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织在青石板路上，段半夏撑着油纸伞，脚步匆匆。她刚出了房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最里面的房间晃出，那人一袭靛青长衫，背影瘦削如竹，举手投足间带着段半夏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哥哥？"她手中的伞猛地一斜，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那个说要回家的兄长，怎会出现在此？

那人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唤，径自拐进了一条窄巷。半夏顾不得多想，提起裙摆追了上去。雨水打湿了她的绣花鞋，每跑一步都溅起细小的水花。

巷子尽头是一处荒废的院落，木门半掩。半夏在门前驻足，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蛮娘，今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那声音虽沙哑了许多，却分明是段言秋的嗓音。半夏的心猛地揪紧，蛮娘是兄长大婚当夜暴毙的新娘，是人面鸮，早已被宣夜劈的魂飞魄散，又怎会......

她轻轻推开门扉，院中杂草丛生，唯有东侧厢房透出昏黄灯光。半夏蹑手蹑脚靠近，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内望去。

烛光摇曳中，段言秋独坐桌前，面前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他面色苍白如纸，眼下青黑一片，曾经俊朗的容颜如今憔悴得令人心惊。最诡异的是，他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话，时而轻笑，时而蹙眉，仿佛真有人在与他交谈。

"你总说我不够体贴......"言秋斟了杯酒，推向对面，"今日特意去柜台买了浮白引，听说此酒能让人忘却烦忧。"

半夏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她正犹豫是否该进去，忽见言秋起身，对着空气做出搀扶的动作。"小心门槛，你身子弱......"他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仿佛真扶着什么人走向床榻。

半夏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房门。

"哥！"

段言秋猛地回头，眼中先是迷茫，继而浮现出极度的惊恐。"蛮娘！"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洒了一地，"你怎么......你不是......"

"是我，半夏啊！"半夏上前抓住兄长冰凉的手，"你清醒一点，蛮娘嫂嫂数月前就去世了！"

言秋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死死盯着半夏的脸，嘴唇颤抖着。"半......夏？"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是我！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在这啊？"半夏担忧的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言秋的表情突然扭曲，他挣脱半夏的手，抓起地上的酒壶仰头痛饮。"走......你不该来......"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浸湿了衣襟，"我和蛮娘过得很好......很好......"

"哥！你看看这里！"半夏强行夺下酒壶，指着空荡荡的房间，"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蛮娘嫂嫂早就入土了！"

"胡说！"言秋突然暴怒，一把推开半夏，"她刚才还在这里！她穿着大婚那日的嫁衣，说原谅我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再次涣散，"原谅我了......"

半夏这才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空酒坛，上面都贴着"浮白引"的红纸。她心头一颤，想起在久宣夜医馆的医书上记载：浮白引，饮之可见所思，然久服伤魂，终成癫狂。

"哥，你被这酒害了。"她柔声道，扶住摇摇欲坠的兄长，"跟我回家吧。"

言秋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半夏......."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

最终还是久宣夜自揭伤疤，解开了段言秋的心结。

然，第二日，久宣夜就病倒了…