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收起红外高倍望远镜,查理无意识地擦了擦镜片上并不存在的雾气,他在走神,表情十分惋惜,然后才拨通了电话:“收网吧。”
扭头,先前就在身边的红衣僧人,手握佛珠,喃喃念着佛号,慢慢走远了,步速居然不慢,眼看就要消失在群山雾气中。
查理收起脸上神情,恭敬跟上:“大师,请让我送您。”
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查理有这种态度,不仅是因为赞多帕曾经救过他一命,还因为赞多帕刚刚展示的本事。
那个刻满古怪线条的旧东西……原来有这么神奇的妙用吗?查理真后悔自己当年太小,不懂得藏宝,便宜了这个老头。
那么,现在他有没有机会偷师呢?查理在心里琢磨着别的念头。
根据红外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足以证明赞多帕不是花架子。
可惜的是,对方非常谨慎,动用了无人机提前侦察,发觉不对就马上撤退,以至于他们准备的大量炸弹没有真正发挥效用。
不过呢,这次行动本来就不是以杀死对方为最终目的,谭森深知对方有多么不好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国。这次袭击只是一次威慑,让对方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以便留充足的时间转移资产,还有更重要的——抓住内奸。
寺庙失火一事,谭森一直抱有疑虑,并不相信仅凭一个在赞多帕控制下的徐翔,能够瞒天过海,借接触素娜的机会说服对方为他办事,还能遥控阿钟做出私下办假护照的勾当。
如果说徐翔还有其他手下,但除了那些被他裹挟着抵抗却失败的药人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手下。
查理打中的那个女人真的是死去的素娜吗?那个女人保护的男人又是谁,是阿钟?
他们之间的联系和交叉点都非常薄弱,只发现了素娜手机里发现的部分聊天和交易记录,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
谭森认为这些都是伪装,他要抓住那个做局的内鬼,搞清楚警方到底掌握了哪些情报。
这两支越境车队,就是谭森抛出的诱饵。
让他看看,都有谁在背后出卖他们?查理充满期待。
庄园。
陆百姓被qiang声从睡梦中惊醒,他以为是自己在做噩梦,用力掐了掐自己,恢复对周围的感知后,才发觉这不是噩梦。
qiang声就是从外面来的。
待他迅速穿衣起身,拉开门出去查看情况,发现外面早就乱成一片,平日那些有条不紊忙碌着的男仆女仆,有的四处逃窜,有的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还有的被qiang声吓得尿失禁,昂贵的实木地板上有拖行的血迹,是三两具尸体被拖出去留下的痕迹。
陆百姓抓住一个平日熟悉的男仆,询问:“怎么回事?是叛乱吗?”
男仆语无伦次:“他们要抓内鬼,我不是内鬼,我不是啊!”
陆百姓又问:“少爷在哪里?”
男仆茫然摇头。
陆百姓给了他一个巴掌:“想活下来,就跟我去找少爷!”
丹威身边当然是安全的,但是早在收网前,睡梦中的丹威就被人带走了,陆百姓没能找到他,而是因为行踪可疑,被人带到了指挥者的面前。
陆百姓认得,那是查理的手下,他的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时不时进行通话,传达上级的指令。
看见陆百姓,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摆摆手示意把他放了:“送他去陪丹威少爷。”
“这是在抓谁?少爷如果问起,我怎么回答?”陆百姓努力想搞清现在的情况,山中薄雾若隐若现,qiang声不断,显然激战仍未结束。
对方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关心得太多了。”
陆百姓心里一紧,却没有闭住嘴,反而更加愤怒地挣扎起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我是丹威少爷身边的人,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他和临时负责指挥的这个家伙扭打起来。
哪怕对方有qiang,只要他和对方死死缠在一起,对方就掏不出武器,旁边的人也没办法用子弹让他们分开。陆百姓力图让场面混乱一点,让这边无暇顾及追捕,好为那个他不知姓名的同僚争取一点时间。
出事了。和越境行动有关。他本能意识到。
但那会是谁呢?陆百姓终于被一群人制服后,被拷上推进车前,他努力扭头,遥望了一眼雾气中的群山,力图看清真相。
而这时,山林中充斥着硝烟和血腥味,鲜血渗入泥土,子弹的金属壳四散,时不时可以听见叫喊的掸邦土话。
“眼镜”喘着粗气,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停,停下来就是子弹的问候。
早在越境行动开始前,他就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让他准备撤离。他想,潜伏这么多年,这次总算能在境内逮住谭森,他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因此他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却不想变故来得这样突然。
知道行动是今日开始,他一夜未眠,黎明将至时,他发现了庄园外面的异动,便提前藏身到密道中。这座庄园的原主人不是谭森,谭森只是买下后做了改建和修缮,在上世纪建起这幢房子的殖民者为自己准备了隐秘又安全的密道,直接通往山中,他也是意外发现了这里,假借此处破损需要重修的名义,悄悄改了密道口的位置。
这是他的逃生通道。
按照上级指示,以防万一,他最好在行动前撤离,但是那样一来,他担心会打草惊蛇,于是留到了最后。
他心存侥幸地想,不一定是行动出了岔子,是不是得知谭森被抓,所以他们内讧了?
“抓住条子的人,死活不论!”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口号,一直贴在监听小孔上仔细聆听的他心里一沉,轻手轻脚地离开,尽量让自己呼吸均匀,四肢舒展,保持最好的身体状态,以应对接下来的追捕。
在离开密道后,他很快与追兵正面遭遇。打手的数量不少,他明白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在他试图窃取情报的时候,早有眼睛在一旁盯着他,就等着这一刻收网!
难怪回国这样冒险的举动,消息瞒得不算十分严密,连丹威小少爷都知道一点;难怪负责调用物资和人手的几个小队长喝几杯酒就松了口;难怪那张越境地图上绘制的路线那么清晰易懂……
前期那些不曾被留意的细节,如今联想起来都是可疑的点。他猜想谭森根本没有去,谭森甚至很可能派出杀手做一次自杀式袭击,弟兄们也许会因为他错误的情报丧命。
悔恨的情绪汹涌而来,裹挟着他机械式作出本能反应。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人,子弹用完了,就用刀、用尖锐的树枝,他曾经是最优秀的特警,精通擒拿格斗,如今那些曾经的训练都变成身体本能,促使他不断战斗,突出重围。
不能想,不能停,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走出去,不能落在这帮王八蛋的手里,不能让他们撬开他的嘴。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而他渐渐体力不支。
“老田,放弃撒,你只有一个人,打不过的哟,”有人在劝他,语气似乎十分惋惜,“为嘛会是你呢,你是东家的同乡,又救过他的命,他从来不得怀疑你,也冒想过你会背叛他……”
一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了,隔着带着血雾的另一只眼,老田依稀看清了来人,那是老禾,他站在一群荷枪实弹的人背后,正在用家乡话劝自己投降。
“真是荣幸哦,老子居然惊动了经理。”老田冷冷一笑。
“哪个让我们是老乡呢?老田,东家不想杀你,你不要抵抗了,没有意义,没得人会来救你。”
老乡?是啊,他们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如果不是巡逻途中,他救了差点被泥石流埋掉的谭森,谭森后来就不会有机会做贩毒生意,也不会把毒品带回老家,教坏一帮年轻人好逸恶劳、铤而走险,也不会害了自己全家!
“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谭森这个砍脑壳滴、光头乌龟王八蛋!”
老田的手枪里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这是他留给自己的。
“老禾,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你对得起乡里乡亲吗?哦不,你哪里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哦,”老田的手按住兜里的手qiang,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就是死,你们也莫想从老子嘴里挖出一个字!”
他要自杀!
老禾眼神一厉:“拦住他!”虽然死活不论,但如果能问出更多情报,为什么要浪费呢!
“砰!”
qiang响。
却不是老田手里的那一把。
老禾感觉心口一凉,像被谁在胸前挖了个洞,凉飕飕透风,他低头一看,汩汩冒出的鲜红血液,是自己的吗?
这是一记冷枪。
“有埋伏,他有同伙!”有人大叫,没有了主事者,场面顿时混乱,而与此同时又有几人接连中弹。
“是狙击手!”有人立刻趴在地上,试图寻找子弹she出的方向,并开qiang还击。
但雾气未散,视野实在太差了,如果不用红外瞄准镜,他们根本看不清十米开外的动静。
“啊!”忽然有人惨叫。
地上有无数毒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如游龙般缠上这些伏地的家伙,冷不丁就是一口。
这是捅了蛇窝啊!有人丢手榴弹试图把蛇炸死炸跑,但却没想到己方人群正乱,反而杀死了自己人;有人跳起来直接逃跑,结果被打冷枪;有人怕得又趴下去,还是被毒蛇咬;有的自以为聪明,爬上茂密的树冠,结果被野蜂蛰得满头包!
这群魔乱舞的景象,看得老田目瞪口呆,奇异的是,这些毒蛇野蜂并他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来头,但显然对他有利!顾不上欣赏,老田找到一个突破口,闷头冲了出去。
qiang声渐稀,而老田也有些走不动了,受伤的地方在不停出血。这时,隔着薄雾,他看见前方站了一个人,斜挎着一个和身高不符的硕大工具箱,他一看就知道,那是狙击专用的qiang箱。
老田猜这是那个帮他的人,停下脚步,沉声问:“敢问阁下,能不能称一声朋友?”
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眼镜?”听声音很年轻,而且是个女人!
老田从来不敢轻视女人,在掸邦这种地方,能混出来的女人一定比男人厉害得多。
而且她说出了老田的代号!
老田试探着说了一句暗语,她很快接了下一句。这段暗语是上级在此次安排撤离前临时设计的,说是万一遇到危险,负责接应他的人会说这段暗语。
而她的暗语和老田的暗语完全接上了。
没想到上级派来接应他的是个女娃子。
老田客气道:“丫头,怎么称呼?”
“我是‘时夜’。”两人渐渐走近,老田看清了她的长相:“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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