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衡卸下弹匣，和步枪一起交给廖恒。

凌月佼为七组拿下一分，alpha们在后面掌声如雷，李先衡亦满面笑容地为他鼓掌，举手投足间是潇洒的坦然。

凌月佼垂头笑了一声。

他不会把全部的掌声认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以自己的专精胜过李先衡的业余，是他们对彼此的尊重。

两人下场，为下一组腾出空间。

李先衡没回原位，而是往左峥权方向跑。

他坐在左峥权为他拉过来的椅子上乖巧请教：“左教练，请问我该怎么改进？”

左峥权不答反问：“你过往的射击成绩是不是会因为场地的变动产生波动？”

李先衡随口打趣他：“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关注我呢？”

左峥权抿唇：“主要是你持枪、压枪的姿势都很稳，发射间隙的呼吸控制也很好，这些正确操作可以排除掉很多因素，让我注意到关键问题。你的弹着点偏移主要是因为没有及时地根据环境因素准确修正偏差。”

左峥权继续补充：“我注意到你在修正了，但是枪口处的微毫之差会使呈现在枪靶上的结果与预期的大相径庭，不用急，慢慢来。”

“我觉得这也急不来。”坐在地上旁听的覃近礼说，“你现在这状态好比学院派往实践派靠拢的转型期，必须练得多了才能总结更适合自己的经验。”

“我确实很少在课后为射击课花时间，只记了老师讲的理论。”李先衡若有所思，“看来我也是纸上谈兵了。”

“你不是。”左峥权说，“你不仅接受过这门课系统性地教学，还能在实践时姿势标准、操作得当，最重要的是你适应能力很强，刚才首发射击因为风速偏离时，你立刻根据弹着点修正了第二次射击，只是这次室内的模拟风是会变速变向的，难度较平时标准有提升，你做得很好了。”

左峥权长腿一伸，避开了覃近礼一直暗戳戳扯他裤腿的动作。

李先衡眨了眨眼，嘴巴张开又合上，道了声：“谢谢。”

道完谢，又感觉跟左峥权那一串话比起来，有点干巴。

覃近礼也一脸重新认识某人的新奇。

不是哥们，咱俩光屁股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副面孔啊。

他快急死了，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靶道上已经4：5了，就看最后一轮了，身边这俩人也很精彩，一个激情开麦，后知后觉好像有点尬尴了，一个道完谢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

还是李先衡调整得快，他是一个在肯定声里长大的孩子，可以坦然接受并回应所有真诚的赞美。

“峥权，谢谢你的肯定，我更有信心了。”

“其实我第一次上射击课的时候，枪里五发子弹，只有四发上靶了，那四发还都是描边的。万书就在我边上的靶道，他说我的枪法有战略性威慑的作用，那节课才上了十五分钟，他就买了好几份保险。”

左峥权问：“那你的另一侧靶道呢？”

“嗯...”李先衡蹙眉回忆着，“实在没有印象了...”

但能确定是外班的同学。

左峥权恹恹地垂下眼。

李先衡没有察觉，只是在回忆里兀自笑出了声：“第一次摸枪有点紧张，忘了提醒那位同学注意安全。”

他看向左峥权，左峥权好像被他逗笑了，勾着唇角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不等他探究，覃近礼隔着左峥权对他说话，话里是十足的惋惜：“唉！很遗憾没能跟你排在一组，这可是千载难逢能赢过你一次的机会啊！”

李先衡也不客套，笑着说：“来日方长。”

覃近礼意有所指：“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靶道上硝烟落定，一组与七组以4:6收尾。

左峥权突然站起来，完全挡在了李先衡和覃近礼之间，李先衡瞥了眼他的腿，下意识扶住他的手。

左峥权反握住李先衡，说：“我陪你练练。”

“走！”

李先衡正想近距离观摩，刚刚一比一的时候不方便靠太近，现在有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左峥权又拿了瓶水才往靶道上走，拧开瓶盖后动作自然地递给了李先衡，等李先衡反应过来，水都含在嘴里了。

“......”

李先衡你怎么好意思，到底谁照顾谁啊！

廖繁将左峥权在赛前选的那把后坐力很强的枪拿过来，见李先衡无知无觉地接了过去，忍不住提醒他：“这家伙的后坐力真的很强，你肩膀那儿垫一下吧。”

李先衡看看枪，看看左峥权，神色微妙地开口：“廖队，您是觉得我压不住吗？”

同为alpha，廖繁瞬间get到了李先衡介意的点，感觉自己白长了嘴，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啊。

他大概真有点急，竟然朝左峥权使眼色。

左峥权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靶子。

“廖队，我开玩笑的。”李先衡突然笑了，语调欢快，“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量力而行。”

“哦、哦，不量力也行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绝对可以！”

廖繁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缓出一口气，暗想这就是顶A的压迫感吗，这么小年纪就压得住场，他不笑的时候感觉附近气流都凝固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不仅看上去很忙，心声也不会闲着。

廖繁心说，虽然他一直爱逗左峥权，还调侃左峥权小小的年纪大大的脾气，但这位顶A竟然一直没制裁他。

左峥权，哥冤枉你了，你真的是很好的一个alpha。

廖繁往后倒退着走了几步，他看李先衡认真的侧脸，又瞟到悬浮屏上还未翻篇的战绩，忍不住跨了回去，说：“我冒昧问一下...”

正调试瞄准镜的左峥权快速打断：“冒昧就别问了。”

廖繁嘴快：“...你是不是有top癌？”

“......”

左峥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李先衡没什么反应，只是浅笑着对廖繁说：“有吗，没有吧。”

“呵、呵，那个、枪械库好像有什么炸了我去看一下！”

廖繁说完就飞快转身。

确诊了！他肯定沾点！廖繁你以后对他一定要谨言慎行啊。

李先衡重新摆好射击的姿势，左峥权站在他身后耳语自己总结的一些经验。

“好了，调整呼吸。”左峥权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边。

他们都不再说话，李先衡清晰地感知到两人逐渐同频的呼吸，以及那只推在他后背、帮助他抵肩的有力手掌。

在摒住呼吸的瞬间——

“砰！”

左峥权不疾不徐地点评：“第一。”

李先衡惊喜抬头：“什么第一！”

“哈哈哈！”

左峥权一手放在李先衡的后背，一手撑在他们身前的射击台上，飞眉入鬓，开怀地笑。

李先衡怔怔地看着他，嘟囔：“什么啊。”

“当然是你的射击成绩。”左峥权答，“算上先前五发，这一发目前是今日最佳。”

左峥权竖着大拇指夸他：“不愧是小李班长，进步超快。”

“还好啦。”

李先衡面上沉稳回应，但握着握把和护木、戴着露指手套的两只手先后像小猫踩奶一样伸展了一下。

左峥权继续说：“这把枪后坐力很强，但对你完全没影响，甚至发挥得很不错，你以后可以多试试不同的型号，挑一把你喜欢的、适合你的去练。”

李先衡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悄悄鼓了下脸颊，兴致来了，眼睛一转：“还是左教练教得好。”

左峥权本来都从他身边退开了，听到这话又凑回去：“那你要常来哦。”

李先衡一脸老实地问：“会员有没有隐藏服务呢？”

“有的，一对一专业指导、随叫随到。”

客人不太满意：“还有吗？不拓展点别的业务？”

“原则上是不行的......”

“那就算啦。”

“......”

李先衡本就是开个玩笑，当是左峥权不乐意继续这个“角色扮演”，自觉体贴地带过这个话题。

只留左峥权恨自己嘴快，闷闷不乐。

“峥权？”

李先衡又打了两枪，不太满意，这种技术类的竞技项目还是不能急于求成。

偏头一看，怎么有人比他还恼。

“嗯？”

李先衡关切地问，手下开始卸弹匣：“是不是腿不舒服？我们去坐着吧。”

“不用担心，我是在思考下午的演练。”

“哦！我也正想问你呢，是不是阵营对抗？我们可以分在同一队吗？我想和你做队友。”

左峥权心情唰得就好了，回答道：“是阵营对抗，分红蓝两队。红队任务是在规定时间内渗透进蓝队后方、摧毁通讯节点。蓝队任务是守卫通讯节点、清剿红队。”

李先衡兴致大涨：“哇，跟游戏差不多哦。”

“说起游戏，”左峥权扳住李先衡的肩膀，“李哼哼，你的好友位真的很难申请啊，可以给点提示吗？”

“我很久没上线了，最近超忙，”李先衡有点心虚，他是真的把日程排得很满，也是真的把这件事忘掉了，“峥权你也是班长啊，你肯定懂我的。”

李先衡讪笑，左峥权盯了他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哼，”李先衡故意模仿他，还“反客为主”地替他做了决定，“那你就静候佳音吧。”

意识到左峥权快要忍无可忍地上手了，赶紧切了个音：“您放心左先生，小的一上线就把您抬进好友列表。”

左峥权想刮他鼻子，最终还是克制着没动手，拉回话题：“另外两个组是八组和九组。”

李先衡并不意外。

之前就了解过了，八组和九组找覃近礼拉偏架，结果三个组一起迷失雪原的事情。

没想到这场拉扯还没结束。

李先衡一点就通：“如果没有我们组，你该怎么拒绝这场演练呢？把你们组的人全灌醉？”

两人都知道，李先衡是在指上周日他给覃近礼灌酒的事。

左峥权直接一个办法用到底：“把八组九组全灌醉。”

李先衡感叹道：“这才是举一反三。”

左峥权意有所指：“小李班长，跟我同行会拖累你的。”

李先衡不喜欢他这么说：“我会和你共进退的，就当在玩真人游戏，重在参与嘛，胜负无所谓的。”

胜负无所谓？

左峥权对着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