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偷袭

村长藤川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瞳孔,面部僵死,忘记了复位。他呆坐在椅子上,茶杯里的水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他又想起了日向母亲被烧死的那个午后。

空气尘封,洒在坑坑洼洼的地面。风吹不动云,带起海面细微的涟漪。

这个看着沉默柔弱的女子,双手被钉在祭坛门口的铁架之上,没有哭泣,没有挣扎,在熊熊烈火中,轻声细语地诅咒了鲛渔湾。

“你们会万劫不复。”

想到这,藤川呼吸沉重起来,手中的杯子再也拿不稳,摔落在地上,瓷片四溅。他浑身抽搐起来,心脏处传来一阵闷痛,像被重击了一拳。喉咙中有血膻的气味翻滚。

全村小孩被献祭完后,那位大人仍不满意,开始每隔三日要供奉一次,瘟疫的借口被戳破,恶鬼的真相开始浮出。

好像真的就如那个女人所言,鲛鱼湾走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

藤川不愿意见到渔村走向末路,他开始后悔跟大人签订那份契约了。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了鬼杀队,但得知派来的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藤川的希望再次破灭。

他决心继续进行着献祭,让巫女出来“认罪”,这个秘密将被带到坟墓之中。

没想到才短短两日,这块阳光下的石头就被移开,阴暗处的爬虫蠕动着千足四处逃窜,丑陋低贱无处遁形。

见藤川紧紧捂住心口的位置,时透无一郎将要跌倒的人单手提了起来,以免这人一头扎进满地碎片里。

时透还适当松了松那差点要勒死藤川的衣领,问道:“鬼在哪?”

“祭坛。”藤川心如死灰地说道,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精神气都被掏空。

时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从屋内掀下床单,把藤川一裹,轻松地扛了起来,带着他往祭坛的方向走。

门外的日向不知道听了多少,看到霞柱提溜着一团不明物体出来,发红的眼圈让整个人像鹿灵一样怯生,执着说道:“霞柱,我想跟你一起去。”

时透无一郎没有拒绝,任由他去。

阴沉的天空再次飘扬大雪,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天幕雪帘中前进,似沧海间的浮萍。

“霞柱,我母亲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厉害,她不是什么巫女。”身后有人在蹑语。

这些年不管受到村里人多少苛待,日向都不曾流泪,现在声音却有些哽咽,他手里还拿着他母亲的那件遗物,紧紧护在了怀里。

这个名叫良子的女士,死后最后的剩余价值都要被榨干。多年后继续为恶鬼扛下骂名。与恶鬼的交易,再次谣传成了巫女的诅咒。

那一日夜晚,她强撑着病体,呼吸凛冽,日轮刀为熊熊烈焰缠绕。真正的恶鬼就在眼前,偏偏无人在意。

时透猜到日向母亲应该是因伤退役的鬼杀队队员,呼吸法是炎的分支,早年的事迹就无从知晓。

时透发梢上的碎雪无声落地,他调整了一下扛人的姿势,启唇道:“回去问主公,他知道的。”

日向的眼神坚定下来,不再彷徨:“霞柱,等事情结束后,我想加入鬼杀队。”

“好。”少年的承诺轻如鸿毛,散在风中,又重如千钧,振聋发聩。

来日灿烂,等待日向的不再是腐烂沉沦。

···

到了祭坛门口后,时透事先叮嘱日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去。

吃了无人村的教训之后,时透现在战斗时,对周边可能会出现的人类很谨慎。

日向莲湛蓝的瞳孔紧缩,露出忧色,沉沉地点着脑袋,躲到了门后。

时透无一郎持刀破门而入,尘封的大门掉落厚重的灰尘,祭坛内部阴暗又潮湿。房梁黑瓦压压得密如鱼鳞,漏不进丝毫光亮,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双双诧异睁大的双眼,窥视着闯入之人。

终日不见天光的地方,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仅是踏足这里都觉得压抑,没有比这更适合恶鬼栖息躲藏。

白烛摇曳,里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时透对这个声音很陌生,如果日向还在,就能很快听出来,是及本的声音,村长藤川的第二个养子。

当日初见时透无一郎时,这人一直站在村长身后,一双奸诈阴险的眼洞察着时透的一举一动,只字未言。

奸邪油腻的声音在空中游荡,让人毛骨悚然:“是谁擅闯祭坛?”

时透将肩上扛着的藤川往地上没轻没重地一丢,不至于让这老头暴毙,也没让他好过,冷然说道:“鬼在哪?”

单刀直入,一句废话都不说。

那头传来阴恻恻的笑声:“这里可没有鬼。”寒凉的身躯凑到时透耳边吐息,像蛇伸出了信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时透身旁。

时透的呼吸微不可闻,日轮刀泛着白色的幽光,薄雾弥漫。人看似站着未动,日轮刀已经突刺到及本颈侧。

有鬼的气息,但是很弱。弱到不打开全部的感官,根本察觉不到。

及本看着近在眼前的刀锋,也不闪躲,高举起了双手,来证明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调笑道:“霞柱不信啊,那你自己找找看。”

一室复明,像是触发了感应的机关,祭坛的烛台全部被点燃,内部的构造也开始一目了然。

祭坛的所有墙面都是红色的,像红瘤一样的疙瘩紧附在上面,凹凸不平。木板也崎岖不堪,似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鼓出大小不一的脓包。

祭坛正中间摆放着一口巨棺,由纯冰打造,泛着海水般宝蓝的光泽。但是并不圣洁庄重,因为冰棺两侧雕刻的都是各色惊恐的人脸。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其他,过于栩栩如生的工艺,让时透觉得里面有丝丝温热传出。原本踏实坚硬的冰面,看着也很像具有了人皮的柔软弹性。

时透一直觉得这村子里的人多少有点不正常,现在对这个认知更是深信不疑。

这不是鬼,甚似鬼的阴间玩意。

时透悬着的日轮刀未放下,就这样押着贼眉鼠目的及本,跟他一起靠近了那没有合上的冰棺。

里边空无一物,干净到像是被清道夫清理过一样。

及本眯着眼,不顾自己的脖子被划伤,也要侧身过去与时透无一郎说话。

这个少年心思缜密,灵魂却无所附着,极致的矛盾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霞柱大人。”及本撇了撇嘴,看向时透说道。最后那句霞柱大人尾音拖得很长,说不出的讥讽与黏糊。

时透盯着那空荡的冰棺,日轮刀扫过,无事发生,那鬼的气息却愈发近了。时透还想再仔细探查一下到底有什么玄机,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他留意了身边的及本,留意了冰馆里的异动,唯独没料想到这外面镌刻人脸的冰馆会咬人。

像是知道有人在围观它,冰棺上的人脸在时透无一郎靠近时,悄然变得狰狞异常,慢慢张开了嘴,露出一口尖牙。

它们咬住了时透的脚,那啮齿轻易刺透了厚靴,直奔血肉而来。潜伏的触手张牙舞爪地伸出,要将时透拖入那口空棺中。

就像彻底活过来了一样。还发出呜呜叫,在空旷的祭坛里,阵阵回响,让人心生寒意。

时透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感受到空气不正常浮动的刹那,眸中闪过冷冽,手起刀落,将这冰棺上凸起的人脸和触手尽数削掉,后撤到了安全距离。

恶臭的黑血飞溅,唯那刀尖沾染了点点鲜红。

可惜时透还是被那最早动嘴的冰馆人脸给咬到了。

时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重影叠生,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局势。

比被偷袭更令他不爽的是,这东西有毒。

毒素快速蔓延,呼吸变得凌乱无序。时透鬓边淌下鲜血,颈后不断传来剧烈疼痛,原来是雄贵手拿着胳膊粗的铁棍在时透身后敲了一击,怕人不倒,还连续补了数下。直到及本劝阻,才停了手。

时透越来越重的身躯倒在了那口敞开的冰棺之中。在意识消散之前,他看到日向莲跑了进来,嘴翕张着在向及本说些什么。

一滴泪砸在了地板上,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如此哀伤。

无际的黑暗蔓延,时透无一郎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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