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荷顿时狐疑地盯住她,谢念婉短暂惊喜于他或许还记得自己,随即又陷入苦闷:
她不能,也无法去表达最原本的自己。
只能矢口否认:
“应该是记错了。”
傅明岑收起笑意,眸光冷淡下去,语气嘲弄:
“也是,我能和你有什么交集。”
*
十点,谢念婉的夜班被提前结束,但V1的聚会还在继续,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关上门时还能看见谢瑶荷得意的侧脸。
临空已步入秋天,深夜的街头像含着露水,谢念婉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街边有摆摊卖鲜花的,麻木的心这才想起明天是教师节。
叶佳茗是中学老师,明天是她的节日,谢念婉心神一动,买了束百合花。
百合在某些文化里象征着母爱,代表着对深沉的祝福,是送人首选,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但谢念婉没有犹豫,还是买了。
摩挲着厚实的花瓣,她想象着妈妈收到时,刻薄会不会停顿?会不会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她女儿。
但一束百合显然算不得什么——
回家后谢念婉将百合递给叶佳茗时,她皱着眉:
“又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幸亏花的不是我的钱,不然我非得气死。”
语气相当尖刻,那目光看着百合,仿佛不是在看什么花束,而是在看不好的东西,多看一眼都能污染了她自己。
“妈,”谢念婉低敛下眉,语气疲惫:“你有必要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吗?”
叶佳茗轻哼一声,满不在乎:
“又不是我求着你买的。”
说完将百合随手放在桌上洗漱去了。
而谢念婉站在原地,心像蜷曲在树里,浸泡着苦涩的汁液,她讽刺自嘲:
怎么还是异想天开,去祈求一份得不到的爱。
六年,也该清醒了,这个家,她融不进去。
缩回床上正欲睡去时,谢念婉听到屋外门被打开又关上,还有高跟鞋的哒哒声,是谢瑶荷回来了。
可是他们的聚会,结束得有这么快吗?
屋外传来叶佳茗惊喜的迎接:
“回来了?玩得开不开心?”
语气宝贝得不行,真是含在嘴里捧在手里。
谢念婉听到妹妹十分怨怼的语气:
“开心,都开心得要死了。”
“还有这谁买的花啊,真是丑死了。”
又在无差别迁怒,谢瑶荷的脾气简直比千金小姐还娇纵,而叶佳茗也只是惯着,哄着:
“你姐买的,不值几个钱的东西,还心意,哪天不需要我倒贴钱了才算真的尽到心意了。”
说话音量提高,显然是想说给谢念婉听的,单薄的门外传来妹妹的嗤笑声,像锋利的刀刃剐蹭下片片血肉。
她干脆把薄被子扯过来,捂着耳朵不去听。
得快点挣钱独立出去,不然会疯的。
*
V1贵宾间,气氛有些凝固。
林泽海熟稔地搭过傅明岑的肩,混不吝的语气问他:“刚刚那个大波浪,是你女朋友吗?”
傅明岑抬眼睨他,好笑着:“我什么时候还正经谈过了?”
坐在另一边的吴思凯摸了把小零食咔嚓咔嚓咬着,边吃边附和:
“哥们还是老样子啊,再漂亮的美女到了你身边,两三天就腻了。”
林泽海了然于心这么一笑,给傅明岑捏了捏肩,凑近着又问:
“那那个调酒的妹子你怎么也赶走了?我看她长得怪清纯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怯生生的,你竟然这么无动于衷?”
“怎么,”傅明岑挟了几分兴味:“对她感兴趣?”
“我要是感兴趣,你能给我牵线一下吗?毕竟现在你是老板,ovlife都转给你了。”
傅明岑扯下他讨好的手,冷笑:“晚了。”
吴思凯会错了意,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揶揄着看他:“你不会也感兴趣吧?”
傅明岑十分温和纯良地笑着,伸手漫不经心弹了一下吴思凯的脑瓜子:
“我对谁都感兴趣,在新鲜感褪去之前。”
“况且,”傅明岑往后一靠,上半身陷在沙发上,双手慵懒搭在靠背上,语气迷离:
“她太闷了,又乖又没劲,连看我也不敢。”
他转眸看向窗外已然沉寂下去的夜,想到之前进来时,谢念婉就站在门口,紧握着双手,好像推开门就要面对洪水猛兽。
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像水仙花苍白闪烁着低头时的怯怯。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泽海坐在他身边,声情并茂来了句:“她或许暗恋你?”
傅明岑抬脚踢了他一下,掀动深刻的眼帘,勾唇戏谑:“那又如何——”
“暗恋我的有很多,她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
第二天的九月一号,新生报道完后,二号就要开学。
谢念婉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在校内开阔的大道上,张望着这座即将要陪伴自己四年的大学,尚且感到陌生。
不过令她感到熨帖的一点是:
总算又可以住校了。
重获新生的自由感让谢念婉脚步都轻盈不少,只是当她转头四顾,看到绝大多数都有家长陪着,而自己一个人时,眼底光点又暗下去。
办好入学流程,谢念婉找到自己的宿舍,有些忐忑地推开门:
两个舍友比她到得早,只不过正在各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看样子距离还没有熟络。
她们听到推门声,一起回头,谢念婉看到其中一个女生,长得特别像自己认识了三年的网友,顿时惊疑不定,走上前去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谢念婉。”
“婉婉?是你吗婉婉?!”女生两眼放光,立马拉住她的双手,眉飞色舞激动不已:
“我是沫沫,应该没认错人吧!”
另一名女生拿着化妆镜,斜着眼看她们认亲,问:
“你们认识啊?以前校友吗?”
“是我!”谢念婉欣喜着回应,没想到世界原来也可以这么小。
“我们不是校友,就是网友啦,哦对,”沫沫还死死牵着谢念婉的手,向那女生介绍:
“人都齐了,就互相都认识一下吧,我叫夏薇沫,她叫谢念婉,你呢姐妹?”
那名女生正对着化妆镜描眉,压根没心思听她俩的自我介绍,夏薇沫是个急性子,又提高音量问了遍:
“可以知道下你的名字吗?”
她这才懒懒扫完最后一笔,轻飘飘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陈之玉。”
说完又去画眼线了。
夏薇沫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拉着谢念婉的手让她坐到自己床上,活像个村口老太太似的聊东扯西:
“可以啊你,真人比照片还漂亮,就是好像不爱讲话。”
谢念婉动了动唇角,不怎么习惯于笑的她,此刻表情都带着僵:
“你倒是比网上还社牛。”
夏薇沫勾过她的肩,拍着胸脯:
“以后我罩着你,哦对,我们学校的校园墙你关注了没?”
“没,”谢念婉在互联网和火星人一样,不追热梗,也玩不来抽象,最大的爱好就是读点东西,好提高撰稿水平。
夏薇沫一听,立马扒拉出自己手机翻了翻,只是还没找到页面呢,那边传来一声怪叫:
“天呐一点半了,马上演讲就要开始了——”
“什么演讲?”谢念婉想要追问,陈之玉有些不耐烦:
“你不会自己去校园墙看啊,都5G时代了大哥。”
“别理她,”夏薇沫低低说了句,随即找到校园墙让谢念婉加上,那边陈之玉还在嘀嘀咕咕:
“这个妆千万得给点力,能撑到演讲结束,这次必须得在他面前刷到存在感。”
而谢念婉加上了校园墙,翻看了一下,今天的投稿好像都与演讲挂钩,但用词比较隐晦,愣是看得一知半解。
“她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正常,像这个负号,其实就是傅明岑,以后看见投稿里有-的,都是指代他的。”
“谁?”谢念婉微怔,没想到这个名字,又一次环绕在自己世界。
“你不会不认识吧?我一个新生都知道的熟熟的,”夏薇沫看她表情困惑,还以为一无所知,顿时来了兴趣,掰着指头给她介绍:
“傅家就不说了,老牌名流,单他个人就拿过好几次竞赛冠军,现在已经带领涉外项目了。”
“这次的英语演讲,校方直接让他主持的,说真的,不理解傅家为什么要让他从英国回内地读大学,不过有英语做第二母语,学翻译和国际法简直和开挂一样。”
谢念婉尽数听了进去,心底生出无限的自卑: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比自己认识到的还要优秀。
天与地的鸿沟,叫她只敢仰望。
“哦对,你要不要去看看演讲?新生都发的号码牌可以入场。”
“号码牌?”谢念婉抬眸,这个名词很是陌生,她确认了一遍:
“每个新生都发了吗?”
“对啊,你没有吗?”
“没有,”谢念婉摇头,觉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么,她仔细筛选着记忆,捕捉到一丝马脚。
“号码牌什么样子?”
“我给你看看,”夏薇沫从包里拿出来,是挂脖式的,一张红卡片上写的数字。
谢念婉看到,有什么在心底呼应起来,她打开手机翻找着朋友圈,最终在谢瑶荷早上发的那张照片背景里找出踪迹。
少女俏皮的自拍背后,垃圾桶的一角展露出来,里面是百合的白,还有底下压着的一截红。
看样子是被丢进垃圾桶了,谢念婉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情绪,走到阳台给谢瑶荷打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谢瑶荷,你早上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号码牌?”
本以为对方会一问三不知,没想到手机那头传来嘲笑:
“看到了呀姐姐。”
“你把它放哪了?”谢念婉明知故问着,心底希冀于那不是故意的。
“放那碍眼,我扔了。”
“一个号码牌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姐姐你要是想入场,我到时候打视频给你,全程直播——。”
“谢瑶荷!”谢念婉打断她,胸口起伏不定,太阳穴突突地疼。
久久压抑的委屈决了堤,以至于失了平日的忍耐,和她呛了一句:
“你别太过分了!”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谢瑶荷不可置信着,在那头叫嚣:
“这学期你自力更生去吧,咱妈只养得起我一个!”
开头那一小段其实是上章收尾的,我搬运的时候竟然没发现受字数限制漏了一段,哈哈哈有被自己笑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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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是汹涌不定的海岸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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