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澜湾的房子

搬家嘛,架势得足。

莫一成来了,彭远来了,苏南还带了一个公司的人,于是,五个人,一顿操作猛如虎,搬了两个行李箱,五个纸箱。若不是还有五六个砂锅,两辆车的后备箱都塞不满。

乔毅想过,也许周清予会找个澜湾附近的房子。那里每条街道都有两个人的回忆,且都是甜的。

街道翻新了,路也宽了。但两侧很多老店铺还保留着,“李家炸酱面”,这家店有年头了,以前怎么吃都吃不腻,隔几天就想。“陶塑房”,狗头情侣杯就是从这做的,店还开着,其中一个杯子吵架的时候已经摔了,剩下的那个后来乔毅也没带走......

随着车子的颠簸,记忆越来越清晰,久违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东西被搬到了澜湾六号楼楼下。

乔毅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血压飙升,眩晕感又来了,他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脸颊泛着不易察觉的绯红。

据苏南观察,莫一成很开朗,总是笑。但此时他却垂着眸子上前轻轻拍了拍乔毅的后背。女人的感觉总是莫名其妙,虽然苏南是不是女的有待商究,但那天诊所的那幕又浮现在了她眼前。

“看什么?601,快搬。”苏南侧着头,眼神犀利,“小朋友,有力气不能光用在嘴上。”

“姐,那天,是个误会......”

有点可怜,但苏南想笑。“谁是你姐,乱叫什么啊?”

彭远觉得,这女人就像他高中的班主任。

澜湾,6号楼,601。乔毅跟周清予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推门的那刻,还是心悸。眼眶的酸楚感,屋内一切如旧的布置和陈设,仿佛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已经过去了六年。

屋内打扫的一尘不染,阳台上有绿植,装饰板上有香薰,鞋柜上有消毒酒精,拖鞋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

莫一成下午有预约,打好招呼就撤了。彭远被打发出去买水。

乔毅手指摩挲着餐柜上孤零零的狗头杯,冬日的暖阳打在他的侧脸,恍若柜台里灯光下的白玉。

空气的颗粒在光亮里无所遁形,让人觉得不洁。就像某些关系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谢谢。”乔毅突然开口。

苏南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推了过去。

文件袋上有些陈渍,打开以后,里面是一本房产证,一份购房合同,还有发票以及零零散散的文件。合同最后一页很刺眼,因为日期是七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乔毅刚研二,日期是两人同居前不久。

景城大学附近除了十家合住的四合院就是黑灯瞎火筒子楼,周清予脚还没迈进去人就吐了。后来把找房的范围扩大到了二环,这才找到了半旧不新的澜湾。

乔毅课程紧张,不是早八就是晚八,还要做实验,写论文,抽空还要去赚钱,再远就不方便了。矬子里拔将军,也是不情不愿的选择。

刚搬进去的时候乔毅也纳闷过,谁家租个房子还要搞装修,餐具进口的,家具红木的,但当时他太多事了,没有多问,现在细想,周家的二少爷怎么可能住租来的房。

再翻开房产证,所有人的名字是--乔毅。

“我刚回国的时候过户的?”陈述句的语气说出了疑问句,那双握手术刀像机器人的手有点抖。

苏南点了点头。

“你出国的第三年,他去英国看过你。”她看着那个红本本笑了一下,像是在讲一个动听的故事,“你蹲在伦大广场的喷泉边喂鸽子,像个游客。”

“英国人没有早起的习惯,你到是习惯良好。每天早上第一个光顾街边的热狗店。”

“不管哪国的人都是入乡随俗喝咖啡,英式红茶。就你,有喝水的杯子也就算了,有时还会提个保温杯。”

“......”

两滴温热的液体划过手背,苍白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插进头发,声音滞涩,“这些,我,......真的都不知道。”

分手前,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到了真正分开时,却平静的像吃饭喝水一样。一个送祝福,一个拉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难道真是周清予脑子抽抽了才会出现在仁暄?

彭远屁颠屁颠的回来,给了乔毅一瓶水,给了苏南一罐凉茶。

“嗯?”

“降火。”彭远笑的很假,指指她手里的凉茶,“女生,火大容易内分泌失调,喝这个正好。”

嘴巴永远比脑子快,话一出口,彭远就觉得得留遗言了。

苏南没让他失望,以她的身高,一巴掌拍上彭远的后脑勺,简直不要太得劲。“你自刎谢罪吧。”

彭远是被苏南拎走的。

“陶塑房”生意不是很好,至少乔毅进去的时候没有生意。时隔多年,狗头杯的造型早已过时,乔毅选了别的款,重新做了两个,杯身烧上了可爱的卡通狗头。

明天或者后天,周清予回来时就能看到了。

一天三台二尖瓣膜的手术,乔毅觉得自己长高了,因为腰直的弯不下。

饭香萦绕在鼻端,不知谁家正在做饭。

开门才知道,这饭香出自自己家。周清予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忙活。台面还不到他的腰部,切菜的时候脊背都是挺拔的,画面看起来有点滑稽。

周清予做的饭谈不上香,但能吃。这都是在国外那些年西餐种类贫瘠练出来的。

“进门也不出声,想谋杀啊?”人在厨房没动,“今天做了两个菜呢,来瞧瞧。”语气轻快的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

乔毅搂着他的腰垫脚吻了下他的额头,“上海的事情顺利吗?”周清予则含糊的嗯了一声,欺身接吻。

暖气开的足,灶上还开着火,两人吻的深,很快就热了起来。乔毅呼吸有点急,额前的长发被别在耳后,整张脸都泛着盈盈光泽,勾的人想一口吞下。

分开时,周清予才发觉,菜刀还握在手里。

“到底是谁想谋杀?”

“我。同归于尽,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仿若这话是剧毒,一碰就死。

话题转移到了乔毅的伤上,其实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周清予自顾自的把人扳过来,在浅淡的痕迹上亲了亲,笑称这是祛疤灵药。

砂锅里的鸡汤已经开了,散着诱人的肉香,乔毅撒了一点咸盐,轻轻的搅开,然后拿碗,开始盛汤。周清予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安静的融入不了任何环境,但他的安静又好像跟一切都能融在一起。

上学的时候,周清予每次去接他,一路俩人的话都不多。副驾上乔毅要么是认真的录资料,要么就是看书。若不是打字,翻页都有声音,周清予时不时就恍惚人还在吗?但每次说话,乔毅都能准确的搭腔,时间久了才习惯。

吃完饭,两个人出了门。从善和路拐进通化路,然后绕回太平路。太平路有个小小的坡度,在坡上开了一家大超市,以前是没有的。

周清予拉着人就往里拽,一定要去逛超市。

这是老城区,街坊四邻很熟,生活气息浓,乔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挣脱出桎梏,瞪着眼睛问,“你要买什么,非要去超市?”

“我没什么要买的。”周清予撇了撇嘴,随即一笑,“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如果乔毅是三岁小孩那该乐坏了。

乔毅三十了,还是被这句话烫贴的发晕。

周清予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绒衫,大衣也是宽松的休闲款,很难得。周身气息闲散,侧颜很锋利,但笑起来很温柔,这样的气质,充满了故事感,让人忍不住想翻开探个究竟。

“把家里的冰箱装满好不好?”

“吃不完会坏。”

“每样都来一点。”

“......”

乔毅是凌晨被医院的电话吵醒的。

赶到医院,便直接进了手术室。

31床崔静是秦怀民的病人,做的是主动脉生物瓣置换手术,术后不到六小时,产生了严重的术后反应,不明原因的出血,人已经出现低意识。

秦怀民的手机一直没人接,病人等不了。出差的廖智紧急安排了乔毅。

一助苑林也是今天秦怀民的一助,比较了解情况。正因为比较了解情况所以整个过程紧张的他眼都不敢多眨一下。

直到手术顺利结束,苑林才算松了一口气。

病人最后的缝合也是乔毅做的,都以为他会说什么,至少说一下秦怀民为什么会出现手术失误,但乔毅除了必要其它只字未提。

“咳”苑林忍不住,不尴不尬的开口,“乔主任,白天手术,第一次切除很成功,但最后秦副主任又补了一刀。”

“我当时拦他,他说这是经验,我不懂。是不是这一刀才......”

乔毅拆掉绑在脑后的口罩,脱掉防护服,呼了一口气。手术服宽大,松垮的挂在他身上,在白炽灯的光束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堪称苍白。

他踩着开关开水消毒,轻轻的“嗯”了一声,“让管床护士继续联系秦副主任,家属需要安抚需要解释,病人也需要密切观察。”

“哎。”苑林低下了头,耸着肩膀转了身。

“我不是质疑你的判断。”声音从后方传来,苑林惊讶的回头,“嗯?”看样子,他没想到乔毅会再次开口。

“我没有看到手术影像,所以不妄断。从刚才的情况看,创口以及瓣膜的位置都有问题。”乔毅往前一步,很浅的笑了一下,眼神坚定,“不过,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你也是医生。”

在没有现任主治医师的同意下直接干预接手病人的治疗这是大忌。一切顺利,不好说是谁的医术好,但凡有一点问题,说不好是在谁手里栽的。

“主任,看你做手术跟看梦白小姐感觉是一样。”

彭远跟不了台,进不了手术室,每次都是站在外间,通过玻璃观摩。“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啊?”

“你去问梦小姐吧。”

“主任,你怎么也学会挖苦......”

“砰!”值班室的门是被踹开的,力道之大,墙上的锦旗被风带起,来回摇摆好几下还没稳住身形。

“乔毅,不知好歹,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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