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题记:随着一团火焰轰的升起,寒鸦栖竹图也在红色的火焰里成了翻飞着的碎片灰烬。只有一点灰黑色的灰扬起在壁炉之中。

凤凰优雅的转身,笑眯眯地拍拍手,看着耿长生,一身比火焰还鲜红的裙子在清澈的阳光里飘荡着,她笑得像是骑在恶龙脖子上的女巫一般妩媚而邪恶。

第六章

“……”聂蓝一笑,“不用看了。”他的声音在充满着柴火热气的空间里回荡着,显得清澈,但是却没有一点的活力。

凤凰不解抬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向聂蓝,发现了聂蓝的异样。

她毫不犹豫的放下手里的画,走到聂蓝面前,她伸出手,抚摩着他苍白的容颜,“……聂,你怎么了?”他的身体好冷,而且在颤抖。

这是害怕的反应,不过聂蓝在害怕什么呢?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微微摇头,聂蓝稍微退后了些,不着痕迹的拉开自己和凤凰之间的距离,他拿下她放在自己容颜上的手,然后苦笑。

耿长生笑容可掬的拍拍手,“聂先生好厉害啊……没看到画就敢说鉴定真伪吗?”

“……不需要看。”聂蓝轻轻地说,“根本不需要。”

“哦?”耿长生挑眉,凤凰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转身,护在聂蓝身前。

凤凰火红色的裙摆拂过了他的膝盖,聂蓝看了一眼火焰一般荡漾在空气中的裙子,微笑,那丝从唇畔挑起的笑容,却枯涩得像是没加糖的黑咖啡一样。

“……那幅画用的是哭之笑之的印章吧?”

“……对。”耿长生笑着点头。他等着聂蓝上套。

“两只寒鸦栖息在竹林里的一块石头上?”

耿长生鼓掌,“一点也没错。”

聂蓝枯涩的笑,嘴角却在微微颤抖,凤凰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是什么地方,她惊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聂蓝。

耿长生对她无辜的摊了下手,“我可什么也没做,这幅寒鸦栖竹图,我在入手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想必聂先生家学渊源,所以这幅八大山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画,您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聂蓝没有说话,他只是苦笑着,那笑容越来越苦,到最后定格成为一种几乎等于哭泣的表情。听到耿长生说“家学渊源”四字的时候,聂蓝捂着脸笑了起来。

他笑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肩膀的抖动和手掌下隐约向上弯曲的唇角显示出他的表情。

凤凰能感觉到他身上极度混乱的气息,平日里只要待在聂蓝身边就能感觉到的温和和沉稳,现在全都消失不见,所剩下的,就是尖锐的哀伤——

那样的感觉让凤凰非常不舒服——

她知道聂蓝正在伤心,也知道让聂蓝痛苦、哀伤、不安的人就是对面悠闲坐着的男人——耿长生——

“……很有趣是吧?”她冷酷地凝视着耿长生,握住了聂蓝的手,感觉着那修长的手指连指尖都在颤抖。她心里开始为聂蓝觉得疼痛,当这股疼痛凝聚到她外表的时候,就化成了面对耿长生的极度愤怒。

但是耿长生明显非常享受她的愤怒,对她威胁的眼神毫不在意,耿长生微笑,手指撑着自己的面颊。

“难道没有趣吗?”看别人因为自己而产生情感上的波动是最有趣的事情,尤其那种情感是负面的时候。这可是他相当重要的娱乐来源啊。

凤凰想把他丢到壁炉里!

就在她这么想,也打算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时候,聂蓝拉住了她的手,“……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可以告诉我吗?耿先生?”

好眼神,耿长生发现自己喜欢聂蓝眼睛里那种连自己也抛弃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失去了的彻底绝望的阴霾,这个眼神让他觉得有趣,“……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不过——”他故意顿了下,笑眯眯地看着聂蓝和似乎想扑上来抓他脸的凤凰,“我希望您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您还没说这幅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您也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您不用看画,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我非常好奇哟~”

这也是凤凰想知道的事情,最开始,她真的以为那不过是八大山人所流传下来的不为人知的一件作品,但是看到了聂蓝如此奇怪的反应,她开始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明显错误了。

关于这幅寒鸦栖竹图,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里面——一定有!

而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聂蓝还有着某种非常紧密的关系——

到了此刻,凤凰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深呼吸一下,调整站立的姿势,双脚放松的一前一后,浑身的气息也不再暴烈,反而是渐渐开始收敛起来。凤凰的表情逐渐淡去。不再充满丰富的生命力,而是带起了一种仿佛面具一般的森寒——

完全收敛的凤凰并没有给人一种软弱的感觉,当她的一切都开始转向内,而不是向外扩散的时候,她身上强大的压迫感才显露出来——

那就仿佛是一飞冲天的凤凰在展翅之前收起翅膀的感觉,收敛并不代表屈服,而是为了更加有力地再次张开她足以遮蔽整个天空的美丽翅膀——

这样的凤凰,让耿长生也不禁认真起来——感觉到凤凰身上开始狠厉起来的气息,他的笑容越发的温和可亲了,但是反射着阳光的镜片下的眼睛却冷酷起来——

“……聂,你不想说的话就什么也不用说,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你说你不想说的话。”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凤凰沉声说道,她微笑着,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睛凝视着对面握有王牌的耿长生。

站在她身后,感觉到在最开始把他包围起来的耿长生所带来的压迫全然消失不见了,聂蓝闭了下眼睛,只觉得凤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她的话,温暖了他,让他觉得包裹着他灵魂的那层坚冰正在发出龟裂的声音——

他被面前这女人保护着吧?

凤凰想要保护他。而且她也这么做了,她用行动告诉他,她可以用她的肩膀帮他扛下一切他不想扛的东西,她可以保护他。

他了解凤凰,了解凤凰坚持的性格,他也相信,如果他现在不说,那么确实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他说什么。

凤凰会替他抵挡掉一切。

但是,他不想躲在凤凰的身后,他不想被凤凰保护。

因为,他想保护她,保护凤凰是他的责任。

像是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凤凰依旧没有回头,却对他说;“不要想着什么保护不保护的,我并不是想保护什么,而只是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这么做,只要你没事,我就觉得开心,说到底我还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你。”

凤凰的话像是暖流一样淌进他的心里,那样坚强而隐含着温柔的话比全世界的火焰集中在一起还让他觉得温暖——他清楚,凤凰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他觉得有损自尊而已。

聂蓝抹了下脸,然后笑起来,声音里恢复了一些平常的温度,他扶住了凤凰的肩膀,感觉着那被火样红色包裹的身体在他的手掌下放松、然后柔软。

“……我想和你站在一起面对一切,而不是想站在你身后。”聂蓝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着,温热的气息拂动她耳畔几丝散碎的头发,在清澈空气里荡漾起优雅的涟漪。

是的,他想和她站在一起,站在一个公平的位置上去迎接一切,而他现在要是被她保护、躲在她身后,让她独自一个人承担一切的话,他会一辈子都无法和凤凰站在一起的。

凤凰没有说话,听着聂蓝的话,她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在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稍微后退一点,站到了聂蓝身旁。

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得耿长生一笑,他更加悠闲的交叠起手指,看着面前站出来的男人。

聂蓝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会失去现在好不容易积累的地位;他会被同业的人嗤之以鼻,轻蔑的不再提起;他甚至会被开除——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不能不承认也不能不站出来,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当年种下的因,现在有这样的果也是应该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间中还有几声木柴的劈啪声。

“……不用看了,那幅寒鸦栖竹图是赝品,因为……”他顿了下,低了下头,过了片刻才开口,“……因为作者就是我。”说完这句话,聂蓝闭了下眼睛,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了身边凤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对面男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在心里苦笑起来——

怪得了谁呢?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凤凰在听到聂蓝承认自己伪造赝品的时候,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作为一个商人,她很清楚聂蓝承认自己以前曾伪造过赝品代表着怎样严重的后果。

一个画家,模仿前人的作品,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情,甚至可以被传为雅事,但是,当模仿的作品做为赝品流入市场的时候,对一个画家而言却是致命伤——那代表着他的人品问题。

心下立刻有了计较,凤凰没有回头看聂蓝的意思——唯今之计,惟一的办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她扬手,阻止聂蓝继续说下去,一双美丽的黑色眼睛没有一点感情地凝视着笑得很开心的耿长生。

她向前几步,微笑,笑容优雅语气清淡,“耿先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吧?”

“我说什么了吗?说话的人又不是我,就算是乱说,乱说的人也不是我,凤小姐,您瞪人的方向错了。”敏锐的捕捉到她使用敬称的意思,耿长生悠闲地说着。

“……你有什么证据这副画是聂蓝的作品?”

“我可没这么说,说这副画是赝品,而且承认自己就是伪造者的,也不是我,而是聂先生啊,不是吗?”耿长生无辜的向她摊开手指,温和的微笑。

凤凰瞪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她深吸一口气,瞪着面前的男人,她能感觉到无法形容的愤怒在胸膛里涌动着。

好啊,要和她玩卑鄙是吗?她奉陪到底!

从凤凰身上的气息就能感觉到她的愤怒正在以一个几何级数增长,聂蓝刚想说话,凤凰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脚狠狠踏上他的脚背!

未出口的话差点变成一声惨叫脱口而出,聂蓝的眉毛拧成一团——好疼,女人的高跟鞋应该和匕首一样被归入管制凶器之列——他发誓,凤凰只要再加一点力道,他的脚面一定会穿的!

凤凰的脚依旧停留在聂蓝的脚面上,微微抖动着,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否则下一脚绝对不会这么温柔!

聂蓝胆小的禁声。

凤凰承认自己很愤怒,但是她敏捷的思维丝毫没因为她的愤怒而停顿,在这片刻,她脑子里已经预演了不下数十个方案和后续,心里已经有了计算,凤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脚依旧放在聂蓝的脚面上,随时提醒他不要乱说话,“说吧……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拿这个威胁我什么。”现在不妨把身段放低一点,打探出耿长生的真正用意才是上策。

聪明人。耿长生赞许地看看对面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女人。不愧是凤凰,说话直接切入重点,绝不拖泥带水,真是让他欣赏的个性呢。

耿长生也不多废话,只是对着她微笑,“当然是老话重提了,我美丽的凤凰。”

“……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心?”

“啊,我的称赞罢了,如果你不高兴我也无所谓。”耿长生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微笑着,一双眼睛凝视着她,“凤凰,你答应吗?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呢,你身后那位帅哥的前途可就要仔细考虑考虑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忌讳任何手段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品变态了。”凤凰冷冷地说道,没有感情的眼睛凝视他。她冷笑,语气讽刺,“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笑得斯文儒雅。

“……”不知道现在开始计划谋杀他会不会太晚?聂蓝和罗环大概会愿意做她的不在场证人吧?

凤凰刚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从后方用力地拉住,她整个身体忽然向后倾斜,整个人倒在了聂蓝的怀里!

一直在安静听着他们对话的聂蓝,到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少见强硬的把凤凰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双向来温和沉稳的眼睛凝视向了耿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他现在彻底清楚为什么凤凰会如此讨厌面前的这个男人了,因为他也讨厌他!

那种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当做下等生物或者没有生命的物件这样的态度,让聂蓝非常生气!

凤凰是人啊,凤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凭什么就要因为他而被威胁?!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有权力去支配另外一个人,人是自由的,是只能由自己来支配的,用权力或者金钱来支配别人,是最卑鄙的行为!

何况……对方是凤凰啊!是应该一飞冲天的凤凰啊!

也是……他喜欢的凤凰啊……

聂蓝感觉着自己怀里的凤凰没有挣扎,也感觉着象团火焰一般的凤凰身上的味道和浅淡的温度熨贴在了自己的肌肤上。

那热度淡淡的,但是却一点一点攀爬上他的身体,把一种温暖的波动传递到了他的身体深处。

他看着耿长生,“我们不会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的,如果你想说我伪造画作,可以;你要让我被彻底赶出学校,可以;你要我身败名裂,可以;甚至说你要我就此消失在美术界,也可以!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拿这种东西来威胁凤凰!”

他很清楚,如果耿长生要是拿别的什么来威胁凤凰,凤凰根本不会理睬,但是当耿长生拿他的前途来威胁凤凰的话,却有相当大的可成功性。

他不能让他这么做!

不就是就此离开美术界吗?不就是从此身败名裂吗?那又怎么样?他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也不是以后就再也不能画画了!

什么新锐画家之类的虚名,根本不能和凤凰相比!

下意识的伸手,聂蓝抱紧凤凰,而被他困在怀里的女人则对以一种有趣眼光打量着他们的耿长生露出了一个挑衅一般嚣张的笑容。

哼哼!看到了没?她可是名花有主啊!当然了,刚才要是聂蓝说的是“她是我的”而不是“你不要太过分”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凤凰一只手垂下,握住了聂蓝的手指,像是在承诺什么又像是安慰什么似的在自己的指头上施加微弱的利导,凤凰嚣张的皮笑肉不笑,“耿先生,说不定是聂蓝搞错了啊,您也知道,他根本就没看到过画不是吗?”

“哦?那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情况下聂先生会搞出这样的错误啊?”

“发烧啦、脑袋进水啦、脑袋被门挤啦?或者干脆是和大宇宙状态沟通中啦,不是都有可能吗?”比谁会扯吗?放心,我不会输给你的。

耿长生心情很好地看着他们,觉得面前这对男女真是十分有趣,“哦?那很好啊,你要不要和聂先生再过来确认一下?我是不介意啦。”

“OK。”凤凰不怀好意地向前走去,走到耿长生面前,拿起了那张寒鸦栖竹图,在聂蓝面前徐徐展开,“聂,仔细看清楚了,看看是不是‘传说中’所谓的‘赝品’。”刻意把“传说中”和“赝品”五字咬得非常重,凤凰看看耿长生,对他露出一个恨不得咬下他几块肉的表情。

“那可要仔细看看。”耿长生怡然自得的把已经彻底凉掉的咖啡送进嘴里。

聂蓝只扫了一眼那幅寒鸦栖竹图就苦笑了起来。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他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当年伪造的赝品。

不需要聂蓝说话,凤凰只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凤凰点了点头,不需要说话,单单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聂蓝在想什么和他想要表达什么。

耿长生笑看他们,顺手撕开了一点裱纸,露出画的背面聂蓝签名的铅笔字迹,虽然字迹幼稚,但是确实是聂蓝的笔迹,“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明白了。”她背对着耿长生点头,然后转身拿起画走向他。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只有聂蓝能看到她的表情,而她那瞬间的表情让年轻的未来画家不寒而栗——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神情!

哦?她屈服了?这么简单就屈服了?耿长生不可思议的眯起眼睛,有些无趣地凝视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女人,不会吧,她居然这么简单就屈服了?

真没意思,他所知道的凤凰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就认输的人啊,那样的凤凰才能引起他的兴趣。现在这样简单就认输的凤凰,半点意思也没有。

意兴阑珊的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掉,耿长生摇头,看着凤凰绕过桌子向他走来。

“……我了解了。”凤凰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在走到桌子离壁炉最近的时候,她忽然手腕一抖,那幅寒鸦栖竹图就悬在了燃烧正旺的壁炉上方!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在场的两个人都傻了眼,只能看着那幅画在火焰上方危险的摇摇欲坠。

耿长生最先从震惊下恢复过来,他有趣的拍拍手,“好手段,好手段,如果你现在把这张寒鸦栖竹图丢到壁炉里,可当真是死无对证了,我什么威胁都没用了啊。”他就说凤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屈服,原来还有这一招,有趣啊。

“丢?”凤凰朝他妩媚的眨眨眼睛,涂抹着鲜艳烟蓝眼影的眼睛娇艳而充满着凶艳的气息,“我为什么要丢?丢下去了也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是为你着想啊,耿长生。”

“为我着想?难道我还会求你把这幅寒鸦栖竹图丢到壁炉里去吗?”耿长生也不动怒,他干脆坐了回去,修长的指头在膝盖上交叠,堆出一个尖尖的宝塔出来。这女人有意思,他现在都吃不准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刚从震惊里恢复的聂蓝刚想上前说一句什么,却被娇笑的凤凰单手挡下,随着她的动作,寒鸦栖竹图的下部危险的在壁炉里晃荡了一下,下面一簇火焰碰蓬的一声向上,险险燎着卷轴的下沿。

她眯起了眼睛,长长睫毛下的眼睛越发深黑,“没错,那可真说不定。耿先生,世事如棋,可千万不要以为万事皆从人愿。”

耿长生双腿交叠,意态悠闲,“哦,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杀手锏能让我求你把这卷寒鸦栖竹图丢到炉子里去?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我没法证明这卷图是聂蓝画的,现在去专业机构做一个笔迹笔对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顺带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告诉她,他可以随时熄灭壁炉,让她连毁灭证据都做不到,也顺便让凤凰知道,他胜券在握,现在只是无聊才不介意陪她玩玩。

“我什么时候否认过这是聂蓝的画了?”凤凰惊讶的张大眼睛,“聂蓝都说是了,那我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哦?”

她笑得越发甜蜜,白皙指头间的卷轴来回晃荡几下,起了风,壁炉里的火焰也随着轻轻曳动。

“哦?”耿长生又应了一声。

“聂蓝可以画出这么漂亮的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吗要否认?”她眨眨眼,顺带优雅的向耿长生抛去了一个飞吻。这个明明妩媚到不行的动作,却让在她后面的聂蓝看得莫名其妙的寒。

耿长生倒是对她的飞吻坦然接受,单手支上下颌,他有趣的看她,眼神象是一个在看小孩子胡闹的宽容成年人。

凤凰笑得也优雅至极,其中险恶看得聂蓝浑身冷汗。

“耿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卷轴在她修长的指头上轻飘飘打了一个转,引得下面火焰忽拉拉一阵燃烧,“这幅画是聂蓝伪造的?”

“聂蓝不是都承认这幅画是他画的了吗?”怎么又转回到这个问题上?

“我什么时候说不是了?我只是说,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幅画是他伪造的?耿先生,您逻辑学不够啊?谁画的和谁伪造的,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呢。”

“哦?赐教。”在她说的时候,耿长生脑袋里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圈,差不多知道凤凰想说什么,他在心里拧了下眉毛,但是表面上依旧一副大局在握的云淡风清。

“这幅画确实是聂蓝画的,但是,它是不是由聂蓝制造成伪作的,关于这点,您有什么证据吗?”玩弄文字游戏吗?她可不会输给他!

“但是确实是聂蓝画的。”

“可是,画作是聂蓝的又代表什么呢?能代表是他把这幅画制作成伪作流入市场的吗?”凤凰踏前一步,笑眯眯的反击,“画家嘛~对一副画管理不严也是很正常的,美术学院的学生,不参赛的时候,又不是作业,谁会在乎平常画的几张素描练笔什么的?偶尔被居心叵测的人拿到了去做什么文章,谁能怎么样?”她笑意盈然,手里的画晃荡了几下,轻轻巧巧。

“……你想说什么?凤凰?”

“我是想说,这幅画确实是聂蓝画的,不过我肯定这幅画不是聂蓝做的伪作,没有人会特意在伪造的书画后加上自己的签名吧?那么,他为什么会流出来,并且是以伪作的形式,又怎么会流入你手里,成为足以威胁我的把柄,耿先生,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我不介意就这个问题研究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在乎。”

耿长生在瞬间沉默,他拿起身边的骨瓷咖啡杯,修长的指头轻轻敲敲菲薄的边缘,然后,他微笑,形状优雅的眼睛在骨瓷杯子后凝视着,“你在威胁我?凤凰?”

身着红衣的女子态度悠然,殷红的嘴唇只吐出四个字,“那又如何?”

耿长生忽然笑了起来,“你有胆量。”

她耸肩,“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吧?耿长生。”说完,凤凰眼睛忽然一细,针一样的光射了出来,“同样,原句奉还,敢威胁我,耿长生,你有胆量!”

耿长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确实疏漏了这点,如果这幅画仅仅是临摹品,那么,将他制作成赝品来进行买卖的人只要不是聂蓝,他整个打算威胁凤凰的把柄也就不成力了,因为只要不是聂蓝制造的,那聂蓝就会成为被害者的身份,他倒很有可能被居心叵测的凤凰扯到一桩伪造书画的案子里去。

被卷进去之后,他对自己的立场不抱乐观态度,毕竟,他的性格之烂早有传闻,而凤凰的能量也不容小觑,到最后,如果她拼上你死我活,最好的结果,两败俱伤。

聂蓝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向前而去,站在了凤凰身后。

看了她半晌,陷在椅子里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你想要如何?”

“我说了,耿长生,我总要让你求我把这卷画丢进去。”聂蓝拽了拽她,意思是见好就收,但是凤凰却步步紧逼,摆明了我就是欺人太甚你能拿我如何的不要脸架势。

“……你想如何?”

“拿出点求我的诚意啊。”凤凰皮笑肉不笑,他不是有胆子威胁她吗?不给点教训怎么行!耿某人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喂喂!小姐,你懂不懂得什么叫收敛啊!聂蓝想开口,刚一张嘴,凤凰就象背后生了眼睛一样,细细高跟危险的悬在他脚面上,在在警告他不摇轻举妄动。

耿长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开口;他深沉的黑眼睛凝视着凤凰,一瞬不瞬。

其实,如果他坚持不肯,凤凰也未见得能拿他如何,但是……就这样让她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从此之后和聂蓝一帆风顺,他又觉得无趣,迅速在脑子里转了几个主意,他悠悠然十指交叠,对凤凰露出了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

“我长生集团会全程赞助聂先生的画展,如何?”

“就这么点?”

“当然还有别的,我可是很清楚,让美人息怒要大下功夫的。”他微笑,修长手指轻轻弹动,样子惬意。

凤凰立刻戒备起来;虽然现在形势对她全盘有利,可是对方也不是易于之辈,他答应的这般畅快,她就不禁开始怀疑起其中有诈。她不说话,漆黑的眼睛只是看着耿长生。

耿长生微笑,“除了全程赞助之外,我长生集团还会为聂先生请到国际知名画家,一起给聂先生的个展助威。”

“画家?国际知名画家?”凤凰敏锐的捕获到耿长生语气里一种幸灾乐祸似的不怀好意,她拧起眉头。

“是的,我想,那位您也认识的,他叫楚歌。”

说完,他悠闲的看她,似乎等着看她的反应。

但是,如果耿长生想从凤凰脸上看到任何平静以外的表情,那么,他失败了。凤凰在听到楚歌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沉吟不语,似乎在盘算什么。

确实,她现在不想见到楚歌,但是,如果在两者之间拿聂蓝的前途做考量的话……她还是以聂蓝为优先。最后,她点点头,“楚歌,确实够大牌,好,我接受你的诚意了。”楚歌现在正在上升期,画作不断升值,书画界也有意把他朝明星画家捧。很好,帮聂蓝撑门面足够了。

有那么一瞬,耿长生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哑然失笑。

这女人,总是给他惊喜。他摇摇头,“那就这样决定了?”

“成交。”凤凰点头,修长的指头一松,寒鸦栖竹图掉在了壁炉里!

随着一团火焰轰的升起,寒鸦栖竹图也在红色的火焰里成了翻飞着的碎片灰烬。只有一点灰黑色的灰扬起在壁炉之中。

凤凰优雅的转身,笑眯眯地拍拍手,看着耿长生,一身比火焰还鲜红的裙子在清澈的阳光里飘荡着,她笑得像是骑在恶龙脖子上的女巫一般妩媚而邪恶。

“……哎呀呀呀~~~~~~多谢啊~耿先生,真是托了您的福,我今天才能看到那么好的画呢~真是多谢多谢~”凤凰笑得甜美如花,声音也妩媚甜蜜,但是站在她身后目睹了这一切的聂蓝……只觉得心里有点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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