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下来后,北信介他们先将雨宫望月和谷地仁花送回了住处,之后他们才各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北信介打开家门,看到了门口已经被摆放好的鞋子,知道是奶奶已经回家了。
“奶奶,我回来了。”他换好在家中穿的拖鞋,找到了正在客厅织着什么东西的奶奶。
“回来啦?”北奶奶正在织的是毛衣。
她每年都会给北信介织新的毛衣、围巾之类的,她总觉得一年至少要有一套她亲手准备的衣物送给信介,手工的和商店里卖的衣服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但她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以前年轻时利索,想在晚秋的时候给北信介准备好一件针脚细密的毛衣的话,她需要很早就开始,因为每天她织毛衣的时间不能太长,时间久了会有些晕。
“您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您下山。”
北奶奶闻言也没放下手中的毛线,笑呵呵的说道:“我还没有老的走不动路呢,哪里就需要信介你总跟着我了。”
北信介没有说什么,但不代表他认同了奶奶的观点。
他从小就是奶奶抚养长大的,从奶奶的身上他学到了很多,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形成了他无论对待什么,都非常认真的性格。
对待亲人,同样如此。
就像北奶奶每年都会为他准备亲手织的衣物一样,他对奶奶也有着同等程度的重视。
自从他上了高中之后,他察觉到奶奶在变老。这种变化并不会明显到让人觉得奶奶一下就变老了,他也是在某一天北奶奶叫他帮忙,把缝补衣服的细线穿过针眼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的。
“老了啊,现在连针线都穿不上了。”那一天,奶奶缝补完衣服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留在桌子上的针线坐了很久。
从那一天起,北信介突然发现,随着自己一天天的长大,奶奶也在逐渐老去。
从那之后,他就非常关注奶奶的身体,定时带她去体检,但凡奶奶要去神社,需要上山下山,他总是一直陪着。
但他也不愿意让奶奶产生什么自己觉得她老了所以才一直跟着她的想法。
“对了,小信,今天和阿侑阿治他们一起来的两个女孩子,也是你们学校的吗?”她有点好奇。
北信介摇头:“她们不是,是宫城县一所叫乌野的高校的学生。”
“诶?宫城县,挺远的啊,怎么会到兵库来?”还和阿侑阿治他们认识。
从北信介告诉她,自己拿到了代表着队长的队服之后,他们稻荷崎的每一场比赛,北奶奶都会去现场观看。
即使北信介很少有上场的机会,但她看得出来,信介对这支队伍的影响并不小,只是不在亲自上场赢得胜利这一方面而已。
因为常去看比赛,所以排球部的人,她基本上都认识,何况活跃在赛场上的正选们,大多都来他们家做过客。
在几次招待排球部的人时,北奶奶也发现了,那一对双胞胎中,黄色头发的那个,听小信说叫阿侑的孩子,他嘴里讨论的话题几乎离不开“排球”两个字。
最近开始想起自己以后能不能喝到小信喜酒的北奶奶,在那一刻的第一想法是:这孩子以后是准备和排球结婚吗?
所以,那个叫阿治的孩子还好些,当她看到阿侑也跟着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好奇的。
北信介:“嗯……她们是乌野排球部的经理,上次我们去东京合宿的时候,他们学校也在。”
北奶奶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就说,阿侑那孩子就连交朋友都跳不出排球这个圈子,以后不会真的和排球结婚吧?
哎呀,也不知道信介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人一旦年龄上来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晚辈的未来。而她最担心的,就是不能看到信介成家的那一天……
虽然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不过北信介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询问奶奶的想法。
另一边,回到民宿后的雨宫望月和谷地仁花,此时正在泡温泉。
虽然在宫治的带领下,她们今天没有经历那种,游览五分钟,通行两小时的旅行行程,但也是确确实实从早玩到晚,此时泡在热腾腾的温泉中放松身体,对两个人来说,也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
温泉水很热,连大理石铸造的水池都被水汽带走了那一点石料本身蕴含的凉意。
软软地将身体靠在水池边上,雨宫望月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被热气蒸腾的脸微微泛红。
坦诚相对的状态和舒服惬意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了,而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很容易说出一些往日掩藏起来的事情,其中有一些,或许是连其本人都不曾意识到的。
“其实,我有一点羡慕北同学。”同样靠在水池边上的谷地仁花突然出声。
雨宫望月没有睁开眼睛:“为什么?”
“感觉北同学的奶奶,真的很爱他。”
雨宫望月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回了头,看向了天花板。
温泉的水汽向上翻涌,雾气让她有些看不清天花板的构造。
片刻后,雨宫望月说道:“我也很羡慕。”
诶?
谷地仁花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雨宫望月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当排球部的经理也很负责,预选赛前收集的对手资料也超级完备,和身边的人都能相处融洽,无论是排球部的大家,还是学校里的朋友。
自从她加入排球部以后,跟她打听望月和洁子学姐的人就没有少过。
即使是这样的望月,也会有羡慕的人吗?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谷地仁花:“因为感觉望月你哪一方面都做得很好,不管是学习,还是做经理。”
雨宫望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说些什么呢?有些事,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她深知自己是一个多么普通的人,前世要拼尽全力,才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换来家人投来的片刻目光。
只是,即使她再努力,也留不住那个破碎的家庭。前世短暂的人生,最后几年,她都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中生活。
现在的她曾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再让自己困在名为家庭的窠臼中。好在虽然雨宫家虽然不像正常的家庭,但比前世要好很多。
然而,雨宫望月总觉得自己仍旧是前世那个平凡又普通的她,只有手握剧本这一点,是她唯一的优势。
像仁花说的那些,优越的成绩是两世累积而来的,做经理时收集的资料,有多少是来源于“剧本”,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雨宫望月仍然看向天花板,没有回头。看不清构造,索性也放空了自己的视线。
“我一直很羡慕北同学,因为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持守自身,相比较而言,别人的看法,似乎不值一提。就拿比赛来说吧,身为队长却不能上场,换别人来,大概都会承受不住别人的议论的吧?”想起北信介总是平静的面容,雨宫望月轻笑了一声。
“而我不一样,我曾经非常害怕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所以当我在稻荷崎的比赛录像里,看到北同学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我想要成为的人。”
谷地仁花觉得,自己理解雨宫望月说的那种,别人失望的眼神,“我觉得,望月你已经在变成这样的人了哦。”
雨宫望月没有否认。
从她下定决心不再把自己困在家庭中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前世那个,拼尽全力只为换得家人一个不在意的眼神的小女孩了。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事实上,正恰恰相反。
“每个人都逃不开别人的目光的。
“有的人逃避,有的人漠视,有的人追逐。
“逃避别人目光的人,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独属于自己的世界,是只有那个人才知道的精彩,他们是梦想家。
“漠视别人目光的人,从不会因为外人的声音动摇自己的内心,”她轻笑一声,“就像北同学一样。”
“至于追逐别人目光的人,在得到别人目光的时候会感到兴奋,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多,他就越兴奋。”
谷地仁花灵光一闪:“我知道!枭谷的木兔学长,一定是这样的人!”
是啊,木兔学长他,是再典型不过的,享受别人注视的人了。
想到那个会被队友在比赛前,用“那边观众席上第x排的女生说了哦,木兔你好卡酷一”的借口鼓励的王牌,两个人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雨宫望月说道:“但是仁花,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
这话怎么说呢?仁花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雨宫望月心想,有些事,不是她说放下就放下的。即使这些年来,自己从不对雨宫女士的婚姻生活发表意见,也对雨宫女士热衷于工作的生活方式没有异议。
然而,就从上次雨宫女士主动询问她在宫城的经历时,雨宫望月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是那个希冀着别人的目光的人。
并且,她并不知足于此……
“我也渴望着别人的目光。
“甚至,我希望那个人,可以永远只看着我。”
雨宫望月深知自己有多么害怕得不到在意的人的目光,多么恐惧自己期待的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草草略过。
正因为明知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北信介那样的人,她才会觉得羡慕、崇拜他。
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份欲念。越是想要忽略它,压制它,它反而会生长得愈发猖狂,直到有一天,有人以全部的偏爱,宣判它无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45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