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际,祝余、展旬与黎禾三人再次来到白天所标记之地。
此时不少村民远远地围观,撑着锄头,探头探脑。
有人问老蔡,“他们要做什么?”
老蔡背着手,眉头紧锁,沉默不言。
“这些小娃娃能行吗?”
四周越发嘈杂。
展旬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这么众目睽睽的施展阵法?”
祝余道:“是我,不是我们。”
“话虽如此。”展旬尴尬一笑,“那祝余大哥,你这是要画什么阵法?”
祝余无视他,踏上鬼马的领域,环视四周以选择合适的位置。
他停在一处,抬起指尖。血液成丝,从指尖流出。
展旬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祝余的一举一动。
黎禾站在一旁,望着天上压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祝余以血为墨,在草地之上画下阵法。血线形成暗红的墨迹,连接成复杂的图形,印刻在地面上。
祝余起身,拍了拍手。
展旬好奇地问道:“好了?”
“只等晚上启阵。你去告知村民今天早些回家。”
“遵命!”展旬忙地跑向老蔡。
祝余侧身看向黎禾,却见她一直仰望着什么,“怎么?”
黎禾道:“今夜可能会下雨。”
“不会影响造境阵法。”
“何为造境?”
“我说过,气是形成万事万物的基础。换而言之,如若你擅用气,就能创造一方天地。这便是造境。当然这也很困难,大部分人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造境。”
“你可以?”
祝余挑眉,“不行。不过造境阵法的图腾承载一种境界的运载之道,只要你会画阵,且修为足够,就能催动阵法,以此来造境。”
“此为何境?”
“墨境。”
“墨境为何?”
祝余有些不耐烦,怎么这黎禾跟展旬一样?一看见黎禾一脸无辜又纯真的眼睛,他按捺着性子,解释道:“在墨境中,一切法力都会被压制。”
黎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胜算更大。”
“嗯。”
“那我们的修为也会被压制吗?”
“嗯。”
黎禾陷入沉思,如若无法使用梦妖之力,自己并没有任何用。
展旬疏散了村民后,匆匆跑来:“任务完成!你们在说什么?”
黎禾紧锁眉头,沉思片刻,问道:“除了杀他,没有其它选择吗?”
展旬歪着脑袋:“杀?要杀?”
半晌,祝余回答,“有。”
“什么?”
“降伏。不过怕是只有拥有与这鬼马同样或者更强烈意志之人,才能降伏他。”
“意志......”黎禾看了看祝余,又看了看展旬,“会有吗?”
展旬琢磨,“与战马的意志相同......保家卫国?那得是士兵吧?还得同时是捉妖师,这样才能收下这战马吧?”忽而他眼睛一亮,“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黎禾问:“谁?”
“冯秋实将军。据说他曾经是捉妖师,后来从了军。”
“他在哪?”
展旬摇摇头,呵呵一笑,“我就是想起了这个人。但咱们又不可能真的把冯将军找过来。是吧?”
黎禾一脸沉思。
展旬一愣,“你该不会刚才真有这个想法吧?”
祝余瞥了眼两人,道:“不一定是捉妖师,只要是能运气的人就行。”
展旬双眼一亮,“村子里有这样的人吗?”
三人陷入沉默。
乌云遮挡光纤,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沉。
“反正这鬼马也杀了不少人。我们把他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展旬将手放于后脑勺,仰头看着天空,目光澄澄,“虽然他也很可怜......”
三人陷入沉默。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大。黎禾简单扎起的长发,被风吹散,凌乱衬得她的眼眸越发坚毅。
村民们都返回各家院子,但都忧心忡忡。尤其是老蔡。他时不时跑到村门口,探望外头的景象。
但天色一暗,视线也不清。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三个人影。
蔡婶跪在院中,祭拜天地,“老天爷,保佑这三位年轻人吧。也保佑我们山欢村。”
老蔡心事重重返回。
蔡婶起身,问:“看到什么了?”
老蔡摇摇头。
“交给他们吧。”
老蔡琢磨起来,“我白天听见他们说什么那妖是由战马变成。战马怎么会来我们村子?”
蔡婶眼珠转动,片刻恍然大悟,“老头子!那片土地上以前有一户人家!”
老蔡眼睛一亮,“是!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他们家的儿子就是去从军了,记得不?”
老蔡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可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会不会是他的马?”
“不知道。”
蔡婶哀叹一声,“哎。真是造孽啊......”
夜色彻底降临。没有星月,世界一片漆黑。
一股风吹动祝余的长发。他双眸暗沉,宛若闪着寒光的黑宝石。他拔刀,瞬间将刀插入阵法中心,双眼随即变成红色。
黎禾微微惊异:他全身上下,燃烧起火红的法力,顿时点亮她的视野。
阵法图案从土地上浮到空中,瞬间变大数倍。
“哗哗”,阵法开始迅速转动,引得狂风阵阵。
空气颤动,黎禾立刻警惕,“来了。”
展旬迅速四处张望,“来了?”
祝余拔起插在地上的刀。阵法当即扩散弥漫,瞬间消失。时间随之静止,以祝余为重心,墨色开始向外入侵。须臾,天地一片黑白。
黎禾低头,只见脚下的草地已然变成了墨色,且一动不动。
她抬眸,甚至看不见人身上的**之火。世界只剩一片黑白,祝余与展旬也不例外。
展旬震惊,忙地拔剑,“嘶。我功夫可真不怎么样啊......”
黎禾也拔出腰间的木头匕首,忽而一股风吹来,她转头一看:一只黑马盯着他们,怒气冲天。
祝余紧握双刀,压身、伏低,闪电般瞬间冲出。
展旬目瞪口呆,“好快——”
眨眼间,祝余已然出现在鬼马上空。双刀斩下,刀从鬼马的身体穿过。祝余立刻后退,拉开距离。
果然依旧没有实体。这种妖只能用法力驱散。祝余立刻将刀插回刀鞘,站直身体,身上的法力逐渐由烈火之红过渡到黑。
强大的压迫感让黎禾与展旬皆呼吸不畅。
黎禾震惊。就算遭到阵法压制,可祝余还是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法力。
展旬跪在地上,喘气,“不是?这阵法还会伤自己人?”
黎禾余光见那鬼马瞬间略过祝余,朝展旬冲来。她立刻抓住展旬。
展旬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拽起,而身后,鬼马擦过。
他大惊失色,双腿发软。
鬼马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刹车后继续撞击而来。
黎禾再次一跃而上,抓住他的鬃毛,往后一拽。
“咈——”鬼马抬起前腿,嘶吼一声。
黎禾感到一股强烈的震动与愤怒。
“咈咈咈咈——”鬼马乱踏,疯狂甩动上半身。
黎禾当即被甩了出去,滚在地上。
祝余冲来,一跃而上,骑上鬼马。
鬼马当即带着他在整个墨色天地里狂奔。
展旬见状,艰难起身,跑到黎禾跟前,“没事吧?”
黎禾突出一口鲜血,摇了摇头。
展旬着急地看着纠缠的一人一马。
每当祝余想要操纵鬼马时,就会遭到鬼马强烈的反抗。他拼命挣扎,每一声嘶鸣都在宣扬他绝不屈服的意志。
祝余便以法力攻击。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每当将黑马击散后,那强大的意志却又再次凝聚成马。
展旬喃喃呓语,“这、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被杀了还能一次一次的复活?”
黎禾脸色沉重,她想到祝余之前说过,虚无飘渺的东西如若悟道,也能运气,就能成妖。按此道理,梦妖便是**应道而生;而这鬼马,便是一种意志应到而生。正与**不灭,梦妖就随时可能再生。那么,鬼马也一样,只要意志不灭,他随时就能再生。
“不是复活。 ”黎禾说道,“是新生。”
展旬一怔,“新生?”
“意志不灭,就能不断地生出鬼马。”
展旬愕然,“到、到底是多强大的意志......”
突然,鬼马竟然挣脱了祝余的控制,将祝余甩了出来。祝余落地后,鬼马迅速与其拉开距离、转身面对他。
展旬吞咽口水,“我怎么感觉他更生气——这怎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祝余啐了一声,扭了扭脖子,凶恶地盯着鬼马。
展旬眨了眨眼,“怎么感觉祝大哥比这鬼马还像反派呢?”他看向黎禾,“咱、咱们能做什么?”
“这马其实并没有多强的攻击力。”黎禾沉静地说道,“他不过速度快。”
“是呀。可就是杀不死。”展旬转念一想,“不过要是真有人能降伏这么一匹马,自己再有点武功,绝对是能战无不胜了。”
他顿时摇头,“不过!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祝余跳上鬼马,再次与其纠缠。
黎禾道:“如果我们尝试降伏呢?”
展旬怀疑自己的耳朵,“啊?谁啊?我?我可没保家卫国的抱负啊。”
黎禾望着展旬,“你想当大侠,不就是保护他人吗?”
展旬一愣,随后忙地摇手,“不行不行!我不行!祝大哥都不行,我怎么可能行?”
“不一样。”黎禾道,“依我所见,祝余并不在意他人生死,定然也无所谓的保卫家国的意志。”
“那你呢?”
“我?”黎禾一愣,“我并不理解这种情感。”
展旬纳闷了,“什么情感?保卫家国?守护领土?”
黎禾点点头。
“那你怎么断定祝大哥就没有呢?”
“守护,应当就是在意他人性命。”
展旬摸了摸脑袋,疑惑,这丫头怎么判断感情跟推理似的。
此时,祝余再次被鬼马摔下。
祝余紧咬牙,真是难得遇见这么难缠的家伙。
展旬见状,脑海里回响黎禾的建议,不知不觉挺了挺胸脯,要不——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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