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丑时的雾气凝成霜针。张之焕皂靴碾过庚字号舍青砖，满地金锭被踢得乱滚。“汝阳府库”烙痕在琉璃灯下泛着脏污光晕，恰映着顾彦脖颈间收紧的靛蓝绸带。

“河道火耗少三成……”少年喉骨咯咯作响，“熔银的模子刻着燕王府徽！”

梁上阴影微动。松烟墨粉混着漠北狼毒草簌簌飘落——三日前明初夜调换的批卷朱砂，此刻正渗入张之焕后颈汗腺。主考突然扼住自己咽喉，官袍补服锦鸡金线缠上绸带，竟将勒杀痕扭成自缢状。

验尸匕首刮开腐肉时，杜士珩瞳孔骤缩。张之焕胸骨“七万两”刻痕下嵌着半枚金纽，纽上蟠龙尾缺角赫然是楚王府徽！

“好个移花接木。”剑尖挑起染血《燕园录》，九个墨叉如毒牙噬咬姓名。明初夜退至《进士题名碑》前，袖中药瓶突坠——药丸触及碑上顾彦之名，腾起的蓝烟被军靴踏碎：“孔雀泪解不开蓝焰砂，却够洗净杀人痕迹？”

炼铁场第九鼎蒸腾的硫雾中，赵元涛金丝履碾碎铁匠手指：“这刺青通敌？！”

顾彦褴褛裤管被撕裂，小腿墨色刺青遇蒸汽泛出赤痕。轮椅自鼎后阴影滑出，赵勿吟银针轻敲獬豸目：“楚王兄看真切，红线指的分明是靖王盐仓。”机括暴响！铁笼倾覆的刹那，侍卫呈上血泊里的金丝盘龙扣——扣眼残留火药渣，纹路竟与工部炸毁河堤的雷符吻合。

文庙地宫寒气蚀骨。玄七展开三尺铁卷，冷光映出阴刻河道图。徐静姝染蔻丹的指甲划过凹槽：“漠北赤铁矿粉填的刻痕……”

胎动如石坠腹底！她撕破《漕运疏》抄本按上小腹，脐带血混银汞灌入铁卷纹路。冰裂纹瓷瓶承接滴落的血珠，釉面逐渐浮凸“未时焚册”篆文。

至公堂蟠龙柱影吞没御案。冯子谦玉笏触及犀角柄刹那，明初夜袖中胭脂化雾升腾！靛蓝烟蟒缠柱而上，吞噬“肃静”匾金漆。

“护驾！”杜士珩剑鞘劈断玉带。暗格靛粉泼入御墨，金液翻涌间浮出河工银熔铸的铠甲图。徐静姝鸾轿珠帘挑起，孕肚抵住状元战栗的脊骨：“冯尚书吞的金锭里，嵌着楚王分赃账。”

冰裂纹瓷瓶滑入冯子谦后领。瓶中药蛊遇体温苏醒，齿爪啃噬瓶壁声竟似春蚕食桑！

皇城钟声震落檐冰。“忠义”匾金漆如蛇蜕剥落，刀刻?癸亥恩科忠义作羹?森然显现。冯子谦后颈倏然鼓起，银丝网兜着毒囊刺破皮肉——创口绽出“天子门生”金印状溃斑！

杜士珩剑尖挑断银丝，毒液泼溅金榜。绸缎“嗤啦”灼出星图孔洞，火光穿透处现出贡院地下密道图。

炼铁场余烬飘散肉焦气。赵勿吟银匙舀起冷锭，漠北布防图与盐道在锭面交叠如修罗场。“楚王兄好手段。”貂氅扫过御史惨白的脸。

血衣侍卫自灰堆爬出，半幅《河工册》残页黏在焦臂。残页靖王私印旁，血指印纹正被轮椅轧进炭渣——骨裂声湮没在贡院方向的嘶吼中。三百举子撕裂青袍掷入火鼎，麻布灰烬凝成玄鹤冲天，翅尖火星缀成十字：?刑?。

（文庙碑亭积雪坍落。明初夜展开铁卷，阴刻河道图里银汞流动如泪。杜士珩玄甲覆住她执卷的手，铁锈味混着药香漫过卷上“汝阳”烙痕——那银液竟在痕中凝成箭头，直指皇宫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