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森鸟

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兄妹被父母独自留在家中,到了晚上他们很害怕。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那人说是他们的远房亲戚,受二人父母所托,今晚来照顾他们。

兄妹俩信以为真,就这样被哄骗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那是个高个瘦削的女人,全身裹在黑袍下,兜帽深罩着脑袋,看不清正脸。

睡觉的时候,哥哥睡在床的这一头,妹妹和客人睡在另一头,哥哥半夜浸着湿透的床褥醒来,听着吱吱的嚼豆子声,拍了拍妹妹:“你听,什么声音?”

妹妹似乎在吃着什么,含糊道:“哥哥,不要吵到客人。”

哥哥不敢再发出声。他就默默听着这奇怪的咀嚼声,在粘腻腥臭的床单上睡了一夜又一夜。

等父母回来的时候,发现妹妹死了,哥哥睡在那染满鲜血的床单上,再也叫不醒。

赶路的途中,为了不让气氛太冷清,伊织自顾自地说着她从相原修那听来的故事。

相原修是跟伊织同期进入鬼杀队的少年,因为都学了水之呼吸,两人是很好的朋友,最近一起升到了甲等。

银子停在伊织胳膊上,焦急给人啄了两下,嗔怪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伊织拿出些松子喂给银子,继续绘声绘色说着。

后来大家都在猜测,那女人到底是不是恶鬼。如果是,为什么不吃哥哥。如果不是,那妹妹又是怎么死的。甚至还有人说凶手是他们的父母,故意将这两小孩杀死,然后伪装成恶鬼来过。

时透无一郎走在伊织身侧,听着这既像鬼故事,又像悬疑故事的怪谈。没有走神,绿眸生辉,出声问道:“妹妹的尸体有什么异常吗?”

伊织喂鸟喂得正开心,没想到霞柱会对这故事感兴趣,回想着相原告诉她的细节,连忙补充道:“妹妹的右腿没了。”

“伤口呢?”

“很平整,据说像被锯子锯过一样。”

不过这种无从考究的故事,只能随便听听,细想不得。

可能时透无一郎也知道这点,静默不语,没有再询问下去。

气氛又变得生冷,伊织完全见怪不怪。时透对外界不再像年少时那么漠不关心,但寡言少语的习惯一直保留着。

还好有银子在,这些年银子对伊织放下了偏见。只要有它在,一点都不会让伊织的话掉地上,它气愤道:“肯定是鬼干的。”

伊织连连点头:“我也觉得。”

一人一鸦嘀咕了半路,倒不觉得路途漫长,时透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

聊完后,伊织回到正事,问起霞柱这次要去哪里灭鬼。

主公见有这次时透带着,就没有额外布置给她,以致于伊织和鎹鸦现在都不是很清楚此行的任务地。之前偷偷问银子,结果说让她自己去问时透。

“森鸟县。”时透淡淡说着。

“诶,”伊织听到这个地名,发出惊叹,“相原修家就在森鸟县。”

时透听着这个越来越耳熟的名字,余光扫过伊织问道:“相原修是谁?”这些年听到过好几次,但是无法将人名跟脸对上。

伊织想了想最近相原修出现过的场合,解释道:“就是上周在门外的那个人。”

虽然伊织很想让相原修在那种时候有多远走多远,但没办法,相原修就是要存心来看她笑话。主要是一个笑话四年还不过时,那已经得到了升华。

当时伊织也是毫不意外地没使出霞之呼吸·壹之型,门外传来隐约笑声,看得出已经在努力压抑了。

时透无一郎听到声音,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那扇门。相原修就样笔挺地倒在院内,脸朝地背朝天,被当场“逮捕”。

看热闹的不止相原修一个,但大家从门缝里看见霞柱过来了,都如飞鸟走兽四下逃窜。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还不忘给相原修推了一把,送他进来“受刑”。

那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一头金发,眼眸似剔透的紫曜石,有着东方内敛含秀的五官,眉骨挺翘又不露锋芒,整个人如流水清泉般温润,又端得明朗大气。鬼杀队的普通队服,硬是让他穿出不着调的倜傥。

摔倒后的相原修大大方方地爬起来,并没有狼狈的姿态。他笑着跟时透和伊织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两脚抹油往门边靠去,准备开溜。

“有什么事吗?”时透无一郎神色清冷地问道。他不喜欢院落吵闹,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现外面有人在围观。

这些年鬼的动作平息了很多,除了主公脸上的紫色疤痕,面积从四年前的额头扩大到鼻翼,半只眼已经看不到光亮,其余变化都不大。就好像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日子循环往复地过着。

但鬼杀队成员也没有清闲到哪去,白日应该补觉或者训练,怎么会有空在这里闲逛?

相原修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霞柱,我就是路过。”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抿嘴笑了笑,有个小小的梨涡。

时透无一郎似是不解,他的院子是主公特意安排过的,不与别的院子挨在一起,与甲等队员的住宅更是隔了数里。

时透无一郎问道:“你是过来训练的吗?”

最近在柱合会议上,主公提起过联合训练的事,想让柱能够特训一下非继子以外的人。现在就要开始了吗?时透无一郎回忆着最近是不是忘了什么。

本想装作不认识这人的伊织,看着霞柱思绪被越牵越远,肇事者还一脸无辜地站在门口,被迫过来圆场,歉意道:“霞柱,我晚上有个任务,相原修他提前过来了。”

“提前”两个字,伊织说得是笑里藏刀。为什么提前,两人心里门清。

“对的,对的。我马上就离开,伊织你好好练。”相原修慢慢向门口靠去,还不忘狡黠地冲伊织眨了眨眼。

时透无一郎见两人相熟,就不再多说。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告诉伊织现在可以走了。

出任务前夕,尽量保存体力,才能平安归来。

虽然知道伊织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剑士了,无一郎还是会下意识偏护她。

时透往卧室走去,在关门前,他看了一眼院内。

伊织和相原修站在那,中途不知道男孩说了什么。伊织给人一肘击,力道压根不大。相原修浮夸地捂住肚子,大声呼痛。伊织脸上浮现柔和明媚的笑意,折射出的光芒令人伫足,洋溢又温暖,与这个寂寥的院落格格不入。

那时正好太阳穿过了云层,阳光驱散了云雾。山间的虫鸣骤响,夏风拂面。

不知何处来的风卷起了两人的发,纠缠在一起,缱绻萦绕。

时透默默收回视线,陷入了短暂的茫然。较浅的绿眸蒙上雾色,清冷孤高的脸上有着散化不了的郁结。一股奇怪的情绪在心谷泛滥,潮起潮落。

想起那天的场景,时透面色凝重,眼神冷下来,原来那个轻浮的人就是相原修。

“相原正好前日回家休假,应该还在那,等下可以找他带路。”伊织想到这语气轻快起来。

相原修之前一直邀请她来森鸟县转转,但鬼杀队的重任在身,压根没机会,没想到这次任务地点就是这。

时透没有搭腔,许久才说道:“不用,有银子带路。”

莫名被点名的银子,用宽大的鸦羽遮着脑袋,假装此鸟不存在。

伊织以为时透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再提,老老实实跟着霞柱把这次任务做完再说。

但好巧不巧,他们踏入森鸟县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相原修。

森鸟县的路口蹲着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大路,对着一块石碑敲敲打打。那石碑侧卧在泥土中,刚被扶起来还立不稳,旁边是拇指宽的压痕和潮湿深黑的土壤。

伊织觉得这个背影好眼熟,特别是金黄柔顺的毛发,像那已经走失的烈烈高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修石碑的男人腮帮微鼓,将顺着鬓边滑落到下颔的汗用手背擦拭去,察觉到后面来人了,回头张望,正好就与一脸探究的伊织对视上。

相原修手一松,那摇摇欲坠的石碑差点砸到他的脚,他赶紧重新扶住,站起来惊喜道:“伊织,你怎么来了?”

还真是个老熟人。

伊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相原修,走过去给他搭了把手,好让相原能够将石碑底部的土用镐子压实,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路过。”伊织笑着,轻飘飘说道。

相原修已经看到伊织身后的霞柱,猜到他们应该是要去灭鬼。不敢耽搁,赶快把这块敲好。

前日,相原修是被叔父叫回来的。收到那封加急信,他以为是叔父身体不好,连夜向主公请了假。结果回来后,叔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是五天前,村里的石碑被风刮倒了,就把他当做劳动力抓来,在这里扶了整整两天石碑。

这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石碑,看来相原一个人忙活很久了。但前路还有一个个倒下的形若方砖的灰黑物,知道离完工还早着。

伊织帮忙的间隙,还不忘幸灾乐祸压力好友:“后日就要归队了,加把劲。”

相原修看到伊织后,方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他手上动作麻利,干劲十足。还抽空好奇问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你和霞柱赶得到吗?”

森鸟县离最近的邻县都还要半天的路程。

伊织打消了相原修多余的担心,说着:“我们不去别的县,就是森鸟县。”

相原修拿镐子的手一顿,瞪大了眼错愕道:“我没听说这里有鬼。”

但看霞柱孤身站在不远处,人如翡玉,乌袍翻飞,神色郁郁地看着落日。伊织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相原修拧紧了眉头,叔父有秘密在瞒着他。

相原还欲说些什么,厚重的橡木苔裹挟着充满雨水气的泥土味,从那石碑处传来,大家默契地低头看去。

上边镌刻的字迹潦草,却如墓碑悲鸣,诉说着一片晦色。

黎明夜,黎明夜

竹笼眼,竹笼眼

坠亡的鸟雀

跌倒的龟鹤

身后人,汝是谁【1】

【1】改自日本童谣《笼目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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