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织现在一脸懵圈,她正在经历非常怪诞的奇事,她好像被虫子绑架了。
肥大的蠕虫鲜艳似血,黏腻剐蹭着地面,以她为中心不停地旋转蠕动。
虽然被这种虫子吃掉是件很悲惨的事,但被抓住了要杀要剐就听天由命。被迫看着这些巨虫围着她,像举办篝火晚会一样蹦蹦跳跳转圈,这又算怎么一回事?
伊织真的快被这独自乐观的虫子转吐了,只能闭眼不看,用别的事来转移这强烈的视觉冲击,静下心来后,在黑暗中开始琢磨着她被带过来的那个过程。
时透无一郎在前专注地斩击,陆之型月之霞消使得霞光伴日轮刀挥洒,大范围斩击使得大量目标瞬间切裂,气势比月光都更盛大明亮。
伊织抵御这些灵活度不高的虫子还是绰绰有余,她把准备攻击时透背部的死亡之虫打落到地,水之呼吸流转,蓝白乍飞。
中途,伊织的头纱掉落在地,无心捡拾,瞥了一眼,就看见其在晃眼的鲜红中腐烂。
伊织砍断偷袭她脚踝的一条巨虫,没想到那虫后半截翘起,裹卷上伊织的日轮刀。
日轮刀锋利,很快虫身就出现裂痕,黏稠撕开,伊织觉得这一幕惊悚又诡异,这自取灭亡的攻击代表这虫子是有智慧的。
果然,更多虫子覆叠在同伴身上,将伊织的日轮刀包成一个笨重的钝器,导致日轮刀直接脱手砸在了地上。
就这几秒功夫,伊织与时透无一郎之间出现了一个身位的间隙,这巨虫真的有灵性一般,迅速补齐缺口,形成一堵高墙,锁住了伊织残留下来的气息,又让时透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伊织日轮刀被虫身顶起,接力似的运送走了。伊织望着张大嘴的红色蠕虫,甚至看清了它们身上一道道褶皱。
强烈的厌恶让伊织鼻尖沁汗,她站在虫群中心,全是一样的景象,眼中也只剩一种颜色,跟失明没了两眼。
就在猎捕之时,一只很小的幼虫,躯干一半白一半红,还带着玻璃的透亮,直直从高空坠下,掉到了伊织手背上。
伊织还没来得及甩开,就被咬了一口。天旋地转,仰身倒在地上,但是意识又没有消失。
那条最大的虫子驮着伊织,飞速往荒漠的另一侧而去。这条巨虫虽然看着恐怖,但是触感完全不同,没有腐化的毒性,也没有黏腻感。
伊织躺在上面时,听到了轻摇晃动的海浪声,它俨然一条高背的大鱼,分水开流,在沙面上滑行,速度快而稳。伊织就一路晃晃荡荡,不知道她要被运到哪里去。
走了半刻,为首的巨虫侧身把伊织下到地上,尾巴轻翘地钻走了,到目的地了。
伊织从那动弹不得的麻木状态缓过来,撑着地爬了起来。
沙漠深处突兀矗立着一座古堡。
众多荆棘和蔷薇环绕高耸的暗灰城墙,有着无数裂缝,经久失修,暗绿色的蔓藤爬上了塔楼,窗户被遮盖,有的似乎已经钻进了窗内。金紫色的琉璃之中,隐约还看见许多海浪花纹。
半圆形的拱门敞开,看不清里边,透出昏暗阴森。
然后这群虫子就开始围着伊织跳舞转圈了,还发出不明的磨沙声。它们抓来了猎物,正在快乐庆功。
伊织日轮刀没在手中,赤手空拳打是打不过。又被围住,跑也没法跑。她只能观察着这些虫子的活动轨迹,妄图找到间隙。
最后得出结论,这虫子的空间感很好,每一处虫头虫尾都严丝合缝地卡嵌上了。
等到动静全部消失,压抑扑面,伊织这才抽离思绪,抬头看向眼前,她看到了之前见到的白衣女人。
景是假的,人是真的。
面前的女人身形单薄,气质绝尘。一袭简单的白裙无任何修饰,但大方得体。碧蓝的眼眸给人一种俯瞰人间,又不留情的决绝和出尘。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风霜不多,唯独眼梢的泪沟和额头上几道水波痕一样的细纹,彰示了她的年龄。
女人冷冰冰地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伊织,只是傲慢凝视,没有杀意。
台阶下的巨虫被这威严震慑,都安静的匍伏在地。
“退下。”这不容置喙的命令,伊织以为是在对她说的,老实地抬脚后退了半步。
蠕动起来的巨虫就地散开,缓缓下沉到沙中,与黄沙相融,转瞬就没了踪迹。这个女人俨然统治着它们,纷纷识趣地撤退了。
沙土依旧是沙土,没有半点红渍。脚感也无异样,不松软,还很硬实。伊织的自己的日轮刀孤零零地出现了一棵沙柳旁边。
这虫竟然可以化作沙,那岂不是他们自踏入的那刻起,行踪就全部暴露了,难怪顷刻之间会出动那么大数量的巨虫。
这片禁忌之地上充满未知的危险,鬼在此栖居,巨虫在脚底盘桓。
伊织仰头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女人即将对她的处置。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这万虫之主,很难将这人与鬼的身份联系起来,看着是很寻常的一个人。
威严女声响起,自头顶发出,幽远凝重:“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伊织总不能说来灭鬼的,见这女鬼还算冷静,壮起胆子回复道:“路过。”
这个谎言太拙劣了。女人听后大笑起来,癫狂大胆,在古堡回荡,又传到荒漠之上,不断循环盘绕。
“不是来杀我的?”
“不是。”伊织脑袋摇晃,一点都不认账。
“那就好,”女人收起笑容,肆意嘲讽着:“最好不要是产屋敷那废物派你过来送死,不然来一个我杀一个……”
这个女人居然认识主公,还如此出言不逊,伊织眼眸光暗了几分,但也没有当个莽夫,为了两句口舌之争就命都不要了。
女子迈过门槛,没了兴致,她往古堡中去,背影隐在黑暗中,说道:“下次不要路过这了,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古堡的半扇石门就这么敞开着,女人消失不见。伊织呆站在门前,跟根看门的柱子一样。
伊织就这么被放过了,她觉得这个鬼有点奇怪。
还没决定是跑,还是留在这再打听点消息,伊织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反复确认不是幻听后,伊织终于在荒漠的某隅看到一个黑点。正待定睛一看,那道黑色的身影的已经到了眼前。
伊织第一次见时透露出这么焦急的神色。他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发丝凌乱,脸色也变得红中透白,绿眸在暗然中逐渐复苏。
伊织清秀的脸上一扫阴霾,激动说着:“你……”时透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此处,两人分别还半个时辰不到。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撞进一个温凉的怀抱,伊织的头点在时透的肩上,一双修长的手放在伊织的发丝上,埋颈将人紧紧抱住。
失而复得的感觉胜过千千万的思念。
时透沿路找过来时,心迹死沉,那些巨虫全都不见了,伊织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他明明有很多不好的猜想,却又一一摈弃。单纯为了寻找而寻找,为了这个单薄的相信,而做着可能是无用功的努力。
时透必须努力相信伊织还活着,他这一路上发现根本无法接受失去伊织的痛苦,哪怕只是这个念头萌发,都心痛如绞。
此刻见伊织没有受伤,感受到伊织在怀里鲜活的呼吸,时透终于放心下来。
时透松开手,认真看着伊织,眼神像夏日栀子,纯洁无暇:“没事就好。”
伊织心一颤,这里边的情谊太重,她无力招架。只要时透有心编织这名为爱的情网,她永无脱束之日。
···
在听完伊织的一番描述后,时透盯着这古怪的城堡看了半晌。气息流动中带来了轻丝鬼气,里面就是主公要找的鬼。
时透踏上台阶准备进去,刚走一步,城堡内就有一阵劲风打向时透无一郎的胸口,直接把时透整个人掀了下去,在沙面上滚落几圈。
那突然出现的风,像一只利刃,虽然无法划破血肉之躯,却让人有被贯穿的错觉,无形胜有形的力量,精准又狠戾。
女人警告过: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好在时透无一郎反应迅速,及时用呼吸法抵抗了大部分冲击,虽然胸口阵痛,但人没有什么大碍。
重新站定后,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色泽微变,俯冲入那深渊般的门内。
里面不论是神是鬼,他今日必要见到。
女人的低语像是对爱人的呢喃,从城堡内萦绕而来:“你见过死亡的颜色吗?”
时透没空回答,他移动的速度极快,难以用肉眼捕捉,只留下数秒之前存在的残影。女人的话传到他耳旁时,他人已经到了跟前。
霞之呼吸·伍之型·霞云之海生出大片云雾,汇聚在时透无一郎周边,隐匿着他的踪迹。霞光平静地与刀尖分离,等靠近目标时,顿时如烟花炸裂,照亮了一室。
幽暗的古堡没有圆塔,月光从破洞的镂空中照了进来,五彩的玻璃折射出各色光芒,一切皆为霞光的光华所屈膝。
霞光映照在了女人脸上。
古藤荆棘做的椅子上布满血痕,女人仰坐在其中,颓废阴暗。岁月沉淀了她,也带走了她的生机。疲倦沧桑的脸,搭配着空洞无比的目光。像折颈的天鹅,以扭曲的姿态望着沙漠孤星。
霞光中的连续斩击并没有如约落下,在空中戛然而止。
之后跑进来的伊织,厉声喊道:“小心身后。”
时透手中的动作僵持不能前进,余光看见飞沙扬砾,一个高数十余米的沙尘柱在身后旋转,风眼位于时透的正后方,随着女人放在座椅上的手轻叩落下,风眼迅速狂卷而来。
薄雾被吹散,霞光在沙尘中隐没。
食指再扣,微不可闻的声响,沉闷随意。
时透无一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卷入风暴之中,墨发缠绕,人悬空而起,像没有根的浮萍,被卷的晃晃悠悠。
女人轻抬手指操控着那风暴,指尖微动,风裹夹着人往石门上砸去。
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正眼看过时透一眼,把他当作不自量力的尘埃,但她还是轻视了时透无一郎,她万万不该忽视时透对风的了解。
时透看着这自下而上的旋风,脑海中闪过实弥的风之呼吸·肆之型·升上沙尘岚。风虽狂暴,但也不是无计可施。
时透调整呼吸,握紧了日轮刀,集全身力量于刀刃,抗住风旋的那一瞬间,自风暴眼中纵跃。风已经跟不上时透的速度,时空仿佛撕裂了一道口子,容许了他隔开屏障自由穿行。
女人看着刺眼的亮光,白皙的手上暴起青筋。
时透的速度很慢,但是就是这接近极致的慢,直接劈开了沙尘柱,地面与日轮刀的接触传来清脆声响,人如薄纸落地。可霎那之间,时透又不见了。
女人冷笑着,端坐在长椅上没有动
时透再次出现了她面前时,明明隐藏了所有气息,却还是像一只小虫一样被她拿捏在手心,可以轻易被掐死。
时透手持日轮刀突进,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斩的霞光迸流而出。
一道风自他手腕擦过,皮肤裂开一道血口,周边气息大变,时透暗道不好。
无数风利刃自四面出现,无形之刃无声无状,蹭过皮肤时却留下一道道血痕。时透侧身躲闪,那些没有命中目标的,也都钉入壁沿,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伊织听着耳边呼啸,根本无法判断时透躲闪的风利刃来自何处,又伤到了他哪里,只能看到时透闪避的影子。
时透不断腾跃闪躲,用日轮刀抵挡这繁密的风利刃。嗡响连连,这些风像银针一样扎入他体内。
从时透的大腿被这风利刃命中之时起,就注定他在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等“砰”的一声落地,时透已经被钉在千疮百口的城堡壁沿之上,墙体剥落,半面墙都狠狠晃动了两下。
时透的黑衣被划开几道口子,身上全是伤痕,额头上血痕渗落,清冷的眼眸缀上了怫郁。
女子像是觉得无趣,站起身来,移到时透面前。白裙似雪,却不再圣洁,如同地狱捞出来的血人,她带着审视的目光掠过时透。
很有灵气的一个少年,天分也很高。五官俊隽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如雾里看花,朦胧清澈。
但是看了这幅模样就很不爽,干脆杀掉好了。
女人半举着手,又一道新的沙尘柱出现,因为沙的加持,这些风利刃都清晰可见,尖锐如匕首。
伊织脸色惨白,女子轻轻双指搭下,垂于手心。
一些细小的风利刃没有什么阻力,率先刺入了时透的身体,一道又一道,剜骨般的疼痛让时透发出闷哼,血混着冷汗留下。
眼见正中间最利锐的风利刃即将刺入时透的心脏,伊织冲到了时透面前。
时透痛苦地睁大了眼,露出了怅惘悲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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