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项圈别摘，等我回来。”她忍着泪水，去了浴室。
怎么这么能哭？周亦意穿完衣服，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坐在摇椅里想。
阳台的玻璃窗关着，一点不冷。这里属于城郊，光污染没那么严重，可以看到更多星空。
周亦意数着星座，陷入沉思。
林泺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周亦意坐在阳台上出神。
这样的周亦意不同于平时的机敏，有一种在自己地盘的放松感。林泺很想多看一会儿，但周亦意很快发现了她。
“洗完了？”周亦意看着林泺走过来晾衣服。林泺平时没有穿过这种材质的衣服，现在整个人显得毛茸茸的，比平时更乖巧万分。
“嗯！”林泺乖巧地应了一声。
周亦意看她这么乖，忍不住犯贱：“你喝纯牛奶吗？去书桌底下拿两瓶出来。”
林泺晾完衣服，走进去。“是这个嘛？”她拿了两瓶回来。
“嗯。然后放到这里。”周亦意指了指小茶桌上洗茶杯的电热锅。
“然后点一下最左边的按钮，再点下一个。”林泺“滴”“滴”地点了几下，茶桌就自动开始加水加热。她稀奇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泡茶喝么？”她问。
“我爸妈习惯每天都要喝茶，我虽然没有每天，但是晚上经常坐在这里没事干，就顺便泡茶喝。”周亦意本想随便说两句就停下，她看了看林泺，又继续说：“这个茶桌是很久以前的了，后来搬了新家他们又买了一个大茶桌在客厅，这个就给我了。你喜欢喝茶么？”
“还行，”林泺回答，“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我记忆里上一次喝茶还是我爸强迫我出去招待客人——也就是我后妈的时候。”
周亦意看她坐下来可能想聊聊天，就随便抛出一个话题，没想到提到了她并不圆满的家庭。“这可是新年啊……”她提醒着自己，想再换一个话题。
林泺看她半天不出声，笑了笑：“没关系的，学姐。好多年前的事了。”
她越笑，周亦意越心疼：“我知道。我只是看不得……”
“什么？”林泺下意识接道。
“学姐，你看不得什么？”林泺不能否认，那一刻自己心里无比期待。
周亦意听着她的追问，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出不符合她们现在关系的情话。心里一阵懊悔，找补道：“看不得我身边的朋友被伤害。”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传来，林泺沉默了好一会儿。周亦意品尝着落寞的空气，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但也没办法。她叹息。自己本想说的心里话，听起来实在让人误会。她并不打算现在就让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就在她受不了想说些什么时，林泺开口了：“学姐，能跟我说说你喜欢的人么？”
“你想听哪个？”话音刚落，周亦意就又想抽自己——听着好渣！
旁边的林泺果然凝固了一瞬，才说：“一共有几个？”
周亦意沉默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林泺算进去。
这时，茶桌“滴”地响了一下。周亦意没说话，把两盒牛奶拿出来，用纸擦干，递给林泺。
林泺接了，“第一个吧。”她说。
今晚的林泺乖到周亦意唾弃自己。“她是我初中的第一个同桌，也是我最先熟悉起来的人。”
林泺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一开始我只是很喜欢逗她，总是让她生气，所以我们一见面就忍不住互掐，针锋相对。”周亦意说。“直到初二，我才发现自己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看见她就开心。那时我成绩一般，就想追上她，每次考试都会看自己和她的差距。”
“我才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
“我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喜欢’的定义，思考我是只是喜欢跟她玩，还是只是从她身上获取需求，还是真的‘喜欢’。因为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人跟我解释‘喜欢’的感觉，所以真的很迟钝。”
林泺笑了笑。
“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她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暗恋时光。我知道她喜欢男生，所以一直不敢告诉她。”
“直到初三下学期，我一是觉得再不说就要分开没机会了，二是我觉得以她的性格，完全可以说开了继续做朋友，三是……无论如何，我想成为她特别的人。”
“于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晚上，我表白了。”
林泺有点惊讶，她没想过周亦意主动表白。
周亦意回忆着，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但是充满幸福的笑：“我做到了。之后我不仅成为了她比较特殊的朋友，一直明恋着她，还在中考时成绩超过了她，一直保持联系到了现在。”
“就是这样。”她三言两语讲完自己过去的七年青春，从回忆中出来，看向林泺。
她知道林泺是一个内心温暖、共情能力非常强的人，此时她随着周亦意的描述，想象着她过去的经历，眼中一片动容。
周亦意沉默地看着林泺满含情绪的眼神。
林泺知道周亦意做事不凭感觉，而是很喜欢从事物的本质、定义、意义上去思考。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了，心动了就去表白去谈恋爱。但是对于她来说，察觉到自己心里不寻常的情绪，她会先去把情绪隔离出来，尝试去用逻辑解释它，理解它出现的原因、意义，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除它或者留下它。所以当她遇到自己理解不明白的事，就会自己压着，这就是她不谈恋爱的原因。
“所以你为什么喜欢她？”林泺问。
问得好直切要害。周亦意笑，“我也不知道。”
林泺看向她，她重复一遍：“我真不知道。我怀疑可能是什么生物磁场之类的我说不清楚的原因，我一见到她就想靠近她，想爱她想占有她。要是我知道了，还会在这里跟你大晚上的聊天吗？”
林泺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要是她理解了“喜欢”，就不会答应自己了。
“好伤人哦，学姐。”她叹了口气。
周亦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点太直白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心想，自己平常不会说这么多不过脑子的话的。她怀疑是房间里暖气开得太足，把她暖傻了。
她咕噜咕噜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把林泺拉起来刷牙睡觉。
好多年没有跟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了，她钻进被子，不自在地把被子拉过头顶。
“学姐，要窒息了。”林泺的声音传来。
她们盖了一床被子，周亦意一拉，林泺的脑袋也被蒙到被子里了。周亦意“哦哦”地说着，就要把被子拽下去。
林泺突然抱住了她，贴到她耳边，低声说，“还是说，学姐要跟我躲着干一些羞羞的事情？”
周亦意无语地用膝盖踢了踢她，“别闹！”
林泺的双腿却敏捷地把她一夹，让周亦意动弹不得。“学姐，不跟我说晚安么？”她继续贴着耳朵说。
“晚安晚安。”周亦意敷衍道。
“小时候母亲说完晚安都会给我一个晚安吻的。学姐不给么？”林泺得寸进尺，抬起身子到周亦意的上方，看着她的眼睛说。
“……啧。”周亦意用力仰头，在她下巴上落下一吻：“行了行了，赶紧睡吧。”
没亲到嘴唇上，林泺有点遗憾，但是又怕周亦意真困了，于是乖乖退回去躺好。
周亦意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也闭上了眼睛。
她从小就经常失眠，今天可能又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学会在失眠的时候不管能不能睡着，只闭上眼闭目养神。
有时候闭着闭着就睡着了，有时候一直思考一件事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有时候一会儿惊醒一下直到天亮。
林泺睡到一半突然惊醒，下意识摸向手机，显示才凌晨五点。
她们今天闹到两点多才睡着，林泺决定继续睡会儿。
脑子略微清醒，她感受到旁边传来的热源，想起这是在周亦意房间。她不禁无声微笑，下意识转头看向枕边的人。
一转头，看见一双眼睛睁着看着她。
林泺一惊，差点喊出来。她平缓呼吸，问：“把你吵醒了？”
周亦意看着她吓了一跳，笑着回答：“不，我还没睡着。”
啊？林泺怀疑地看着她，有点不信。
“真的……”周亦意无奈地说，“我失眠。”
在自己家失眠？林泺抿了抿唇，“为什么？没安全感吗？”
“唔……不知道，可能是吧。”周亦意随意敷衍道。
林泺听了没说什么，翻身转向她，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周亦意原本想推开她，现在手只能蜷在身前。
“睡吧。”林泺摸了摸她脑袋，亲了一下她额头，闻着她的发香，意识又开始混沌。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里好适合睡觉。迷糊间，她想。
周亦意靠在她的肩颈，头顶传来稳定的呼吸声。她无奈地想，那就换个姿势继续躺着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却也渐渐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