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来是这样

1月份中旬,国投的年终项目总结会,周清予也在列。这种会,无非就是冠冕堂皇的画饼,摆明立场和态度,继续为人民服务。

唯一能吊起大家胃口的就是新项目进展,能给下一次投标提供点咨询。

周清予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他看到了个熟人,在台上主持的竟是梦白。

生意人见面,不是虚伪就是套路,一圈下来,他疲乏的在门口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苏南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换成了清水,用自己的身体一挡,让他吃药。

梦白从后台一直看着,眼看着应酬完才上前。

“周董,苏小姐,好久不见。”仪式结束,梦白换上了一件休闲的连衣裙,假睫毛也卸掉了,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看到你们了,所以打个招呼。”

“梦小姐还是那么漂亮,羡慕。”苏南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看着药已经吃完了,招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周清予还是老样子,骄傲满身,居高临下,一指台上随意道:“堂堂省台的记者怎么还干起这登台走穴的活计了?”

“我好歹是在台上,你还不是只能在台下。”

片刻,两人轻松的大笑。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距离很近,梦白发现,周清予眼角有了细微的痕迹,没有表情的时候嘴唇抿的更紧了,好像也瘦了,眼窝深深的陷进去。

梦白知道自己没资格,但还是心疼,她白嫩的手指戳一下桌子上的铝箔板问道:“吃那么多药?”

“没事。”

任何事情,不管有底没底,周清予都是自己消化,绝不会多谈一个字。

情绪失控,在他有生之年,为数不多。

“乔毅拿我当朋友,咱们怎么着也算是,朋友吧......”梦白笑嘻嘻的说话,看着他的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问道:“这个?最近很累吧。”

周清予现在的头发很短,能清楚的看到有三分之一的白发刺眼的掺杂在黑发里。

一夜白头,那都是存在于艺术创作里,岂可知,艺术也是源于生活。

他偏了偏头,看向了门外空旷的走廊,大概十秒后回头笑了笑,除了眼眶微红,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有一段了,不过医生说没事。”

梦白听出来了,他故意回避了乔毅。

台里新增加了一档素人综艺,初试效果还不错,于是决定削减近段时间不给力的新闻栏目的经费,梦白便亲自下场拉赞助。

她跟台里的同事陪金主在景城饭店吃饭,在洗手台上捡到了一个手机,正想拿去找服务员,碰到了后脚进来找手机周清予。

再次见到,意外中的意外。

两人第二次吃饭的时候,梦白说出了他们在盛景莲花见过的事,后来,在外人眼里,俩人是在一块了,但没人知道,周清予碰都没碰过她。

恍如隔世,梦白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但就是一切都变了。

“有什么难处我让苏南去处理。”说这话的时候,周清予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看了一眼梦白,像是老朋友告别,“谢谢。”

故意避开那人没提,但帮自己是冲着那人,说谢谢,是因为自己曾经帮过那人。

走廊的射灯把他的背景拉的很长,单手插兜,昂首阔步,看似潇洒,实则落寞又孤独。

“周清予。”梦白压着声音喊了他的名字,疾步上前,抓住的他的小臂,“你听我说,我这一秒钟说不完,我就会后悔不说了。”

她怕自己后悔,想好了一股脑往外倒,“乔毅生病了,是那种罕见病,他骗我说不严重,但从他要离开,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听到病了两个字,周清予突然一凛,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很用力。

梦白疼的叫出了声。

周清予没松手,拉着她进电梯,直到-1,把她塞进车里,砰一下关上了车门。

刚才微红的眼眶已经变了颜色,爬进了眼底,眉峰紧紧压着,眼底是不明的情绪,唯一证明急切的就是起伏不定的胸膛,“后悔晚了,说清楚。”

刚才走的急,嗓子就不舒服,一直压着,说完这句话,实在顶不住,他偏头剧烈的咳嗽。

梦白是理解乔毅的,她心疼眼前的人,就要违背自己答应事情,刚才被打断,她铁了心,可这人弓着背咳嗽的打颤,刚才的铁板又穿透了。

“说。”周清予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咳的断断续续,几个吞咽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时候的事?”

偶然发现病理单的事,梦白一不做二不休吐了出来。

周清予打电话让杨广把梦白送回家。

这会坐在车上,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梦白稀里糊涂的答应这事不会告诉乔毅。

地下车库空无一人,周清予孤零零的站着,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苏南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轻轻的叹气,片刻后才上前,“找到了那小子工作的医院,我明天亲自去一趟。”

“嗯。”

“我早该去查一下那小子的,一时只盯着景城这边了。”苏南想安慰,但又觉得这种马后炮不如不说,弄巧成拙。

“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发现,是我疏忽,跟你没关系。”

周清予表面已经是云淡风轻,但苏南了解实质,便不再说什么,只管把事情做好。

翌日中午,苏南赶回了景城,除了乔毅的各种检查报告,还有一个专家的诊断,“这样看,乔毅应该已经是C阶段,过了最佳治疗期了。”

数月以来,胸膛里的某个器官一直是处于流血的状态,现在上面又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不仅是疼,还窒息。

想到上次仓促的亲热,乔毅那瘦到能用巴掌比量的腰,尖到有形状的下巴。

碰他,他反抗,原来不是反感抵触,而是怕发现异常。

周清予捏着几张报告笑了,嘲笑讽刺自己,居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一叶障目,什么都没发现,活该被刺。

“去联系下,看能......”说到这,他改了口,“了解下有没有缓解痛苦的办法。”

入冬以后景城下过两场雪,但都是象征性的飘飘雪花。

北戴河倒是来了一场厚实的大雪,雪后碧空高悬,阳光亮的刺眼。

乔毅身体差,总是没精神,只上午去上班,吃过午饭就回家休息,他给自己算着日子,准备提前联系医院。

听小护士说,天晴了,而且没风,沉寂了好几天的海边今晚会有电影。

乔毅早早的吃过饭,提前吃了药,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赶在擦黑前到海边给自己占了座。

相比较其它时间,今天的风确实不大,卷起的海浪也很小,有淡淡的咸腥味。

没多久,天完全黑下来,投影上开始放电影,是一部港片,《岁月神偷》。

乔毅裹着厚实的围巾,又戴上外套的帽子,只露两个眼睛,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角湿润。

影片内容平静而真实,情感深刻又细腻,平时观影的人来来去去,今天少有的满座,散步路过的也不少驻足不前。

一个高瘦的影子投在了乔毅身上,弯曲的一截又落在沙滩上。

今天人多,便没在意。

围巾裹的厚实,拉下来喘口气时,却在风中闻到了梦里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思念成疾?他心里自嘲的想着,揉了揉鼻子又把围巾拉上,一瞬间,那味道又飘了过来,近在咫尺。

本能驱使,乔毅转动上身,仰头望去。

夜色一样瞳仁上映出了一张面孔,棱角分明的脸型,深邃的眸子,蹙在一起的眉头。

病在身体上,不在眼睛,按说视力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如此近的距离。

他边揉眼睛边回身,然后又猛的转身,这次看清楚了,是真的,“你,你怎么来了?”

“来找个人。”周清予很平静的站在那,黑色的大衣领子高高的竖起,但耳稍和鼻头还是冻的泛红,“把电影看完吧。”

乔毅被他轻轻的按回座位上,但手没在从再从他肩头拿开。

大概有十几秒,乔毅才回过神来,又侧头看一眼,扯下自己的围巾,递了过去。

周清予没接,而是转身要走。

乔毅心头一颤,想都没想,抓住了肩头的手,那手入骨的凉。

“我想坐那个小椅子。”周清予反手一用力,低头笑了笑,折返回来,坐在他旁边,头歪了歪,故意哈了口气。

没发现你的时候怎么不冷,乔毅心里这样想,但还是很乖的给他系上了围巾。

电影过了**,很快接近尾声,光线暗了下来,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讨论着电影开始散场。

两人并肩无话,走的很慢。

从海边到住所,平时步行要20分钟,乔毅每次都会觉得累,今天他们步行至少35分钟以上才到了周清予的酒店,他居然感觉没多久。

酒店暖气开的足,周清予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捂着,很快就暖了起来。

看到他脱了厚厚的外套,周清予才走上前,半跪在旁边,卷起毛衣袖,一截藕段般的手臂露了出来,依旧细滑白嫩,但手感却软绵绵的,从肘弯处开始,大小不一的红色小点顺着静脉蜿蜒绽放,刺的眼睛疼。

指腹稍一用力,皮肉就会陷出一个坑,久久不能平复。

周清予轻轻抚摸过每一个红点,犹如无数带着剧毒针尖戳进他的身体,痛苦到麻木。

“是不是很好看?”乔毅轻声的笑问,“没见过吧。”

他低着头,露出后脖颈,乔毅摸上发茬,手感很好,贪恋的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仍是不舍,捏着他的脸问道:“那天,你来过,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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