实也不能算是他忽略,因为那个时代八大山人所使用的裱纸现在早就连做法都失传了,他只能用跟那个时代的裱纸非常类似的材料代替,我也是从这点上才最终判断这副寒鸦栖竹图是赝品的。”
“嗯,那方老,您能判断出这幅赝品大概是什么时候制作的吗?”
老人点点头,内行的摸了摸画纸,“嗯……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作品,不会太早的。”
这就足够了。
耿长生在心里笑着,然后礼貌的附和了几句。
老人很感慨的看着他,“这样一副好作品,竟然是赝品,你也觉得很失望吧?”
“不,怎么会?我很高兴他是赝品。”耿长生微微摇头,漆黑的发丝有几丝落在了雪白的额头上,
“哦?”方老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
耿长生笑得非常优雅迷人,“我非常喜欢这幅画,如果它真的是赝品,那么很可能它的作者还在世,对我而言,这可是好事呢。”
方老一愣,想想,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禁笑了起来,“诶,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但是,做赝品的人,无论才能如何,人品上都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耿长生却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了些应酬的话,随即,他起身,对着面前的老人鞠躬, “方伯伯,感谢您了,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耿长生带着他的秘书离开,而方老则在送他出门之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唉,好好的苗子,做什么要去做赝品呢……”方老感叹着,凝视着刚才还有赝品陈列在上面的书画台,老眼竟然有些哀伤了起来。
拿着画到了楼下,耿长生坐在车里,栖云利落的坐到驾驶席上,启动车子。
他舒服的靠在真皮沙发上,菲薄而形状端正优美的嘴唇上带着奇妙的优雅微笑。
“现在多好,我可是拿到了所有的证据呢。”他笑着,优雅而魅力十足。
“我觉得老大你去做克格勃都够格了。”对于主子挖人**到无所不用其极程度的手段由衷的佩服,她单手打着方向盘,把手里的画轴递给他。
拿过收好,耿长生从置物柜里拖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他调出关于聂蓝和凤凰的资料,细细的浏览,越看,他的唇角弯的越高,最后,当他脸上的表情定格为诡异轻笑的时候,他问道:“凤氏企业今年的效益如何?”
她凝视着前方车水马龙的马路,“亏损了2500万。有3.3亿左右的周转资金被套住了,现在正在试图融资。”
“哦……我们现在有他们多少股份?”
“2.2%。”算是可以列席股东会议的程度了,但是还不是可以握有决定权的大股东。
“那凤魄的股份呢?”
“他是第一大鼓动,持有17.9%的股份。联合所有凤家人在内,他们总共持有24.9%的股份。”
耿长生弹了一下手指,“全力收购,一定要超过现在的总经理凤魄手里的股份。”说完,耿长生重新把眼神调到了前面置物台上的手提电脑,他凝视着屏幕上对他微笑的凤凰的容颜、他也笑了一下。
他很有兴趣看看,凤凰这样刚强的女人,被逼入绝境的话,她会怎么样呢?她会屈服吗?
想想都觉得有趣啊,他微笑着,修长的指头支在自己的下颌上,“帮我把时间表排一下,等凤氏的股份收购到了我的预期计划之后,给我安排一个约见凤凰的时间。”
“……是。”听到了后座传来的自己主子隐约的笑声,她哆嗦了下,想到他之所以要收购凤氏集团的股份、大费周章的去鉴定八大山人的画是为了什么,她不禁又是一个寒战。
被她主子憎恨的人固然可怜,但是被她主子喜欢上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幸啊……
当耿长生悠闲的下达命令的时候,凤凰正陷于认真思考的境地。
一身淡蓝色的休闲裤裙装,凤凰站在无限学院艺术部的美术研究所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翻阅着手里的本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她在走廊里的阴凉地里来回小幅的踱着步子,喃喃念着手里本子上写的话。
“让他喜欢你的方式……展示你的魅力……嗯,魅力啊魅力……这种东西我多得可以发霉,他也没上钩……”不管了,翻页。
“抓住他的人先抓住他的胃……和做菜相比,我更擅长吃菜啊……”也PASS,翻页。
“射人先射马……这个,他似乎无亲无故,不知道教授算不算啊……”算了,没有可行性,翻页。
“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拿信用卡抽他的脸吗?”她会被彻底鄙视吧?翻页。
在翻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凤凰把小本丢到自己的口袋里,确定罗环为自己抄的这份追猎秘籍无效——果然,书摊上那种什么《三分钟爱情速成高手》之类的东西毫无价值。
最后,只有自己才是最可相信的。
点头,对着玻璃整理了下仪容,凤凰走到聂蓝专用的画室门口,看着门上那张以沉稳而优美的字体书写成的名牌,轻轻敲了下门。
“请进。”稍微带着一点秋天气息的十月阳光里,荡漾起了聂蓝那仿佛可以安抚人心的沉稳声音。
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优雅的声音安抚了,在门口稍微闭了下眼,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情感都沉淀成让人愉悦的感受,凤凰应声推门进去,看到聂蓝背对着门,正在画静物台摆放的一个石膏像。
凤凰稍微看了一下,发现他正在画的是“琴女”,她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手里握着6B的铅笔,聂蓝的全部精神似乎都沉浸在了艺术的世界,他完全不在意进来的人,只是专心的用自己的眼睛、手指、心灵去捕捉面前石膏像那历经了二千年的光阴依旧震慑人心的美丽。
他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那极度美好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他现在只看着“琴女”,心里也只有“琴女”,而这样的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和石膏像那静谧的美相符的沉稳来,把周围的气氛也渐渐的沉淀了。
在他身旁,就仿佛可以听到风在歌唱的声音,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而清新起来。
凤凰享受着他周围特有的沉稳,凝视着他。
他的动作很小,除了偶尔抬起手臂用铅笔去量比例之外,他几乎就不再动,只是移动着手腕,在画纸上留下沙沙的声音。
树的影子从敞开的窗户里摇曳进来,班驳的影子在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也印在他的身上。米白色的衬衫上或深或浅的金色小点随着风摇动,模糊着。调皮的在他脊背上跳着可爱的舞步。而随着特偶然的动作,那微微有些汗湿的衬衫贴在他的身体上,若有若无的勾勒出他修长而清雅的身体线条,在午后仿佛黄金溶液一般的阳光里被光晕模糊了边界,在光的拥抱里载沉载浮。
能感觉到他正在被光和风温柔的拥抱,凤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近似于骄傲一般的情感。
那是她看中的男人啊……
她眼光真不错呢。
就在她愉快凝视他的时候,聂蓝一抬手,画架槽子里的一块干面包屑滚到了地面上,他弯腰去拣,却意外地看到了凤凰在画架旁边的脚。
他一楞,然后抬起视线,看到的是凤凰美丽而含着笑容的面庞。糟糕,他刚才就说了一句请进,接下来就完全忘记了。
看出他的困窘,凤凰像是一个经常出入此地的人一般自然而熟悉的向他摆手微笑,“嗨,我过来看看。不必在意我,你继续画。”
看着面前这美丽的女子对自己绽放开温柔甜美的笑容,聂蓝忽然觉得胸口一热,某种早就在心脏深处酝酿过无数次,早已发酵堆积的感情一下子破壳而出,他也笑了。清澈的眼睛里堆积着慢慢的温柔,“……你来了啊……”
聂蓝暂时把画推在一边,两个人叫了外卖,一人一盒盒饭窝在画室里吃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画这个了?”凤凰悠闲的趴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看着他笔下端庄温润的女子,问道。“琴女”是在考上美术学院之前就应该画完的石膏像,没道理现在他还回头再画。
聂蓝咽下饭粒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说:“我的教授要给一个出版社出一套讲解高考美术加试技法的书,教授一直很照顾我,就让我担任其中一部分例图的绘制,也让我赚点外快,顺带给画展找找感觉。我只画‘琴女’、‘扒皮人’、‘马塞’和‘拉奥孔’这几张。”
凤凰点了点头;她和聂蓝都是一个教授的学生,也和他一样非常尊敬自己的老师。她看着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出白玉一般润泽优雅光泽的‘琴女’。一时手痒,匆忙几口消灭完盒饭,从聂蓝的画架上拿出速写簿,几笔就画出了一张速写。
聂蓝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才过去看她画的速写,一看之下,不禁为画纸上那跃动一般极富有生命力却奇异的洋溢着东方古典神秘气息的线条着迷。
看看得意洋洋的凤凰,聂蓝笑了起来,“我总是忘记你是我的学姐。”他记得她和他一个老师,不过他是主攻国画,她是主攻日本画。
“只不过比你大三届而已。”凤凰不满的抗议着。
聂蓝宽厚的笑着,拿过纸杯为她倒了杯水,转身仔细端详她画的速写,忍不住再次赞叹,“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洒脱而优雅神秘的线条,啊,构图也相当饱满。”
“啧啧~”凤凰优雅的交叠起双腿,“不看是谁画的。”她画的东西绝对天下第一,还用得着他夸~切~
“那为什么现在不画了?”他不经意的问道;从这张速写里可以看出来,凤凰的才华可以说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加上她比自己积极进取无数倍的性格,在书画界绝对大有前途,她却开起了画廊不再画画,真是可惜。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凤凰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下,她沉默下来,长长的睫毛半垂,遮蔽了漂亮的眼睛,而在片刻之后才发觉到不对的聂蓝抬头看她,心里有点惶恐;他似乎说错话了。气氛在瞬间凝了下来,聂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她,却找不到自己应该说的话。
不知该怎么开口,聂蓝有些局促的低头,而凤凰却在短暂的落寞之后笑了起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周围的东西整理了下,然后右手拿起纸杯,水平的伸直。
最开始,聂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过了片刻,凤凰端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又过了十几分钟,她手指的颤抖程度一层层加深,最后,杯子里的水被洒出了一半。
看着聂蓝不可置信的眼神,凤凰笑了,把只剩半杯水的杯子放到桌面上,她用左手揉着自己的右手,看着不断颤抖的指尖,“明白了吧?我的右手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是却没法负荷长时间的动作,这样一只拿筷子久了都会颤抖的手,你说,怎么去拿画笔呢?我学的还是日本画,我的这双手怎么熬胶?怎么拿毛笔呢?”说完,她像是有些疲惫了似的用手抹了把脸,轻笑起来。
聂蓝看着她,有相当长的时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呈现在面前,凤凰绝色的笑容,有那么片刻,完全无法思考。
他清楚而分明的,在她眼里看到了阴霾。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负面的情绪出现在她的面容之上。
在他的记忆中,凤凰就算是愤怒,也是生机勃勃的,但是,现在不同,现在的凤凰眼里,一片沉重的阴霾,如同被砍掉枝杈的树木一般苍白而没有生气。
看着下意识缩起肩膀的女子,聂蓝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纤细的肩膀,稍一用力,将她扣在了怀里。
两个人中间,一张桌子,一个架子,聂蓝要把胳膊伸得很长,她也要费力的向前倾身,但是,谁都不想改变这样暧昧的姿势。
他可以闻到她发上优雅的洗发水的味道,她能闻到他身上松节油的味道。
凤凰任他抱着,抬着眼睛,乌溜溜的眼睛四周抹着鲜红色奔放的眼影,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瞳孔润泽乌黑,周围一圈微微的,骨瓷茶杯上微妙精细描绘一般的蓝色。
她看着他,直直正视,毫无任何羞怯和躲闪,笔直的眼神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在聂蓝看来,是毫无瑕疵的眼神。他缓缓的收紧自己的手腕,看着被他拥抱住的女性。这是第二次把她抱在怀里了,但是这次的感觉却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他只觉得她重得很,但是这次不一样,他觉得她小。
凤凰其实身材修长高挑,但是当她被聂蓝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毫不反抗,肩膀瑟缩成了一团任他拥抱着,她柔顺的黑发流淌过他的手指,感觉凉爽而滑,仿佛是丝绸从自己的指尖流淌而过一般。
能感觉到凤凰身体里某种堆积而成的哀伤在一点点的沸腾汹涌着,聂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她扯疼了,但是他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凤凰,他只能抱着她,似乎人类的体温就是最好的安慰。
他安静的抱着她,看她黑色的头发上撒满了碎金似的阳光,美丽而眩目。
是的,眩目,她的美丽眩惑了他。
最初,让他惊艳的是她的外表,她那出色的美丽让他第一次见到就为之眩惑。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他也不会靠近凤凰,因为美丽本身就是需要远远的观赏的,而他向来没有把只有美丽这样一个长处的存在占有在身边这样的习惯。
就正如他可以赞叹一朵花的美丽,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想要去占有这朵花的意思。
但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后无数次的接触却展现了她的内在,那美丽坚强得无法形容的灵魂真正让他一点逃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他的女神
无论遭遇到了什么都无比的坚强开朗的女子,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美丽优雅的羽翼。当她那双羽翼在苍蓝的天空下展现出来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最卑微的凡人一样,注定了是要被那样的美丽所俘虏。
灵魂的美丽展现在了面前,和□□的美丽一起结合的时候,那时的凤凰才是真正美丽的凤凰。凤凰之所以是凤凰,就在于那样的外表下盛放着那样的灵魂。这样的凤凰,没有人会不折服在她脚下。
而他,就是其中的一人。
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学会离开她魅力的方法呢?
在心里苦笑,聂蓝嘲笑自己;算了吧,就算真的有人告诉他可以脱离凤凰魅力的做法,他也会不屑一顾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为什么要逃?因为喜欢这种感情是那么美妙。
他喜欢着面前这女人……甚至是……爱着她……
第一次从正面肯定了那个一直在心里若隐若现的字所代表的情感,聂蓝扬起头,深吸一口气,不去看怀里的那女子,只是看着头顶上雪白的天棚,看着吊在上面的日光灯。
什么时候,喜欢开始转变成爱情的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发觉的时候,那个“爱”字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胸膛中,任凭他怎么忽视也无法消抹而去。
那样的凤凰啊……
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澈。
“……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是他说出的却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一个疑问句。对他而言,如果那只右手所代表的是连凤凰都觉得哀伤的过往,那么,他愿意承担她的哀伤。那是,他的义务,或者,是他想为她做的事情。
清澈的黑色眼瞳无言的凝视着他,片刻之后,凤凰把中间的东西推开,任性也撒娇的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动物似的蹭来蹭去,蹭了几下之后,趴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
聂蓝任她抱着,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在过了相当长的时间,长到聂蓝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闷闷地开口:“……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有一天,我去打工,很晚回家,在门口等我的弟弟被人欺负,等我回家之后,我发现他倒在门口,浑身都是伤……我吓坏了,立刻背他去医院,那天下大雪,一路上都没有出租车,我只能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就在快到医院的时候,我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子撞到了,凤羽没事,我也没事……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被撞的时候,我右手的神经受损了。虽然在日常生活里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却彻底的不能再画画了。当时真的是觉得暗无天日,啊,很是过了一段自暴自弃的日子。结果,在老师的安排下,我当年就转系,放弃继续念日本画系,改去念美史学系……”窝在聂蓝怀里,她小小的蠕动了一下身体,她很平淡的叙述着,仿佛一点感情也没有,但是那平淡的语气却听得聂蓝心里紧紧的抽搐。
他知道凤凰是一个多么喜欢绘画的人,而这样一个在美术方面有着出众才华、并且热爱艺术的女人,却因为一个意外而无法再绘画了……这是多么哀伤的事情……
从她的头顶望下去,聂蓝看着她的右手。
那是一只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缺陷的右手,手指修长、指甲形状优美、皮肤白皙,这样的一只手是任何一个女孩子所梦寐以求的。而这只手所代表的才华也是每一个艺术家所梦寐以求的,而她却在拥有了之后,又失去了……
如果是他遭遇到了同样事情的话,如果他不能绘画的话,他会怎么样呢?
想了一下,聂蓝不禁不寒而栗——
不能绘画的聂蓝没有任何价值!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不能这么想,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么不能再画画的凤凰岂不是在他心中也被划定为没有价值了呢?如果不能再画画的聂蓝没有任何价值的话,那么凤凰呢?一样不能再画画的凤凰呢?她的价值不也被他否定了吗?
这么想的自己,简直就是混蛋!
但是,她怎么可以这么坚强啊?她经历了那么残酷的事情啊。
换了是他的话,能不能承受都是一回事情,但是她呢,却可以平淡的说出自己的遭遇,这样的凤凰,坚强得让他心疼。
凤凰啊凤凰……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只觉得随着舌尖上这个名字无声滚动的次数增加,心里一点心疼和一点点爱怜就无法抑制地增多,反反复复无穷无尽,一点一点充满他的心灵,再也装不下其他。
现在,他的怀里只有他的女神。
心里的歉疚和怜惜翻腾沸反,一**交叠而上,只觉得对她的情感充满了整个身体,聂蓝一点一点的抱紧她,紧得像是想把她镶入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聂蓝低下头,凝视着凤凰那双无论何时都绝不退缩的清澈眼睛,在那仿佛可以望入人心的眼睛面前,他轻轻的,近于无声的喟叹一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缓慢的靠近她,慢慢的,给她逃走或者拒绝的机会,然后,在她不躲不闪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嘴唇印到了她的嘴唇上。
轻轻一触,随即立刻分开。
凤凰的嘴唇温润而温暖,像是微微吸了水分的最上等丝绸似的,而那样美好的感觉让他想要再次深深的品尝。
可是,聂蓝克制住了自己,他低头,看着怀里在接吻的时候也没有闭上眼睛的凤凰。后者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低下头,仿佛在思索什么似的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凤凰雪白的指头按在花瓣一般娇艳的嘴唇上,让聂蓝想再次一亲芳泽。
觉得和聂蓝接吻的感觉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但是又觉得仅仅一次轻轻的碰触实在是不够,凤凰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在聂蓝为这个笑容眩惑的时候,她朝他勾勾手指,让他低下头来,柔软的手臂迅雷不及掩耳的缠绕上他的颈项,强行把他的头拉低,然后在他形状端正的嘴唇上印下自己的吻——
她这回要好好品尝下……
她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V字。哀兵政策果然是万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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