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山欢村所有的居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为了过来。几个小孩儿不顾大人的劝阻,撒欢地跑来,挤进人群里,见到这般画面,顿时大哭起来。
被开膛破肚的黑马躺在田地上,内脏随着血液流了一地,苍蝇、蚊虫嗡嗡作响。
黎禾环视周围这些村民:皮肤蜡黄,形如枯槁,就连小孩儿都骨瘦如柴。她低头看见脚下的田地,土黄而略显干裂。
展旬忙地站在黎禾与祝余前,朝村民解释,“肯定不是他们做!他们是我的朋友!”
周遭村民窃窃私语,那眼神偷偷打量三人,尤其是祝余。
毕竟这三个人看着都像是来者不善。
老蔡背着手,一脸凝重,走上前来,盯着黑马尸体,长叹一声,道:“这真是罪孽。”
展旬忙地解释:“我相信我朋友。”
“嗯。”老蔡紧蹙眉头。
祝余挑眉,问到:“你知道是谁做的?”
周围窃窃之声越来越大。
黎禾耳尖微动,她道:“他们在说什么鬼马。”
老蔡一惊,差异地看这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女。他犹疑半晌,道:“去我家吧。我与你们细说。”
展旬红着眼盯着黑马,“你们先去把,我想把小黑找个地儿埋了。”
这话一处,好几个村民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展旬愣了愣,“怎、怎么了?”
老蔡看了眼四周渴望的眼神,略显为难,道:“大家别围在这儿了!这交给我来处理吧!该干啥都去干啥!”
老蔡在山欢村里向来是最有发言权之人。可那些村民依旧是犹疑了半晌,才散开去。
老蔡问展旬:“小伙子,能不能把这马交给我?”
展旬不解,“蔡叔你要死马干什么?”
老蔡叹息一声,神情颇为为难,“近几年收成不好,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好几个小娃娃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肉。这、这马分一分,也能帮到不少人家。”
展旬大惊失色:“你们要吃了他!不——”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一想到昨晚上蔡婶为了招待他还专门多炒了一个菜,他顿时吞声,咬了咬牙,“算了。你拿去吧。”
“谢过了。”老蔡看了眼祝余,紧锁眉头,“你先带着他们去我家吧,我忙完了就过来。”
展旬恋恋不舍地看着小黑。祝余拍了拍他脑袋,“带路。”
“好嘞。”
须臾一会儿,展旬就从丧失坐骑的悲痛心情中走出,转而为此刻与祝余和黎禾的重聚而欢喜。
“太好了。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祝余冷声道:“确实没想到。”
展旬回头,双眼冒光地盯着黎禾,“话说你们是去岐城,为什么会走这个方向?”
黎禾看向了祝余。
祝余抱肘,微微侧首,看向四周的风景,“随便逛一逛。”
“哦~”展旬点点头,“所以你是想先去欣赏一番北城风光再去岐城?”
“别废话。”
展旬见祝余不搭理自己,凑到黎禾跟前,“禾儿妹妹,蔡婶说你们三日前就来过了。怎么还没走呀?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黎禾点点头。
展旬眼睛一亮,“两天都还没抓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呀?”
“我们感受到了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妖气。祝余说他想抓这个妖。我们就留下了。这妖晚上出现,神出鬼没,不好抓。”
展旬朝四周闻了闻,“妖气?怎么你们就这么容易感受到妖气?我咋就没感受到呢?”
黎禾摇了摇头。
展旬看向祝余,祝余斜睨他。展旬立刻可怜巴巴地蹙着眉头,“祝大哥,为啥我感受不到呢?”
祝余依旧不理睬他。
“祝大哥——”
祝余蹙眉。
“祝大哥——”
“修为太差。”
展旬一喜,“那怎么才能提升修为啊?”
祝余露出嫌弃之色,他还是喜欢黎禾这种不怎么主动说话的小朋友。“后面再说。”
“得嘞!”
展旬带着黎禾与祝余来带老蔡家。蔡婶一见祝余,立刻警惕起来。
展旬解释了一番,蔡婶这才邀请他们进屋。
她一边倒水,一边道:“大概三年前,咱们村子里开始发生一件怪事。”
展旬接过装满热水的陶碗,“谢谢蔡婶。”
黎禾接过水,也道:“谢谢蔡婶。”
蔡婶勉励一笑,将剩下一碗水递给祝余。祝余接过,微微点头。
“这几年税收重,收成又不好,大家交不上税,就纷纷另外想办法。我们这里,昆虫蛇鼠很多,有的虫和蛇可以去城里的药铺里换点钱。所以每家每户都有人成天在外头抓虫、抓蛇。可就在三年前的某天晚上,村子外死了人。”蔡婶一脸悲痛,“哎——我的儿子——”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展旬顿时感到愧疚,“节、节哀......蔡婶......”
蔡婶摸了摸眼角的泪花,“哎。反正日子苦成这样,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展旬忙地安慰:“不能这么说!你儿子一定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蔡婶勉强一笑,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晚上出去的人,多半就是有去无回,渐渐的,天一黑,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不敢出去了。”
祝余问:“那鬼马又是怎么回事?”
“咱们村有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叫阿土。他是个抓蛇、抓虫的好手,有一天抓得晚了,天黑了还没回村了。直到半夜,他跑回村子,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鬼马。他说他看见了是什么东西在袭击人,是一匹来自地狱的鬼马。”蔡婶脸色苍白,“而且很多人在半夜都听到过马的叫声。要知道我们村子没人养马的。”
正说着,老蔡回来了。他挽着袖子,袖口还有一丝血迹。
展旬吞了吞口水。
老蔡给自己满上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下,一屁股坐在桌边,看向祝余,道:“你们是捉妖师吧?”
祝余微微挑眉。
展旬大惊,“你怎么知道!”
“你们身上挂的那个东西,我之前也见过。” 老蔡道,“这一年只要大家不出门,就不会出事。所以我看你们来这里,想着不必自找麻烦,就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你们。但这几年收成越来越不好,以前大家还可以抓蛇抓虫,可那些值钱的蛇虫要到晚上才好抓,于是现在大家都抓不了了。既然你们是捉妖师,就帮我们把那家伙抓了吧!我会付报酬的。”
展旬连忙摇手,“报酬什么的,用不着用不着。而且抓妖本来就是我们捉妖师的分内之事!是吧,祝大哥?”
祝余歪了歪脑袋,沉默不言。
一旁的蔡婶一听到几人是捉妖师时,登时红了眼,双手颤抖。她见祝余有些犹豫,“咚”一声跪在祝余跟前。
其余几人大惊失色。
展旬登时从位子上跳了起来,“蔡婶!你这是干啥呢?”
蔡婶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求求你们为我儿报仇!只要你们杀了那妖怪,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祝余不为所动。
展旬一步跨到蔡婶跟前,忙地去扶。
“祝大哥他本来就打算抓这个妖的!放心!”
蔡婶噙着泪,犹疑地看向黎禾。
黎禾点头,道:“夜间,我问就会去行动。”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她一边感谢一边痛哭。
老蔡看见自己的老伴儿这副模样,也红了眼。这些年他一直装作满不在意,其实从来没有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出来。
可是他依旧担心,如果这些捉妖师失败了,会不会惹怒那妖怪?原本那妖怪只会袭击晚上出村的人,被惹怒后,会不会袭击村子?
一想到这儿,他就不敢轻易冒险。村子里还有很多同他儿子一样大的、甚至更小的年轻人。
祝余问道:“那阿土在哪?带我们去见见。”
“这——”蔡婶与老蔡皆露出为难之色。
“嗯?”
蔡婶道:“阿土疯了。就自从见到那鬼马后,没几天他就疯了。”
展旬道 :“没事儿,带我们去见见吧。”
老蔡起身,“跟我来吧。”
在老蔡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座破院子:残垣断壁,茅草屋一半的屋顶都漏了空。
老蔡站在院外喊了声:“阿土?”
半晌无人回应。
老蔡道:“这阿土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痴痴傻傻。疯癫的时候到处大喊大叫,傻的时候,一动不动。”
说着,他推开房门。
一股灰尘味儿喷涌而出。黎禾忍不住紧蹙眉头,捂住口鼻。
房间内,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衣衫破烂地抱腿缩在墙角。黎禾看见男孩的身上燃烧着微弱的**火焰,而**火焰之上,压着一股黑黑的煞气。
祝余道:“能行吗?”
“可以。”黎禾上前一步,来到阿土跟前,蹲下身子。
阿土眼神呆滞,微微抬了抬头。
须臾,黎禾双眼泛起蓝光。
展旬一惊,“这是干啥?”
“闭嘴。”
“哦。”
阿土抬头,一盯上黎禾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瞬间变成了蓝色。
黎禾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夜色之下,一只全身散着黑雾的黑马,站在地平线上,口吐黑气,瘆白的眼睛里却没有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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